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原始之美

臨高在海口以西,他們折回來,這才上了東線高速,中途在瓊海的一個小鎮上吃了晚餐,那是個大牌檔,生意興隆,南來北往的客人都會在這裏歇腳吃飯,顧影很喜歡這家店做的鴨子,並且覺得清炒地瓜葉特別香。

東線高速能看到的風景比西線要多,也更美,隻是時間太晚,暮色很快罩下來,讓路邊的海麵變得朦朧難辨。車裏很安靜,大家都不再說話。嶽鴻圖靠著座椅睡著了,顧影也感覺很疲倦,便閉著眼睛養神。他們兩人今天都是乘最早一班飛機過來,淩晨六點就從家裏出發,從早上折騰到現在,一直是不斷地應酬與奔波,實在有些累了。

徐兆倫沒睡,但也沒吭聲,坐在那裏特別安靜,偶爾關照司機把冷氣關小點,免得客人著涼。

車子開得很快,當夜幕降臨時,他們從一個出口下了高速,往山裏開去。很快,有些劇烈的顛簸將睡著的人都搖醒了。嶽鴻圖坐起身來看了看窗外,輕聲問:“要到了嗎?”

“對。”徐兆倫馬上說,“大概再有半小時就到了。時間太晚,天都黑了,今天看不了現場,你先休息,明天早上我過來帶你去看。”

“好。”嶽鴻圖沒有意見。

月光很明亮,隱隱約約能看到兩旁都是橡膠樹和果園。安靜了一會兒,嶽鴻圖隨口問:“你們農場有多少畝橡膠?”

“現在隻有一萬兩千多畝,年產橡膠五百噸。農墾組建了橡膠集團,我們農場都沒進入,產量太低了,沒資格進去。”徐兆倫歎息,“來一次台風,橡膠樹就倒一批,實在沒辦法。”

“遇到自然災害是沒辦法,尤其是台風,那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嶽鴻圖安慰他,“我們來搞開發,可以拉動你們農場的經濟,也能提升這裏抗災害的能力,比單一種植要好得多。”

“對,我就是這麽考慮的。”徐兆倫振作起來,“我們現在每畝地的年收益平均隻有六百塊,大部分人都過得很苦,隻有少數幾個人有大果園,但也是靠天吃飯。如果天氣不好,收成就不好,要虧錢;如果天氣好,收成好,卻賣不出去,也要虧錢;就算天氣好,沒控製住病蟲害,仍然虧錢;隻有天氣好,沒遇上病蟲害,市場需求也大,才會賺錢。我們農場有個職工,在外麵做生意賺了錢,回來包了幾十畝地種芒果,去年虧了一百多萬,哭都哭不出來。說實話,真的不好做。我想,如果你們能進來投資開發,既能提高農場職工的經濟收入,還能給他們一部分就業崗位,把老房子拆了,讓他們搬進新房,又可以改善居住條件和生活環境,應該是一件好事。”

嶽鴻圖含笑聽完,讚賞地說:“徐兄,你真是個非常好的場長,太為你的職工著想了。”

“嶽總過獎了。”徐兆倫有些感慨,“我是農墾子弟,從小到大,聽過、見過、經曆過很多很多的事,歸根到底就是個‘窮’字。我沒上過大學,在農墾中學讀完高中就到農場工作了,一直都很努力在做事,可是一場台風過來,就可以把我們所有的辛苦毀於一旦。我總是在想,難道就沒有辦法去應對嗎?實在是想得太久了,所以當上場長以後,我就希望能盡快改變這個局麵。我們全家大部分人都是農墾職工,雖然不在這個農場,但情況是一樣的。我希望能摸索出一條新路來,可以讓別的農場借鑒,這樣的話,大家都可以過上好日子。”

他沒有什麽豪言壯語,說的話很淳樸,卻讓嶽鴻圖和顧影都很感動。顧影仍然守規矩地沒出聲,嶽鴻圖則拍了拍他的胳膊,帶著幾分豪氣地笑道:“徐兄,放心吧,我會和你一起努力的。”

徐兆倫也開朗起來,“你一過來,我心裏就有底了。”

兩人笑了一會兒,覺得關係更近了一層,徐兆倫很自然地問:“嶽總有幾個孩子了?”

“現在不是計劃生育嘛,還能生幾個?我有個女兒,今年六歲,徐兄呢?”嶽鴻圖親熱地笑道,“你我的爺爺當年是戰友,一起出生入死,徐兄就別這麽客氣了,嶽總嶽總的,叫得太生分,不如就直接叫名字吧。”

“那……我就不跟老弟客氣了。”徐兆倫略一猶豫便欣然接受,笑著把自己的家庭情況和盤托出,“說起來慚愧,我有兩個孩子。第一個是女兒,我覺得挺好的,可我老婆擔心這擔心那,想東想西的,硬要生第二胎,後來又生了個兒子,這才算了了一樁心事。我女兒十三歲,上初一了,兒子十歲,小學四年級。”

“徐兄好福氣啊。”嶽鴻圖溫和地說,“其實嫂夫人多慮了,現在女兒跟兒子都是一樣的,我就很喜歡女兒。”

徐兆倫忍不住輕歎,“那是你們的想法。我們這裏窮,很多家裏都沒讓女兒讀書,隻能供男孩上學,那些女孩早早的就出去打工了,有些找不到工作,隻好回來種田或者嫁人。海南一直都是這樣,比較重男輕女。你們公司來了以後不是請了幾個當地的女孩做工嗎?她們都是農場職工的小孩,年紀不大,初中畢業以後就沒有上學了,實在也是沒辦法。”

“這樣啊。”嶽鴻圖沉吟片刻,“我們在做這個項目的時候會根據人口規模修建相應的學校,爭取讓這裏的孩子都能讀書,起碼能夠上到高中畢業吧。這事小顧會做的,她原來策劃那個雪山小鎮就考慮得很周到,我們還給當地政府捐建了一所希望小學。”

聽老板提到自己,顧影馬上回頭說:“是,我會全麵考慮的。”

“那太好了,謝謝顧總監。”徐兆倫很高興,“如果真能這麽做,那這裏的很多小孩以後都能過上好日子了,他們都會感激你的。”

“我起的作用其實很小,主要還是靠嶽總和徐場長的努力。”顧影微笑,“徐場長別客氣,叫我小顧吧。”

“好。”徐兆倫很痛快,“小顧,你如果需要什麽資料,盡管給我打電話,我讓他們拿給你。”

顧影答應一聲,轉過身去坐好,讓他們兩人繼續聊。

車子開過鄉村公路,駛過一座小橋,轉進一條窄窄的土路,停在一個小湖邊。臨水有三幢小樓,全都亮著燈。

徐兆倫跟著他們下了車,笑著與嶽鴻圖和顧影握手,“我就不進去了,你們早點休息。明天上午我八點半過來,可以嗎?”

“可以。”嶽鴻圖看著他上車,又與後麵那輛車上的幾個農場幹部道別,目送他們掉頭離開,這才轉頭問顧影,“累了吧?”

“還好。”顧影看到不遠處的盧裕和司機打開後備箱拿他們的東西出來,便走過去接箱子。

盧裕立刻說:“不用不用,你提不動,這裏路不好,沒辦法拉。我已經打過電話了,保安馬上過來。”

顧影便停下腳步等著。嶽鴻圖看著月光下的平靜水麵,提高了聲音問道:“這裏是自然形成的湖還是人工挖出來的?”

“是人工挖的小水庫。”盧裕走過來說明,“不是很大,裏麵有魚苗,過段時間可以釣魚。連湖邊的那三幢小樓,租金一年十五萬,我簽了五年的合同。這些都向劉總匯報過,他同意的。”

“嗯。”嶽鴻圖點了點頭。

盧裕說的劉總是嶽鴻圖的合夥人劉偉業,是鴻圖偉業集團的總裁。他們兩人在部隊時是戰友,關係非常好,就像親兄弟一樣。嶽鴻圖喜歡當拓荒者,做項目的前期工作,鑽荒山,趟野地,啃骨頭,打硬仗,而集團的日常管理和項目的後期工作都由劉偉業來完成,兩人配合默契,珠聯璧合,才會在短短的幾年時間裏迅猛發展,成為全國知名的地產集團。

幾句話的功夫,就有兩個高大的年輕人跑步過來,一人提著一個箱子向前走去。

嶽鴻圖對顧影說:“小心腳下,別摔了。”

顧影答道:“好。”便跟著他走上一條坑坑窪窪的羊腸小道。

四周一片寂靜,小道兩旁都是齊膝高的野草,在夜晚的微風中輕輕搖擺,不知有什麽小動物從草叢中躥過,發出悉悉索索的細碎聲響。顧影忍不住說:“真沒想到,海南還有這樣的地方,我以前一直以為海南到處都像海口、三亞那樣呢。”

嶽鴻圖低沉地笑道:“怎麽會?海南有很多地方都沒有開發,我們現在進入,正是好時機。”

“嗯,對。”顧影同意,“我沒想到這裏會有這樣的地方,非常美。我喜歡一切原始的自然的東西。”

“我看出來了。”嶽鴻圖讚賞地說,“你在那個雪山小鎮的策劃裏想盡辦法,盡可能地保護當地的自然生態和生活方式,我和劉總都很欣賞。”

“謝謝你們同意我的方案。”顧影很誠懇,“不開發,當地人就過不上好日子,但是如果破壞性地開發,將來他們肯定會罵死我的。”

她說的話很天真,但很實在,嶽鴻圖笑著說:“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好項目是一定要做的,但不能讓子孫後代罵我們。”

顧影開心地笑了。看著水邊的房子漸漸接近,有更多的人迎過來,她就不再說話。這條路坎坷不平,她走得深一腳淺一腳,要努力維持平衡才不會跌倒,嶽鴻圖卻仿佛在這條路上已經走過很多次,腳步很穩,令她不禁暗暗佩服。

先行到達這裏的除了行政部外還有財務部經理和出納,然後就是提供後勤保障的廚師、服務員、保潔工,保安有好幾個,這時都沒睡,全都等著迎接大老板。

嶽鴻圖作為集團的掌門人,走到哪裏都會遇到這樣的陣式,自然駕輕就熟,笑著與大家打了招呼,道聲“辛苦”,然後便對顧影說:“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一起去看現場。”

“好。”顧影點頭,四處尋找那個提著自己箱子的保安。

嶽鴻圖轉頭看向盧裕,“這三幢房子是怎麽安排的?”

盧裕一直站在他身旁,這時立刻答道:“最這邊靠外麵的,一樓是廚房和食堂,其他房間都是保安住,服務員和保潔工都是當地人,晚上回家去,今天因為你們要來,才讓她們留兩個人加班的,二樓是各部門辦公室,三樓是你和劉總的辦公室,還有個會議室。中間那幢也是三層樓,主要給管理人員住,顧總監就住那邊,她一個人單獨居住,其他房間都是兩人一間,我們行政部和財務部都住那裏。最後麵那幢靠近水邊,隻有兩層,景色很好,也比較安全,一樓和二樓共有五個房間,二樓是兩個套房,給你和劉總住,一樓都是單間,可以接待客人。”

聽他說完,嶽鴻圖吩咐,“顧總監也住那邊,在一樓給她安排個房間。以後策劃部和設計部還要來人,就安排在你們這幢樓住。”

盧裕點頭,“好,我馬上就安排。”然後跑去叫住提著大箱子的保安,讓他送到另一幢小樓去。

顧影很明顯地感覺到大家看她的目光有所不同,似乎在心裏猜測她與嶽鴻圖的關係。她很坦然,神色自若地跟著保安走了過去。

嶽鴻圖進了自己的房間,裏裏外外地看了一遍,笑著對盧裕說:“不錯。”

盧裕受寵若驚,雙手遞上鑰匙,“嶽總要不要再吃點宵夜?”

“不用了。”嶽鴻圖接過鑰匙,溫和地說,“你們都辛苦了,早點休息吧。”

“好。”盧裕走到門口,忽然想起,又轉頭報告,“我們每天早上八點早餐,午餐是中午十二點,晚餐是下午六點。每天晚上會留一個廚師值班,您如果餓了,可以隨時吩咐。”

“行。”嶽鴻圖點頭,看著他離開,這才鎖上房門,拿出手機打給北京的劉偉業。

“到了嗎?辛苦辛苦。”劉偉業親熱地笑道,“感覺怎麽樣?”

“不錯。我跟徐兆倫一起到臨高角去,看了當年我們的爺爺和你爹一起登陸作戰的地方,現在那裏已經成了旅遊風景區,非常漂亮,完全看不出曾經是戰場。等五一長假的時候,你可以陪你爹過來看看。”嶽鴻圖坐到窗邊的藤椅上,全身都放鬆下來。

“行啊,老爺子硬朗得很,一直說想把當年打過仗的地方都走一走,看一看。”劉偉業爽朗地說,“我明天就告訴老爺子,五一帶他到海南去瞧瞧,正好看看徐兆倫,對我們的項目也有好處。”

劉偉業的父親當年參軍的時候才十六歲,就在嶽鴻圖和徐兆倫的爺爺所在的那個營。他十七歲的時候跟著部隊渡海作戰,在搶灘登陸時炸掉了國民黨的碉堡,並因此而立功。嶽鴻圖的爺爺犧牲的時候,他就在旁邊不遠處,對當時的情景記憶猶新,一直沒忘。後來他的小兒子劉偉業到了部隊,與嶽鴻圖一見如故,成為好朋友,兩人聊起家世,才發現居然有這樣的淵源,劉偉業當即打電話回家,把老爺子高興壞了。兩人退伍後一起創業,受到老爺子的諸多關照,給了他們很大幫助。

“好,那就說定了,我五一的時候也把妞妞接過來玩幾天,一起陪陪老爺子。”嶽鴻圖笑著說完,言歸正傳,“看上去徐兆倫是個比較踏實的人,很有想法,特別希望能改善目前農場的困難局麵。他很想跟我們合作,態度挺誠懇的,為了到海口去接我,半夜就起床了。”

“是嗎?”劉偉業笑出聲來,“怎麽不昨天到海口住一晚呢?盧裕他們就是這樣做的。”

“為了節約費用。他帶著幾個農場幹部一起來的,如果要住,連吃帶住得花不少錢。”嶽鴻圖感歎,“這裏確實窮,景色比我們想象的要美,經濟比我們估計的要差。”

“那是好事啊,這樣的地方最適宜開發。”劉偉業很高興,“你看了現場沒有?情況與他發過來的資料是不是一致?”

“我們回來已經晚了,就沒看別的,明天一早再去看現場。”嶽鴻圖輕鬆地說,“根據我的直覺,我認為這個項目值得做。如果明天看的現場與他提供的資料沒什麽大的出入,我們應該就可以定下來做了。”

“行,這方麵你的感覺最準確,由你決定。”劉偉業很幹脆。停頓了一下,他忽然問,“小顧從成都過來了嗎?”

“到了。”嶽鴻圖笑道,“這姑娘不錯,能吃苦,懂規矩,應酬方麵很靈活,看上去溫溫和和的,有時候還有點孩子氣,給人印象很好,容易接近。”

“那就好。”劉偉業恢複了冷靜,“今天四川公司的詹輝給我打電話,吞吞吐吐地暗示,小顧對公司不是一心一意,要謹慎使用。”

“是嗎?”嶽鴻圖微一挑眉,“他指控別人有問題,總得有些具體事例吧。”

“我問過,他支支吾吾地不肯說。”劉偉業顯然對此很不高興,“他說小顧其實沒有那麽高的能力,似乎是串通了某些獵頭公司在人才市場上造勢,才讓人覺得她在房地產策劃方麵多麽厲害,以便待價而沽,明裏暗裏的仿佛在提醒我們不要上當。”

“也就是說,有不少獵頭公司在與小顧聯係,想挖她跳槽?”嶽鴻圖聽出了話裏的意思,“我還真不知道這事,你聽說過嗎?”

“我打電話問過幾個朋友,據說是有這麽回事。”劉偉業很認真,“現在有不少大型的房產地集團在研究中央有關加快小城鎮開發建設的政策,下一步肯定會著眼於小城鎮的整體建設與開發,但真正做過的人不多,這方麵人才奇缺,所以他們到處在找人,想要挖過去。小顧策劃的雪山小鎮取得了巨大成功,這在業內有目共睹,雖然詹輝總在外麵說這是他領導策劃的,但別人又不是傻子,一打聽就知道其中的真相。我們過去不是很注意各地分公司的中層幹部,所以並不清楚小顧在那邊的情況,我今天查了一下,她在四川公司的待遇不高,幹了兩年,一直拿的是中層幹部的最低一級工資,五千塊一個月,再加上通訊補貼兩百塊、交通補貼一百塊,連車都沒配。雪山小鎮銷售結束後,按集團規定,詹輝提取了一百多萬獎金。這應該是他們項目組分享的,他卻獨吞了,沒發給小顧一分錢。小顧確實在一個多月前就遞交了辭職報告,詹輝也已經批了,等到三個月期滿她就離職。我們調小顧到海南分公司的調令發過去,詹輝卻沒告訴我們這些,隻讓小顧停止辦理離職手續,就把她打發過來了。”

“這個詹輝,到底在搞什麽名堂?”嶽鴻圖越聽越怒,“我上次去看雪山小鎮的項目就感覺出來了,他一直在打壓小顧,但我想這是他們內部的管理問題,就沒有過問。”

劉偉業很冷靜,“四川公司的業績不錯,幾個項目都做得很成功,我們就沒有過多地關注,這次詹輝想先發製人,讓我們對小顧不滿,反而讓我感覺到其中有不少問題,絕不能姑息下去。我會進一步調查,如果詹輝確實不對頭,就立刻把他調回總公司掛起來。四川公司的副總王凱可以升上來做總經理,我覺得他能夠勝任,你看呢?”

“我同意。”嶽鴻圖想了想,“這樣吧,我明天跟小顧談談。”

“對,應該找她詳細了解一下。”劉偉業讚成,“一是四川公司的情況,二是她本人目前的想法,三是過來以後的待遇,都得說清楚,不然以後會很被動。現在想挖她的公司不少,給出的待遇最高已經到年薪二十萬了,她在四川公司一年才拿六萬,簡直不象話,詹輝還真做得出來。”

“好,我明白了。”嶽鴻圖也很生氣,“那個詹輝是你朋友介紹來的,別以為自己就是皇親國戚,可以為所欲為。你好好調查一下,不行就把他拿掉,免得他把一個好好的公司搞亂。”

“行,我很快就辦。你累了一天,早點休息吧。”劉偉業說完,便掛了電話。

嶽鴻圖起身打開箱子,把衣服放進衣櫃,生活用品拿到浴室。這裏離赤道更近,比海口還要熱,屋裏沒開空調,他身上已經出了一層細汗。衝過涼,他感覺舒服很多,倦意立刻襲來。躺在床上把今天的事和明天要做的工作細細地想了一遍,他才安心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