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手段
三個夫人坐了半下午,商量了很久,又在一起用了晚膳,這才各自回房。
四個孺人卻與夫人們不同,陳氏被兩個媽媽護送回院子養胎外,郭氏已經年過三十,又是丫鬟出身,自然早就歇了爭寵的心思,王爺看她老實本份,對她父親也是有所提攜,一家子親人都受了庇蔭,現在有了王妃,也不過是多侍奉一個主子,隻要她不礙王妃的眼,王妃肯定也不會對付她,所以她也不跟別人多說什麽,徑直回了院子,關起門來給王妃做鞋,以表忠心。
吳氏與遊氏也隻有二十歲上下,都生得小巧玲瓏,性情活潑開朗,在家中俱是嫡女。吳氏的荔園與遊氏的橘園相鄰,兩人私交甚篤,平日裏無事也愛聚在一起。給王妃敬完茶,兩人便去了荔園,坐在院子裏聊天。
荔園裏種滿了荔草,別名馬蘭花,江南又稱蝴蝶蘭,此時正是花開時節,一片藍色、白色、雪青色的大花大朵,形似蝴蝶,絢麗奪目。這個院子的上個主人來自西北,特別喜歡荔草,才二十三歲就病逝了。半年後吳氏進府,補了空出來的孺人的缺,分給了這個園子。那時也是花朵盛放的時節,吳氏看著滿目豔麗的鮮花,隻覺得好看,也就沒讓人鏟除。
兩人叫人搬了小榻出來,放在花徑間,懶散地斜倚在上麵,一邊剝鬆子一邊賞花。
吳氏笑道:“你看陳氏今兒那個輕狂樣,打量著王妃能看在她肚子裏那塊肉的情份上容她放肆,結果鬧得灰頭土臉。”
“可不是。”遊氏幸災樂禍地說,“自從傳出她有喜,她就一日比一日張狂,全忘了自個兒的身份,不過跟咱們一樣是個孺人,還是最後才進府的。”
吳氏不屑地道:“還不知能生個什麽玩意兒出來呢,就狂成這樣,也不睜開眼睛好好瞧瞧,王妃是嫡公主,又來自北方,那是什麽性子?容得她忤逆?”
“是啊。”遊氏把鬆子放進嘴裏,輕輕笑道,“若是聰明的,就該在王妃麵前老老實實的,免得遭人惦記。”
吳氏伸出手指輕拈茶碗蓋,鄙夷地道:“到底是庶女,上不得台麵,以為王爺定會為她腹中的骨肉護著她,其實,王爺叫她好好養胎,卻從沒去看過她,誰還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就她一人沒看出來,王爺正惱著她呢。”遊氏越說越解氣,“這段日子,王爺都賜下了避子湯,誰都明白,王妃就要進門了,怎麽能鬧出庶妃側室有喜的事來打臉?偏她就敢弄鬼,竟然不喝避子湯,打量著誰稀罕她那孩子似的。”
吳氏想了一下,“哈”的笑出聲來,“別說王爺不待見,就是老王妃後來也沒了動靜,不賞東西不說,連問都不再問一聲。前兒她還硬鬧著出了院子,去萱草堂請安,老王妃見了她,也隻是淡淡的,卻斥責跟她的那些丫鬟婆子不經心。我那時看著她,覺得她簡直就是個大笑話。”
遊氏想到那天的情形,也覺得好笑,“你看著吧,她隻怕還會鬧出什麽妖蛾子來。”
吳氏喝了一口茶,忽然湊近前去,低聲問:“你說,她腦子是怎麽長的?上麵側妃、夫人都是滿的,又沒出缺,她再怎麽鬧也晉不了位份,那她拚著讓王妃憎惡,這麽裝腔作勢,究竟有何用意?”
遊氏停下手裏的動作,看著眼前的蝴蝶花想了很久,這才搖了搖頭,“我也想不明白。或者她是害怕生下孩子後被王妃抱走養在跟前,所以現在就開始鬧,讓王妃厭了她,以後等她生了孩子,就可以自己養著。”
“嗯,有可能。”吳氏立刻覺得這個猜測有道理,隨即撇了撇嘴,“我就說她蠢笨,王妃比咱們都年輕,將來還會沒有嫡子,誰稀罕她生的?自己當個寶貝似的,其實人家根本就沒放在眼裏。她這麽鬧,將來連孩子都沒好日子過,到時候就知道後悔了。”
遊氏笑眯眯地點頭,“我們就等著看好戲吧。”
她們開心地討論著以後有什麽好戲可瞧,結果當天晚上,好戲就上演了。
新婚第二夜,皇甫瀟的熱情比**還要高漲,與無雙在床上翻雲覆雨,良久未歇。無雙也漸漸得了趣,學著回應,雖然當中不免笨手笨腳地磕著他的唇,咬了他的舌,長腿不小心踢到他的腿,腰動得生澀了些,卻更讓皇甫瀟覺得別有一番情趣,一邊愛撫攻伐一邊指點引導。兩人如魚得水,房中的調侃聲、嬌嗔聲、輕笑聲、喘息聲此起彼伏,讓在外守夜的趙媽媽歡喜不已。
一對新人正在興頭上,忽然有人進來報,“陳孺人肚子疼得厲害,請王爺去瞧瞧。”
別院的奴婢是不得隨意進無雙殿的,隻能在門口報給上夜的婆子,然後再層層通報進來。在外殿值夜的二等丫鬟香草聽到後,心下有些不安,卻不敢怠慢,便去告訴了內殿輪值的一等丫鬟丁香。丁香知道王爺冷峻嚴厲,王妃也不是好相與的,陳氏也一直並不得寵,因此不敢去報,反而叫醒了茉莉,把這事告訴了她。
茉莉沉吟了一會兒,低聲說:“你悄悄的去告訴趙媽媽,請她斟酌,是否現在稟報給王爺王妃。”
丁香點了點頭,卻很是生氣,“那個陳孺人也真是的,沒長腦子吧。王爺新婚,她倒動了胎氣,渾忘了自己是那個牌名上的人。知道的說她拈酸吃醋,不知道的以為她恃寵生驕,哪樣也討不了好。要真的是胎像不穩,就算王爺去了又有什麽用?王爺早就安排了大夫住在府中,她趕緊讓人去叫大夫瞧瞧不就行了?平日裏就沒見王爺寵過她,如今王爺正是新婚,與王妃恩愛著,她竟然想來爭寵,真是瞎了眼。”
茉莉笑著拍了拍她的肩,“你生什麽氣?世上哪有那麽多聰明人?總得蠢人襯著,才能顯出別人的好。”
丁香歎了口氣,“我是怕被蠢人連累,惹怒了王爺。”
“那也與你沒關係。”茉莉輕聲說,“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就先去找跟著王妃過來的兩個媽媽或者那四個姐姐,那就沒你什麽事了。”
“嗯。”丁香重重點頭,起身出去,悄悄找到趙媽媽,低聲把陳孺人的事稟了。
趙媽媽有些生氣,想了想,又覺得好笑。就這點手段,還敢來爭寵,看來王妃的敲打對那個陳孺人根本就是對牛彈琴,她壓根兒就沒聽懂。對付蠢人,也犯不著花多少心思,直接壓製就是了。
趙媽媽不動聲色地問:“咱們王府裏有大夫吧?”
“有。”丁香趕緊回答,“有個大夫長住府中。”
“那就請大夫去給陳孺人診脈吧,你去看看,若果真嚴重,再來回王妃。”趙媽媽淡淡地道,“王爺又不是大夫,丁點兒大的病症就半夜三更來請王爺,難不成還要使喚主子給她跑腿抓藥?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便是有什麽事,也該稟王妃,她簡直是跟官不知官姓啥,荒唐透頂。你去問問她,是不是想要越過王妃去?王妃明兒就稟了王爺,把無雙殿讓給她,倒要看她有沒膽子來住。”
丁香聽得心驚膽戰,趕緊答應著,匆匆出去,抓著等在外頭的陳氏大丫鬟菊香就走,“你們給陳孺人請大夫了嗎?”
菊香囁嚅著說:“我不知道。主子讓我來請王爺,我出院子的時候,全媽媽和汪媽媽已經進房去照顧了。”
丁香哼了一聲,不客氣地訓斥她,“你雖是服侍陳孺人的奴才,可主子蠢笨,也要連累你的,你就不能勸著點。今兒幸虧我沒直接去回王爺,若是讓王爺知道了,顧忌陳孺人有身孕,多半隻是申飭幾句了事,可是你說不定就得背這個黑鍋,要麽賣出去,要麽就杖斃了。”
菊香打了個寒噤,臉上滿是恐懼,抓住丁香的手哀求,“好姐姐,你可得救我。你不知道,陳孺人這些日子來想起一出是一出,我若不依,不是打就是罵,這還罷了,她還總是發狠說要賣了我們這些不盡心的奴才。我也怕呀。”
丁香啐了一聲,“你是王府的家生子,楊側妃把你撥過去給她使喚的,她便是不滿意,至多把你退回去不要。便是楊側妃,要買賣府裏的人也必須稟了王爺同意才行,你怕什麽?現在你可得記好了,在咱們王府,隻有老王妃、王爺和王妃三個才是正牌主子,隻有他們能隨意發賣人,你可別再聽陳孺人的指使了,要是惹怒了王爺、王妃,把你一家子都發賣得遠遠的,你才是哭都哭不出來。”
菊香嚇得直哆嗦,趕緊點頭,“是是,我知道了,多謝丁香姐姐指點。”
親王府極大,孺人們住的院子都離無雙殿很遠,兩人一路急行,走了一刻鍾的功夫才到陳氏的棠園。
整個院子燈火通明,看來陳氏把所有奴才都折騰起來了。丁香進了正房,看到大夫也在,便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