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王爺好像挺招人恨的

這批刺客不是死士,倒像是軍中兵士,一見大事不成,便逃的逃,藏的藏,餘下走不動的傷者也沒自盡。

那蘇克派出的幾個侍衛隻在周圍肅清殘敵,並沒有遠離,逃走的也不追,有隱藏不出的也不管,隻保證不會再有人忽然躥出來襲擊公主便罷了。皇甫瀟的親軍精銳卻是窮追不舍,挖地三尺,把逃走的人截住了大部分,再拉網式搜山,把藏起來的人也找出來幾個。

明月不理會這些事,見威脅已除,便輕快地跟皇甫瀟打個招呼,“這裏沒事了,那我先回莊子去。”語氣神情間一點沒有見到未婚夫婿的羞怯,倒像是相交多年的知己般親近。

皇甫瀟更加高興,溫和地說:“公主無恙,我也不必留在這裏了,隨公主一起下山吧,這兒就交給彌堅料理。”

他身後的嶽堅連忙策馬上前兩步,對明月一抱拳,朗聲道:“末將嶽堅參見公主。”

皇甫瀟隨口介紹了他的身份,“彌堅是王府衛帥,統率王府親軍的將軍。”

“哦。”明月微笑著點頭,親切地說,“嶽將軍辛苦了。”

“不敢,末將份所當為。”嶽堅很恭敬,“末將未能及時來援,讓公主受驚了。還請公主回莊歇息,今日的事末將定會料理妥當,給公主一個交代。”

明月笑眯眯地看著他,慢條斯理地說:“我倒沒受什麽驚,可我的侍衛有很多都受了傷,這卻是讓我無法容忍的,定要叫那些派刺客來偷襲的人給個交代。”

“是。”嶽堅一邊答應一邊在心裏感歎,公主如此愛護屬下,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主子。

那蘇克他們都隨著帶著藥,給兩個重傷和十餘個輕傷的侍衛負服外敷,很快就料理妥當。

皇甫瀟掉轉馬頭,對明月溫和地說:“我們下去吧,讓你的侍衛們盡快得到妥善的治療。”

“好。”明月點頭,帶馬上前,與他並肩而行。

這時外麵已經黃昏,樹林裏更加幽暗,已是看不清道路。那蘇克輕聲下令,眾侍衛在鬆林中就地取材,做了鬆明子火把,然後用火折子點燃了,舉著拱衛在兩人周圍。

明月與皇甫瀟沿著林中小徑按轡緩行,邊走邊聊天。

“我這兩天發現,王爺好像挺招人恨的。”明月大眼彎彎,俏皮地看了他一眼,“這幾日,那些人都鬧到我跟前來了,大招套著小招,前招跟著後招。我不過剛到燕京數月,平日裏又不出門,自然沒有跟誰結過仇。他們如此做,想來是想隔山打牛,目標其實是王爺。對吧?”

“對。”皇甫瀟坦然承認,“我與父王兩代監國數十載,統攝朝政,治理百官,掌管江山社稷,仇人是肯定有的,而且不少。不過,他們會衝著公主來,卻是我意料之外的事,也是我思慮不周,竟沒想到那些人會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公主受了委屈,全是因為我的緣故,我很愧疚,還請公主原宥。”

他與別人說話,一向按規矩自稱“本王”,對太後和皇帝,會以“小王”謙稱,很少像現在這樣,不必端著架子,不用顧著規矩體麵,更不會揣著滿腹心眼,猜測對方的話裏到底有何真實意圖。公主在他麵前如清泉般透明,相處起來很是愉快。就算是對她有所歉疚,也知道她不會咄咄逼人,所以說起話來很輕鬆。

明月爽朗地笑道:“其實我隻是覺得你應該派人跟我打個招呼,那麽就算有那些明槍暗箭,我也應付得來,先前還以為你是故意不說,現在知道你也事先不知,那就沒什麽啦。你身居高位,肯定八方樹敵,我都能理解。不過,以前總以為你們南人多智,又喜文厭武,就算有什麽爭執,也多是打筆墨官司,頂天了就是唇槍舌劍一番,沒想到今天居然會出動那麽多人伏擊我。若是我真有個損傷,後果可不僅僅是扳倒你,難道他們竟然不顧國家危亡嗎?”

皇甫瀟冷笑,“所有我說他們是喪心病狂了。你放心,這事已經嚴重超越了我的忍耐底線,我是決不會放過他們的。”

“嗯,知道了。”明月聽話地點頭,忽然心血**,就想探問他府裏是不是真有個小妾懷了孩子。不過,到底是未出閣的女孩兒,她再是曠達,終究還是沒到豪放不羈的地步,心裏的話在喉嚨口打了轉,又咽了回去。沉默片刻,她便轉而談起了棲霞莊,“這個莊子真漂亮,主要是環境好,前有良田,後有獵場,左有果林,右有草原,在這裏住上兩日,有天大的火氣都煙消雲散了。”

“真的這麽好?”皇甫瀟輕笑。

“是啊,就是有這麽好。”明月興高采烈地說,“是禮部的嶽大人推薦的,果然沒有說錯,等回城以後,我讓範大人去好好謝謝他。”

皇甫瀟很隨意地說:“既然你喜歡,我回去就讓人把莊子過到你名下。”

明月驚訝地睜大眼睛,“棲霞莊不是皇莊嗎?你怎麽可以隨便送人?”

皇甫瀟沒說是自己的,隻含糊其辭,“這次權力我還是有的。”

明月從小就習慣了別人送自己東西,父汗、母妃、叔伯嬸娘、親哥哥和那蘇克這樣的義兄,還有各部落酋長、王公大臣等等,什麽珍貴稀罕的禮物都收到過,如今未來的丈夫送自己一個莊子,她也不覺得是什麽大事,問明了這個饋贈是在他權力範圍以內的,便欣然笑納,“既是王爺相贈,那我就收下了。嗯,有句話叫‘來而不往非禮也’,那我送你幾匹好馬吧。我帶了十匹寶馬來,大都是我們那兒極北玉峰上的天馬傳下來的千裏馬,極難得的,我父汗和哥哥都喜歡得緊,卻硬是被我搶了十匹。咱們一人一半,你五匹,我五匹,好不好?”

聽她像是小孩子分玩具的口吻,皇甫瀟隻覺得心裏暖暖的,神情間不由自主的就多了幾分寵溺,“好啊,我很喜歡。”也沒提醒那十匹馬已經寫進她的嫁妝單子了,未成親前怎麽能送出去呢?她既率性而為,他也不會拘泥。

對於皇甫瀟來說,那樣的五匹好馬,價值是遠遠超過棲霞莊的,而明月對東西的好壞顯然不會用銀錢來衡量。

兩人邊走邊聊,好像沒用多少時辰就鑽出了林子。

夜幕已經降臨,前山的棲霞莊燈火通明,為他們指明了方向。

莊子周圍的環境他們都已經熟悉,一行人加快速度,從低緩的草地上奔馳而過,很快到達莊前。

褚管事一直守在門房裏。

王爺和未來的王妃都是山中,尚未回來,也沒派人來說會在外夜宿,他自然不敢去睡,坐在那兒一杯接一杯地灌濃茶,盡忠職守地等著。幸好現在是春末夏初,夜晚涼爽宜人,不似酷暑或嚴冬那麽難熬,他倒也不覺得難受。

好不容易聽到了急驟的馬蹄聲由遠而近,他立刻搶出門去,借著遠處的火把,已經看清王爺與公主並騎而來。他連忙招呼守在門口的雜役打開大門,通知裏麵準備熱水和飯菜,然後殷勤地迎了上去。

王爺和公主衣冠整齊,神態從容,看著就像是在山裏遊獵了一回,盡興而歸,可許多侍衛卻身上染血,有的一瘸一拐,有的吊著胳膊,還有兩個渾身浴血、昏迷不醒,把褚管事嚇得臉色煞白。

皇甫瀟沉聲吩咐,“把他們安排好,立刻叫大夫來,為他們治傷。”

他來的時候就帶了一個專治外傷的軍醫,放在莊子裏等著,褚管事也知道,這時立刻答應一聲,派了個小廝火速奔去叫人,又張羅著把莊裏的雜役都叫出來,把傷者抬的抬,扶的扶,都安排到離正院不遠的偏院去妥善安置。

明月對身邊的四個大丫鬟說:“烏蘭、珠蘭,你們跟著那蘇克過去,幫著搭把手,有什麽情況馬上來報。寶音、哈沁跟著我。”

“是。”烏蘭、珠蘭答應著,跟在那蘇克身後進了莊子。

她們兩人沉穩老練,應付突**況時也不慌亂,所以明月叫她們過去。寶音、哈沁的年紀小一些,比較活潑魯莽,在這種時候出不得亂子,所以明月便把這兩個丫頭帶在身邊,免得她們手忙腳亂地闖禍。

皇甫瀟和明月還沒走到正院,聽到消息的趙媽媽便趕來了。她嚇得不行,驚惶地看著公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半天,這才放下心來,“鷹神保佑,幸好公主沒事,謝天謝地。”

明月公主忍俊不禁,拉著她的手撒嬌,“趙媽媽,別擔心,那些刺客都沒什麽用,我一個人能打他們好幾個呢。”

趙媽媽的臉色更差,“我的小祖宗哎,以後再不敢冒這樣的險了,哪需要你堂堂公主舞刀弄槍,跟那些殺千刀的刺客拚命呢?”

明月公主輕挑雙眉,抿唇微笑,卻不肯答應什麽,隻是輕巧地轉移話題,“今晚有什麽好吃的?我和王爺都餓了。”

趙媽媽這才注意到旁邊的皇甫瀟,不禁嚇了一大跳,連忙放開公主的手,上前行禮,“奴婢參見王爺,王爺萬福金安。”

“趙媽媽請起。”皇甫瀟對她很客氣,“先扶公主去更衣吧,然後到錦繡閣用膳。”他不便進入公主下榻的正院,吩咐了一句,便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