第136章 腥

第136章 腥

何達似乎早知道我會問這個事情,我話音未落,他便說:“你這次見到了,足以說明她是你的幻想,就證明我的理論幫不上你,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棄。如果你非要繼續裝瘋賣傻,還得找苟大山。我勸你,如果你非要這麽做,最好盡快去找他。你也看到了,因為這裏地質特殊,我們無法擺放任何生活起居的東西,連被褥都是不允許的,研究的書籍和筆記就更不可能了。所以,知識都在腦子裏存儲,苟大山要是走了,能幫你的人就不多了。”

“去哪找他?”聽他這麽一說,我心中一驚,如果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那我真不能失去這老不死的。如果想見她,似乎隻能把我的記憶再次刪除,刪到我今早睡醒的時候。

“不用找,你跟著我們走就行了。”說完,何達直奔出口,姿勢不大雅觀,如同一隻掉了腿的螃蟹,在鍋中掙紮許久才得掙脫。

一直避免插嘴的劉誌斌晃悠到我身邊,等何達出去後,才繃著臉對我說了句“對不起”,頭也不回,如獵豹般竄了出去。

似乎,道歉的話他早就想說了,要不然以他的性格,就算有錯,也很難向別人低頭,就更別說向我低頭了。而且,他這三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味道不對,就像炸醬麵裏擠了兩袋番茄醬,使人無法下咽,也就更別提吸收消化了。

但這味道的確標新立異,我原地琢磨半天,明白了,他還真沒向我低頭認錯,那三個字也不是對我說的。有一點毋庸置疑,他一直憋著,見到我憋不住了,他才跟自己說了出來。

我隻是他選擇的一麵鏡子而已。

看來,他知道自己遭遇了什麽,隻是他選擇了沉默。沉默,一樣需要勇氣,因為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他人為自己構建的人生,無論那多麽燦爛輝煌。從某種意義上講,任人宰割也是一種選擇,選了,就證明其它選項更加糟糕。

我不知道這個人民公仆到底遭遇了什麽,也不想知道,但我保證,我不會打他了,即便他沒把我當鏡子說出那三個字。

因為我不需要誰的道歉,我甚至什麽都不需要,隻要她。

經過短暫的歇息,身上也有了些力氣,我急忙跟了上去。出去後,我發現兩人根本沒等我。急了三分之一秒,突然意識到他們肯定不會折返,便向陌生的深處追了上去。

兩個轉彎後,我見到了飄逸的白袍。

這鬼地方根本沒有方向感,我害怕跟丟了,所以跟劉誌斌的距離貼得很近。在一個勉強通過一個人的拐角處,不知道為什麽前麵的何達突然停了下來。他突然停步,劉誌斌也沒有準備,正好撞在了他背上,我又加了把勁,撞得傷員“唉唉”直叫。

我趕緊在後邊把劉誌斌扶住,並向後退了兩步,問:“怎麽了?”

何達沒說話,劉誌斌似乎探頭看了一眼,然後也沒說什麽,轉頭從我身邊擠了過去,讓開了地方,示意我自己去看看。

我還沒走過去,何達歎道:“真特麽邪性!”

他好象看到什麽可怕的事情,連聲音都變了,明顯不是剛剛跟我解釋時候專家的態勢了。

我小心翼翼探頭看了一眼,馬上意識到是一具屍體,而且明顯是剛剛出廠的屍體。

炸開的頭顱還在往外淌血,混合著碎骨頭和像豆腐渣一樣的東西,順坡已經流出了一米開外,甚至還在冒熱氣,乍一看像被風吹得舞動起來的紅圍脖一樣。

我見屍體身上的衣服眼熟,就問麵色紫青的何達,“苟大山?”

何達雙手扶著頭轉過身,咬牙切齒看著我,“他哪惹到你了?”

“尼瑪的,這跟我有什麽關係?”見他那確定的表情我就煩了,若地下的是苟大山,那我豈不是就沒路可走了。所以,盡管我知道這有可能是我那個大爺幹的,可也不能是鍋就往自己頭上扣。雖然我沒流淚,但心裏非常難受,全世界,最不希望老不死的出事的人一定是我。

貌似,現在我已經無路可走了。

“不是說你做的事,我是想問……哎,算了,算了。”何達說到這裏,五官擰在一起,向我擺擺手,似乎就算是我做的,他也不會追究了。

之後他又像機器人一樣晃動著殘軀看了看,挽好袖口,並彎腰把大裙沿抄起,露出“黑毛褲”,懸著傷腿,三肢並用,撐著兩邊石壁,躲避著濺到上麵鮮血,極像一隻受了傷的大白螃蟹,晃晃悠悠地靠雙臂向裏移動。

看著他躲地雷一樣的神情,我臉頰都抽搐了。

這也太費勁了。

我並不介意鮮血,立即選擇了舒服的路徑。避免踩到屍體走向前,然後蹲在屠宰場正中,忍著鑽鼻的血腥味,看著那張稀碎的頭顱。

可以說,整個頭顱就像一塊剛剝下來的兔子皮,根本無法辨認是不是人,就更別提是不是苟大山了。

頭碎了,沒法從臉辨別,身高體形也不好判斷。但衣服的確像是苟大山的,我剛剛和他麵對麵那麽久,肯定不會認錯。

還有就是,“兔子皮”上有個眼球還是完好的,當然你得無視上麵的粘連物和血汙。我見屍體左手還是幹淨,借用了一下還在“神經”中的手指,把眼球軲轆到支離破碎的眼鏡框後,仔細瞄了瞄,還別說,的確很像苟大山思考時候的眼神。

剛剛還活生生的老學者,現在就這麽別扭地躺在地上,視覺衝擊加上腥氣撲鼻,著實令人反胃。但我現在心裏更難受,他要是死了,我特麽也可以去死了。還有就是,如果這是我那個大爺殺的,那他的動機是什麽呢?

我正苦思著,突然聽到劉誌斌說:“別看了,肯定是他。”

“你怎麽知道?”說完這話,我突然看到他和剛剛何達一樣的姿勢,四肢撐著兩側,隻是這隻白螃蟹好像生在了寒冬,全身劇烈顫抖著。

我擋了他的道,所以,他看我的眼神散發絲絲祈求之意。

“到現在還沒穿上冥服的,也就隻有他了。還是走吧,反正所有事都得我們長老做主。還是帶你去見他吧。”何達替劉誌斌解圍說。

我一想也對,管它是不是苟大山呢,反正刪除記憶這方法我也並不認可。都用了4次了,隻能算是止疼藥,沒法根治我的心病。

既然能當長老,肯定更具有權威,眼界也更開闊,就讓他幫我解決一下。要不然,無論他們想幹什麽,都不會如意。我做事情不一定做的好,但搞事情我肯定搞得好,而且他們未必敢阻攔我。我有大爺。

想通了,心裏就舒坦多了,於是我默默點頭,轉頭跟著何達繼續往前走,並小聲嘟噥,“誰知道是不是假的。”

何達先說“嗯?”了一聲,意識到我說的是地上的屍體,笑說:“有血有肉你都能起疑啊,肯定是他,隻是,你可能沒見過如此血腥場麵。”

我回憶了一下,的確見到過,比這個血腥,還是親眼所見呢,血漿都濺我衣服上了。

我不想繼續回憶了,於是我轉而問他,“還有多遠?”

“到了。”

他答的很突然,因為我們根本沒走出多遠,況且,我麵前根本沒有什麽聖壇類的東西,連開闊地都沒有,還是處在一個很窄小的空間。

懷揣費解,我向前走了兩步,突然心中一驚,緊忙停下腳步,“這是聖壇?”

何達眨眨眼,然後換上肅穆的表情,極為虔誠。

我轉過頭,身後的劉誌斌甚至都看不到前麵的景象,也是昂首肅穆,像是看到什麽神聖的東西一樣。

對我來說,這聖壇跟鬧著玩一樣,瞬間就把我心裏這個什麽族的形象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