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她不該求我

那個婢女一跪下,趙媽媽和烏蘭、珠蘭都愣住了。

秋藻吃了一驚,上前一步仔細看了她一眼,臉色大變,“你不是櫻桃,你是誰?”

趙媽媽更是臉上色變,趕緊橫身擋在公主麵前,烏蘭和珠蘭更是衝動,上去就按住了地上的婢女,不讓她動彈分毫。

那婢女淚流滿麵,“公主殿下,奴家不是刺客,乃是江南總督楚耀坤的嫡女楚燦華。”

趙媽媽他們雖不是很清楚大燕官職的高低,卻也知道江南總督是個非常厲害的大官。她打量了一番那個女子,看她纖纖弱質,委實不像包藏禍心的歹人,這才稍稍放鬆下來。

明月一點也沒嚇著,不緊不慢地說:“趙媽媽、烏蘭、珠蘭,你們都退開。楚小姐,依你的出身家世,完全有資格光明正在地來赴這安王府的賞花會,怎麽會喬裝改扮,行此突兀之舉?”

楚燦華的身上有種地道的江南美女的柔順婉約,她伏在地上,泣不成聲,“公主殿下,奴家的父親遭人陷害,被誣貪墨瀆職,被攝政王下令,罷官奪職,遞解到京。不但如此,攝政王殿下還抓了奴家的三位叔叔和五位堂兄,家也被抄了。奴家的祖母聽聞噩耗,當即暈倒,沒兩天就病故了,母親承受不住,也病倒在床,隻奴家支撐著跟來燕京,卻四處求告無門。求公主殿下大發慈悲,讓奴家能見大千歲,容奴家當麵陳情,雖死無憾。”

趙媽媽又惱了,“你既是出身江南官宦,怎麽連這點規矩也不懂?公主殿下現在可不是王妃,豈可隨便見王爺?簡直不成體統。”

楚燦華痛哭失聲,“奴家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這才來求公主垂憐。家父既被陷害,家中凡是成年男丁俱被牽連其中,自是有人偽造人證物證,為何花那麽大功夫構陷,便是因為家父擋了他們的官路、財路。我偃州楚家雖是小族,可也世代清白,家無犯法之男,族無再嫁之女,又加族人稀少,田產甚多,根本不需要貪贓枉法就可寬裕度日。家父當年高中榜眼,又深受皇恩,屢受先帝和勇毅親王提攜,一步步做到江南總督,不知引得多少人眼紅。在江南為官數年,家父麵對無數明槍暗箭,根本一天也不敢鬆懈,更怕不知不覺間中人圈套,因此立下規矩,無論家中有何喜慶之事,一概不擺宴,不收禮,就連家祖母七十大壽,也不過是幾桌家宴而已。現下有人舉發,說家父貪贓幾百萬兩銀子,真不知從何說起……”她連哭帶說,心情激蕩,還沒說完便暈了過去。

烏蘭和珠蘭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沒讓她一頭栽倒在地。不管她是什麽人,要是死在公主麵前,那就有理說不清了。

一直都很沉穩老練的秋藻有些驚慌失措,囁嚅著問:“公主沒受驚吧?”

明月對她笑了笑,“些許小事,算不得什麽。這位姑娘是過於激動,一時氣血攻心,讓她躺會兒就好了。你去看看王妃歇下了沒有,若是已經歇了,就不必驚動。王妃也累得很,讓她好好休息。若是王妃還沒歇下,就請她過來一趟。你將事情緩緩回報,別驚著你們王妃。我沒惱,你別怕,收拾好心情,別急急忙忙地走出去,讓別人發覺不對。事情要是鬧大了,對你們安王府不利。”

秋藻感激地點頭,“多謝公主,奴婢一定小心,不會亂說。”她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等到全身不再顫抖,臉色也恢複了一些,便轉身出去,找安王妃稟報。

趙媽媽看著她出了院門,這才回來,低聲道:“公主也忒好心了,那個什麽楚小姐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混進來,還裝成安王府的奴婢,肯定有內應,多半就是那個秋藻。隻是求告倒也罷了,若是起了什麽歹心,豈不是有可能傷到公主?這女子也真是的,公主眼看就要成親了,她卻來說什麽一家大小都要被王爺斬了,這不是晦氣嘛。”

明月笑著安慰她,“趙媽媽不用擔心,不過是一個弱女子,哪裏能威脅到我?看她那雙手白皙細嫩,一點繭子都沒有,就知道她不會武。我可以上陣殺過敵的,烏蘭、珠蘭也不是吃素的,怎麽可能讓她傷到我?她既費盡心思走到我跟前了,總得聽她把話說完,也算是對得起她這一番心思。至於別的,我其實也幫不了。她說的事涉及燕國的朝堂爭鬥,我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明白,怎麽可能插手?說句實話,現下大燕還沒人能讓我求到王爺跟前去,我雖不似中原人聰明伶俐,可也不傻,沒腦子的事可不幹。”

趙媽媽欣慰地直歎,“好啊,好啊,老奴還以為公主軟善,一直怕公主以後會受人欺負,沒想到公主有這番思量,不會妄受人欺,這真是天大的好事。”

烏蘭和珠蘭也使勁點頭。兩個單純直爽的丫頭總是聽趙媽媽和文媽媽背著公主擔心不已,總是害怕公主成親後會吃虧,這時聽到趙媽媽說公主挺好,不會被人欺負,自然也跟著高興。

出了這麽檔子事,安王妃也不可能歇下。她剛剛躺在床上,還沒閉上眼,秋藻就急匆匆地過來,低聲在她耳邊稟報了發生在明月公主那兒的事。安王妃大驚失色,猛地坐起來,沉聲道:“快,給我更衣。”

兩個大丫鬟急忙找出另一套衣裳,飛快地替她穿好,又重新梳了髻,戴上頭麵首飾,從外表看與往常無異。安王妃喝了兩口涼茶,定了定神,便起身趕到公主那兒去。

本是雨後微涼的天氣,安王妃的額上卻冒出了一層細汗。明月起身迎住她,笑著說:“王妃不用急,那姑娘還沒醒呢。”

安王妃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怒色,“不管她家人究竟是不是被陷害,都不能這般混進王府,就算把她當刺客拿了,也是她自己個兒違了王法,應該重重治罪。”

“治不治罪的我倒是不懂,不過,此事還是要從長計議。”明月與安王妃各自坐下,這才笑著安撫,“不管她家人是否犯法,下場估計都不會好,她一個弱女子,走投無路,混進王府,企圖營救親生父親,也當得起一個‘孝’字,若是你把她辦了,倒是成全了她的名聲,卻壞了安王府的名頭。”

安王妃心裏一凜,“若是公主不提醒,我險些鑄成大錯。如此說來,還真不能治她的罪。”

明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眯眯地說:“這女子甚是聰慧,雖是走了一步險棋,卻留有後手,倒是能保住她的性命。安王府今日辦賞花會,來的千金小姐有很多,這位楚小姐雖說家人獲罪,但事後若硬說是陪著持有王府請帖的朋友來的,也就治不了她擅闖王府的罪,至於她來求懇於我,想讓我替她在攝政王麵前求情,那也是可以理解的,算是一樁救父義舉。所以,我想還是仔細問問吧,不過我是不大明白你們大燕官場上的事,所以還是得你來問。”

“什麽你們大燕我們大燕?你不也是我們大燕媳婦了?”安王妃嗔了一句,便欣然點頭,“你說得也對,那就我來問問吧。”

對於女子急怒攻心而暈倒,安王妃是有手段促使人很快蘇醒的。她低聲吩咐了身邊的大丫鬟幾句,兩個丫鬟便跟著烏蘭、珠蘭去了廂房,一碗茶水灌下,鼻煙壺往鼻尖一遞,再掐了一把人中,那位前江南總督的千金就醒了過來。

烏蘭和珠蘭搞不清其中的彎彎繞,對這姑娘印象挺好,覺得她既勇敢又孝順,是個好姑娘,於是輕聲提醒,“安王妃來了,要和公主一道聽你說說情由。”

楚燦華臉色蒼白,十分憔悴,聞言微微一抖,隨即咬著牙振作起來,跟著安王妃身邊的丫鬟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