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妞妞
劉偉業回北京之前,嶽鴻圖約了徐兆倫過來與他見麵,三個人反複商討邀請來與老爺子一起聚會的人員名單,經過綜合平衡,最後才確定下來。
劉偉業離開的第二天,嶽鴻圖也因為臨時有要緊公事需要處理而回到北京,邀請海南當地的幹部和他們的父祖輩在五一節聚會的事就由徐兆倫負責。盧裕帶著陳誌航、劉博到海口去籌備,朱舜和丁躍文也跟著過去了。徐兆倫和農場的幾個幹部在五月一號到達海口,準備迎接劉老爺子的到來。
顧影本來計劃利用五一的七天假期到青海湖看油菜花,但嶽鴻圖要她也到海口去。這個聚會意義重大,從會場布置到活動安排都需要她來策劃。對於節假日加班的事顧影已經習慣,一接到嶽鴻圖的電話就開車去了海口。
他們入住的酒店在海邊,新建不久,條件不錯,從窗口可以看到美麗的海景,雖然隻是四星級,但用來招待客人也不會失禮。盧裕租下了會議廳,顧影到達後就與酒店方麵接洽,指揮他們的員工布置會場。
這個聚會組織得很匆忙,籌備時間很短,不過,那些受邀人員聽說劉老爺子和幾位健在的老革命要從北京過來,都紛紛表示一定會來參加。劉老爺子在軍政兩界的影響力不小,老戰友、老同事、老部下遍布全國各地,即使一部分人已經去世,他們的後代也都認這個關係,那就是一個重要的關係網,可以影響很多人的命運。老爺子的四個子女都很有出息,除了劉偉業從商,是億萬富豪之外,其他三位都是從政或從軍,身份地位相當高,如果能與他們搞好關係,那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對於嶽鴻圖和劉偉業的邀約,所有人都欣然應允,本來打算出去旅遊或度假的人也都取消計劃,提前到達海口,在盧裕等人的接待下入住鴻圖偉業集團訂好的酒店,等著老爺子的到來。
嶽鴻圖與劉偉業陪著幾位老革命在中午時分到達,盧裕帶著司機開車去迎接。怕他們的隨員過多,兩輛車坐不下,顧影也開車去了美蘭國際機場。
幾位老革命雖然都已年過七旬,卻仍然精神矍鑠,身板硬朗,不需要人攙扶,滿臉笑容地走出來。嶽鴻圖的手上抱著一個小姑娘,高高興興地對劉老爺子說著這裏的氣候,建議他脫下外套。劉偉業是四個孩子裏最像父親的,也最得父母寵愛,這時緊跟在父親身旁,幫他脫下外套拿在手裏,輕聲為他引路,陪著他往外走。
一行人出來,顧影他們立刻迎上去,盧裕和司機們接過行李,拿出去放到車上。顧影禮貌地向幾位老爺子問安,她穿著象牙白的棉布休閑裝,臉上不施脂粉,舉止落落大方,笑容溫柔,氣質斯文,頓時給幾位老人家留下了良好印象。
嶽鴻圖抱著的小姑娘長得很像他,但帶著幾分嬰兒肥,圓圓的臉上一雙圓圓的眼睛好奇地看顧影。嶽鴻圖笑著說:“妞妞,叫顧姐姐。”
那個小姑娘清脆地叫道:“顧姐姐。”
顧影很喜歡小孩子,尤其是女孩,這時很自然地伸手過去,柔聲說:“讓姐姐抱抱,好不好?”
妞妞看了父親一眼,略一思索,便投進顧影的懷抱。顧影抱著孩子,跟他們一起向外走去。
司機們將車子開過來等在路邊,他們一出去就分別上車。顧影把孩子抱到自己車上,放到墊了增高墊的副駕駛座,細心地給她係上安全帶。一起過來的孩子保姆緊緊跟隨,坐到汽車後座。
妞妞伸長脖子往外看,“爸爸呢?”
顧影耐心地解釋,“你爸爸在前麵陪爺爺,一會兒我們到了地方,你就可以看到爸爸了,現在坐姐姐的車回去,好不好?”
妞妞立刻點頭,“好。”
“真乖。”顧影笑著誇獎她,然後發動車子,跟著前麵的車駛向酒店。
小姑娘很乖,老老實實地靠在座椅裏向窗外張望,顧影一向喜歡安靜,對這個乖巧懂事的小女孩很有好感。
到了酒店以後,幾位老人稍事休息,嶽鴻圖和劉偉業就陪著他們到餐廳吃飯。妞妞和保姆住一個單間,在嶽鴻圖的房間隔壁,方便照顧。
午餐很熱鬧,那些健在的老革命和他們的直係後代坐在主桌上,徐兆倫的爺爺雖然已經去世,他作為召集人之一也在那裏陪著,其他紅色後代都在另外兩桌,與主桌相距不遠,可以隨時過去攀談。
這些老人以前都在同一個部隊,有些甚至是一個連隊的,全都參加過當年解放海南的登陸戰,是搶灘的突擊隊,當年雖然不認識,卻一起在槍林彈雨裏衝鋒過,一起受過傷、流過血、互相掩護過,後來因工作調動而天各一方,幾十年沒有見過麵,這時能夠聚在一處,都是無比激動。
解放海南時,嶽鴻圖和徐兆倫的爺爺是在座諸位中職務最高的,不少人提起當年在戰鬥中犧牲的戰友,都忍不住老淚縱橫。年輕人沒有經曆過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隻能在一旁傾聽,對於自己父祖輩的事跡還是很感動的。捫心自問,要他們去衝鋒陷陣,拋頭顱,灑熱血,估計都得事先想一想,不會象祖輩那樣毫不猶豫,義無反顧。
整整一頓飯的時間,大家都在撫今追昔。顧影沒坐在主桌,她的資格還不夠,因此就坐在省市廳局幹部那一桌。她笑著發了一輪名片,然後陪著他們聊天,順便問了一些情況,倒也頗有收獲。在座的人對鴻圖偉業集團來海南投資的事都舉雙手讚成,並對立項前後的有關程序和當地的一些規定做了詳細講解,讓顧影獲得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飯後本來安排老人們休息,可他們都不肯,劉老爺子堅持要去臨高角,看看當年他們曾經戰鬥過的地方,然後去烈士陵園祭奠戰友,其他老人群起響應。嶽鴻圖和劉偉業都拗不過老爺子,隻好與徐兆倫商量,把第二天的活動提到下午進行。
這樣的活動當然要全程拍照記錄,顧影就負責這項工作,而嶽鴻圖不放心把女兒留在酒店,便仍然放在她車上,托她帶著走。顧影的車裏除了保姆和孩子外,還帶上了她的兩個下屬劉博與陳誌航。兩位帥哥很受小姑娘歡迎,話題也始終圍繞著最近流行的動漫,一路歡聲笑語,開心至極。
一到臨高角,劉老爺子便激動地叫嶽鴻圖停車,走到海邊端詳一座被炸毀的碉堡殘骸,自豪地對跟在身旁的劉偉業說:“兒子,這就是當年你老子炸掉的碉堡。那時候我才十七歲,國民黨的機槍對著我掃射,可也沒擋住我,還不是把他們炸上了天。”
劉偉業讚歎,“爹,你太讓人羨慕了,二哥、我和鴻圖當了那麽多年兵,也沒撈著打一仗。”
老爺子朗聲大笑,站在那裏極目遠眺,看著那長達一公裏的美麗沙灘上密密麻麻的遊客,不由得感慨萬千,“不打仗才好啊,這麽美的地方,當年全是鮮血、彈坑和敵我雙方死傷的軍人,至今想來仍然曆曆在目。戰爭不是什麽好事,最好永遠都不要有,就讓我們的子子孫孫都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吧。”
嶽鴻圖微笑著點頭,“老爺子說得好,我父親跟我提到爺爺的時候也這麽說過。”
老爺子疼愛地拍了拍他的肩,“你爺爺救過我的命。在這裏的海灘上,他率領突擊隊最先搶灘登陸,為我們贏得了安全下船的時間。我親眼看著他為掩護我們而犧牲,到現在想起還覺得難受。你父親是書生,可能像你奶奶吧,很斯文,你倒是跟你爺爺像了十足十。如果嶽營長在天有靈,看到你這麽有出息,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其他幾個老革命也一起點頭,“是啊,鴻圖跟嶽營長簡直一模一樣。”
嶽鴻圖摸了摸頭,“我奶奶也這麽說,所以打小就寵我,慣得我無法無天,幸好我跑到部隊上去,那些壞毛病才被徹底收拾過來。”
老人們聽了他的話都哈哈大笑,“都差不多,誰家孩子不淘氣啊。”
他們一下車,顧影就拎著相機跟上去,一直不停地變換角度拍照,始終很懂規矩地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
幾個老革命站在這裏指點著不遠處海岸線的全景,討論當年是在哪裏登陸,從哪條路線往上衝鋒,在哪裏隱蔽,在哪裏突破敵人的灘頭陣地,說得熱火朝天,好一會兒才回來上車,進入臨高角旅遊區,到海邊去察看當年自己和戰友們流血犧牲的地方。
嶽鴻圖的女兒不懂那些,看到海水便興奮起來,掙脫保姆拉著她的手,徑直往海裏跑去。保姆趕緊追過去將她拉住,小女孩扭動著想要跑開卻未果,急得哭了起來。
嶽鴻圖聽到女兒的哭聲,不禁皺了皺眉。他本來陪著老爺子說話,這時轉頭看向女兒的方向,有些猶豫要不要過去。
顧影回頭看了看,把手裏的相機遞給劉博,“你來拍吧。”然後與嶽鴻圖對視一眼,就快步走向不遠處的小姑娘。
嶽鴻圖立刻安定下來,不再擔心女兒,轉頭繼續與那些老革命和幾位身份比較重要的紅色後代談笑風生。
顧影走過去,俯身摟住小女孩,柔聲說:“妞妞別哭,告訴姐姐,怎麽了?”
小姑娘一指海水,“我想去玩。”
顧影微笑,“我們沒帶泳衣啊,下去會把衣服弄濕,那怎麽辦呢?”
小姑娘果然猶豫了,歪頭想了很久也沒想出辦法,不由得扁了扁嘴。顧影摸摸她紮著小小蝴蝶結的頭發,溫和地說:“現在就不下水了,等晚上吃了飯,姐姐帶你去海邊玩好不好?”
小姑娘立刻高興起來,“真的?”
“當然。”顧影的聲音裏滿是寵愛,“姐姐一向說話算話。”
小姑娘欣然點頭,“那好吧。”
顧影便拉著她的手往前走,很快與嶽鴻圖他們會合。小女孩聽不懂大人那些深奧的話,便拉了拉顧影的手,仰頭問她,“姐姐,你喜歡奧特曼嗎?”
“喜歡。”顧影低頭看她,笑眯眯地說,“幸福的生活就是貓吃魚,狗吃肉,奧特曼打小怪獸。”
小姑娘笑出聲來,“哈哈,我家裏有狗狗,還有貓貓,還可以天天都看奧特曼。”
“真的?”顧影露出羨慕的神情,“那你真幸福。”
小姑娘頓時很滿足,一直拉著她的手不放,可愛的臉上滿是快樂。
嶽鴻圖百忙中看了這邊一眼,見顧影把女兒哄得服服帖帖,心裏很高興。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一行人便離開臨高角,去了烈士陵園。劉老爺子在嶽鴻圖爺爺的墓前站了很久,聲音低沉地說:“老營長,我是小石頭,我來看你了。”接著,他絮絮叨叨地將自己知道的其他戰友的情況都講了一遍,有的當年因傷退伍,回鄉務農,一生都是平民,有的在部隊一直幹到離休,有的轉業到地方,進入政界,走得很高很遠,譬如他自己,現在大部分人都已去世,隻有他們幾個還健在。
氣氛變得很肅穆,沒有人說話,都聽著老爺子用渾厚的聲音緩緩地說著舊日那些如今隻出現在曆史課本和文獻資料上的故事。現在的年輕人沒有見過戰爭,沒有經曆過戰火硝煙的年代,很少會真心去緬懷先烈,可在這裏長眠的烈士卻是他們的親人,沒人嬉皮笑臉,都站在那裏默哀。
等到所有的老革命一個個講完話,嶽鴻圖才拉過妞妞,站到墓碑前,“爺爺,這是我女兒妞妞,我們來看你了。”說著,他低頭看向女兒,“妞妞來,讓太爺爺好好看看你。”
妞妞有些茫然,但還是依言站好。她正對著墓碑,一臉嚴肅,童稚的麵容、粉色的衣飾與墓地的沉重形成鮮明對比,顧影立刻從劉博手上抓過相機,連著拍了好幾張照片。
離開陵園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一行人不再耽擱,直接回海口。吃完晚飯後是自由活動時間,老人們都覺得有些疲倦,便回房間休息,他們的子孫們有的去看望在海口的朋友,有的約到一起喝茶或打牌,以聯絡感情,嶽鴻圖趁這空檔便帶著女兒出去散步。
妞妞剛出酒店就站住不肯走了,“我要姐姐一起到海邊玩。”
嶽鴻圖有些為難。他一向公私分明,現在是私人時間,他實在不願意麻煩自己的員工。妞妞看他的模樣似乎不願意,難過得哭起來,眼淚滾滾而下。嶽鴻圖頓時招架不住,隻得一邊哄女兒一邊拿出手機打給顧影,“小顧,我要帶妞妞去海邊散步,小家夥一定要你來,你現在有時間嗎?”
顧影本來已經回房,這時毫不猶豫地說:“我馬上就來。”
嶽鴻圖鬆了口氣,無奈地看著女兒,“別哭了,顧姐姐馬上就下來。”
妞妞立刻收了眼淚,破啼為笑。嶽鴻圖蹲下身,一邊歎氣一邊拿出紙巾替她擦掉淚水,忍不住在她胖嘟嘟的臉上親了一口。妞妞笑嘻嘻地抱住父親的脖子,也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父女倆親熱地摟在一起,在酒店大門邊等著。顧影一出來就看見了,覺得這場麵挺有趣,舉起相機就拍。妞妞很快就看到她,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一亮,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對著她使勁搖。顧影覺得這孩子實在太可愛了,再配上他父親那高大魁梧的身形,長長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摟著心愛寶貝的模樣,場麵真是太有藝術性了。她哢嚓哢嚓地拍了好一會兒,才笑容可掬地走過去。
妞妞掙脫父親的懷抱,開心地撲過去抱住她。顧影將相機收起來,俯身抱了她一下,然後拉著她的手過街,往海邊走去。妞妞沒來過這裏,也沒看過海,對什麽都覺得好奇,問東問西。顧影一直很溫柔,有問必答,即使是匪夷所思的問題也一本正經地回答,就像兩個幼兒園的孩子在交談一樣,往往把嶽鴻圖逗得笑出聲來。
妞妞非常喜歡這個身上沒有各種各樣香氣的大姐姐。因為嶽鴻圖的身份,這孩子走到哪裏都會被人哄著捧著,可沒人真心當她是大人一樣平等對待,隻有這個姐姐會與她認真交談,對她提出的問題也不敷衍,而是互相探討,讓她覺得很開心。
這時正是夕陽西下,這裏朝向正南,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邊是海上升明月一邊是晚霞如火如荼,景色瑰麗壯觀,令人稱奇。顧影征求妞妞的意見,“姐姐想拍幾張照片,然後再陪你玩,好不好?”
妞妞懂事地點頭,跑去和父親站在一起,看她拍照。過了一會兒,她拉拉父親的手。嶽鴻圖蹲下身,詢問地看著她。妞妞湊到他耳邊,小小聲地說:“爸爸,我喜歡這個姐姐,可不可以讓她做我的媽媽?”
嶽鴻圖一挑眉,微感驚訝,隨即明白。這孩子從小就不被母親所喜,雖然嶽家二老和嶽鴻圖都很愛她,平時帶出去也都被人寵著,可畢竟缺乏母愛,如今看到一個能讓她全心全意喜歡的人,自然就有了孩子氣的想法。他摟著女兒的小身子,溫柔地笑道:“姐姐有喜歡的人了,不能做妞妞的媽媽。”
小姑娘很失望,“真的嗎?”
嶽鴻圖安慰地輕拍她的背,柔聲說:“沒有關係,就算不能做妞妞的媽媽,姐姐也喜歡跟妞妞在一起。我們妞妞這麽可愛,是不是呀?”
小姑娘這才恢複了好心情,攬著父親的脖子笑了,“爸爸,媽媽也有喜歡的叔叔了,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嶽鴻圖的臉陰了一下,心裏暗罵前妻,你喜歡玩是你的事,別讓這麽小的孩子知道啊。看著女兒天真的小臉,他馬上笑起來,灑脫地說:“還沒有。”
“哦。”妞妞同情地摸了摸父親的臉,柔嫩的小手給了他巨大的安慰。
父女倆正在溫存,顧影轉頭看到,想也不想就把鏡頭對準他們拍了幾張,然後才說:“我給你們拍些照片好不好?這個背景太美了。”
嶽鴻圖欣然同意,抱起女兒就站到海堤上。
顧影拍了幾張,跑過去把相機塞給嶽鴻圖,將妞妞抱過來,開心地笑道:“給我們也拍幾張。”
妞妞快活地直點頭,與顧影一起擺出各種姿勢,笑得神采飛揚。豔麗的霞光打在兩人側麵,將她們襯托得特別漂亮。嶽鴻圖愉快地給她們拍了很多照片,直到夜幕漸漸降臨,光線變暗,這才收起相機。
顧影拉著妞妞順著海堤往前走,但細心地讓她走在裏麵,自己在外麵保護著。往前走一段就有一個小廣場,草坪和花園錯落有致,一些小店跟廣場有機融合,看上去並不突兀。顧影仔細打量了一下,對嶽鴻圖說:“這個廣場規劃得挺好的。”
“嗯。”嶽鴻圖點頭,“我們那裏也要策劃多個公共休閑場所和園林綠地,肯定比這裏更美麗。”
顧影微笑,“那當然。”
這時,妞妞興奮地指著前麵一個水果屋,“爸爸,我要吃那個。”
嶽鴻圖對孩子應該吃什麽不該吃什麽基本沒概念,顧影就更不清楚了,看著是水果,小孩子吃了有好處,便帶著她走進去坐下。
店堂不大,但裝修得頗具匠心,客人也不少,他們等了一會兒才找到地方坐下。沒有菜譜或酒水單,所有品種和價格都用彩色大字噴繪出來貼在牆上,有些還配有圖片,色彩斑斕,十分誘人。顧影和妞妞一起看著牆上的圖,興致勃勃地商量什麽最好吃。妞妞認識的字不多,隻能看圖說話,顧影也鬧不清那些果拚、果汁、冰淇淋的名字是用什麽原材料做出來的,跟她一樣看著圖研究。嶽鴻圖坐在她們對麵,樂滋滋地點了支煙,一邊慢悠悠地吸一邊看著那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滿臉歡喜地點東西。
很快就送上來兩種水果拚盤、三種鮮榨果汁、兩份三球冰淇淋,嶽鴻圖看得有些驚詫,“這麽多,能吃完嗎?”
“放心,沒問題。”顧影笑著,拿起一杯椰子汁放到他麵前,然後給妞妞一杯芒果汁,自己喝木瓜汁。
妞妞的小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一手拿勺子舀冰淇淋,一手握著吸管喝果汁,還不忘用叉子叉水果塊。顧影一邊自己吃喝一邊細心地照顧她,怕她吃多了涼的鬧肚子,先就把冰淇淋吃掉一大半,完全沒有大人要讓小孩子的意思。妞妞卻很高興,有人搶著吃比被人看著吃要有趣多了,以前哄著勸著都不願多吃的水果現在不知不覺的就吃了不少。
等到兩人滿心歡喜的把東西吃完,嶽鴻圖買了單,看著顧影拉著心滿意足的女兒走出去,忽然覺得這樣的悠閑時光其實很舒服。
第二天的活動比較簡單,因為已經去過臨高角,所以就空出來大半天,顧影和嶽鴻圖、劉偉業商量,把晚上的聯誼會提前,組織大家到租下來的宴會廳去喝茶、吃水果,並可以上台隨意表演,其實就是唱卡位OK。
老爺子對這個安排沒意見,進去後看到舞台邊的對聯,便站在那裏反複讀了兩遍,忽然問兒子,“這是誰寫的?你們公司的人嗎?”
劉偉業仔細看去,隻見上聯是“為革命經風雨踏征程一生浩然正氣”,下聯是“鑄乾坤曆坎坷斬荊棘千秋鴻圖偉業”,橫批“繼往開來”,讓人一讀便生出豪氣萬千,又巧妙地把公司名字嵌了進去,讓他感覺很滿意。他回頭找到顧影,招手叫她過來,輕聲問道:“這副對聯是誰寫的?”
顧影有些不安,“是我擬出來,讓酒店製作的,有什麽不妥嗎?”
“寫得很好。”老爺子看著她笑道,“我還以為是當過兵的孩子寫的呢,這麽有氣勢,可一般的兵也沒這才情啊,像鴻圖和偉業這樣的,打架還行,做文章就差遠了,所以才問一下,沒想到是個這麽秀氣的小姑娘,真不簡單。”
顧影有些不好意思,靦腆地說:“老爺子過獎了,我學著寫的,有點班門弄斧了。”
“不不不,確實寫得很好。”老爺子又讀了一遍上下聯,和藹地問,“姑娘,你這副對聯可以送給我嗎?”
顧影連忙點頭,“當然可以,老爺子盡管拿去用。”
“好。”老爺子滿意地點頭,對兒子說,“偉業,這副對聯就刻在我跟你媽的那個墓碑上吧。”
劉老夫人已經去世,老爺子讓三個兒子買的是雙墓,將來百年以後要跟老伴合葬。墓碑已經立好,隻是本來要在碑的背麵刻上一副對聯,但一直到現在都沒弄,就是因為沒找到讓老爺子滿意的,這時倒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劉偉業立刻點頭,“好,我回去就辦。”
老爺子很高興地對顧影說:“姑娘,謝謝。”
顧影有點受寵若驚,“不用謝,這是我的榮幸。”
“好好好。”老爺子笑著點頭,和兒子走到座位上坐下,順口說,“這姑娘不錯,是鴻圖的女朋友嗎?”
“啊?不,不是。”劉偉業愣了一下,趕緊說明,“她是我們海南公司的策劃總監,很有才華。”
“嗯,看得出來。”老爺子聽說那女孩隻是兒子公司裏的員工,並沒有什麽私人關係,便不再多問。
顧影看著老爺子坐下,這才轉身回去。妞妞坐在她旁邊,不一會兒就不耐煩了,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服,小聲說:“姐姐,我也想唱歌。”
顧影笑著捏捏她的臉,“想唱什麽,姐姐去給你放音樂。”
妞妞看著大廳裏的人,微微搖頭,“這裏人好多,我隻想唱給你和爸爸還有幹爹聽。”
顧影略一思忖就明白她的幹爹肯定是劉偉業,便對她說:“你等一下,姐姐去安排。”
妞妞乖乖地答應,“好。”
顧影找到酒店的KTV要了一個小包間,然後把妞妞帶過去,問她想唱什麽歌,幫她點上,再打電話給嶽鴻圖和劉偉業,請他們過來一下。兩人都沒多問,以為她有什麽活動上的特別安排,便離開宴會廳,找服務員帶著來到KTV。
歌曲的前奏已經放出來,顧影把話筒遞給小姑娘,笑眯眯地說:“唱吧,你爸爸和幹爹馬上就來了。”
妞妞很開心,認真地拿著話筒站到地中間。電視屏幕上的那些字有很多她都不認識,也就不去看,而是像表演一樣,麵對著顧影。
除了老歌外,現在已經很少有朗朗上口的兒童歌曲,小孩子愛唱的都是流行歌,妞妞唱的也是。顧影微笑著用手輕輕打拍子,聽著小姑娘用稚嫩清脆的聲音唱出,“曾以為隻要深深相愛,我們就永遠不會再分開,可那天聽到你的表白,眼淚卻忍不住掉下來……”
剛唱完一段,嶽鴻圖和劉偉業一起走了進來,看到這個場麵,都覺得有些意外。兩人走到顧影身邊坐下,低聲問她,“有什麽事?”
顧影輕聲說:“妞妞想要唱歌給你們聽,那邊人太多,她不願意上台表演,所以我請你們過來聽孩子唱兩首歌,讓她高興高興,反正那邊今天沒有嚴格的議程,你們離開一段時間也沒關係。”
嶽鴻圖和劉偉業都笑著點了點頭,一起看著站在麵前不遠處的小姑娘。妞妞看到父親和幹爹來了,心裏非常歡喜,唱得更加一絲不苟。三個大人聽著天真無邪的孩子用天籟般的純淨聲音唱出本應是複雜哀怨的感情,都笑得前仰後合,然後在上一段與下一段的間隙中熱烈鼓掌。
妞妞很快樂,開心地唱著,“我和你的愛,這命運有誰安排,就像那蝴蝶飛不過滄海,注定的結局心酸又無奈,揮別天邊最後一抹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