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性命攸關的選擇
夜間的衛星,氣溫極度寒冷,白天活動的外星人皆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和飛船,裏麵有適宜的空氣和溫度。
穆淩關上水龍頭,發梢上的水珠滴滴落下,她手把著牆壁,剛才身體突然而至的猛烈抽痛感讓她差點站立不住。
沒事的,沒事的。她安慰著自己,今天的領域時間大約超出0.08秒,隻是一小會應該沒問題。她伸手用毛巾將自己裹起來,還沒有好好係上,突然一陣更加劇烈的疼痛潮水般襲遍了全身,她眼前一黑,咚地一聲倒地。
“痛!”外麵的血羽突然大叫起來,被雷德裏克拎住以後,叫得更誇張,“痛痛痛!你,你又對我做了什麽?!”
什麽也沒幹,誰沒事總折騰一隻鷹?雷德裏克不屑地丟開血羽,以為這家夥裝腔作勢耍滑頭,可突然,他眼眸一緊,瞬間在原地消失。
穆淩出事了!
抱起昏迷的女孩,她渾身燙得嚇人,各種星源能量不受控製的在她體內衝撞,皮膚上不斷突起青筋,有些地方的皮膚甚至滲出鮮血來!
雷德裏克想要壓住,可這次穆淩體內的星源能量怎麽也不聽使喚,他這才發現是自己的力量弱了下來。是的,他很難控製自己的力量,應該說是細胞排斥反應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還差一點就能吞噬掉阿爾,他將成為真正的他。
但這個時候也是他最虛弱的時間,因為腦部是一個人的中樞所在,這個地方的融合卻是最難進行的,成功的話,他將抹去原本身體主人的意識,要是失敗,他或許就此消失。
本來以為這個過程還需要些時間,可看來身體的主人阿爾放棄了反抗,全心全意地提供自己,那個一心忠誠的傻瓜在穆淩外出最不安全的時候做這種選擇,好事情也成了拖後退的壞事。
其實,要放棄她很簡單,丟在這裏不管,可以報複龍族,缺少繁衍者的龍族,最終將滅亡。
可是,要放棄,早就不顧了,何必等到現在。她在死亡線上掙紮的五年裏,掌握領域能力後,曾經有過無數這種情況發生,他每次都完好的將她救回。不同的是現在,在重生緊要關頭的他也非常虛弱,救她,或許兩人都會陷入危險。
懷裏的穆淩突然吐了一口鮮血,雷德裏克抱著她的手臂一緊,眼神慢慢柔了下來。
那日在帝伽星球,她說她想要他,她是第一個主動想要去愛他的人。她說了那句話後,雷德裏克高興到現在。他甚至有些嘲笑自己,還像少年時候那麽天真,因為一句話而感到開心。他在乞求什麽呢,她心裏一直認為她是“賣身”給他,喜歡他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沒有其他選擇,一旦有讓她脫離自己身邊的人,她不一定會留在他身邊。
連這個世界上最親的兄弟都能麵不改色的冤枉他,以莫須有的罪名將他關押上百年,族人們還差點要了他的命,背叛什麽的,不總是最後的結果嗎?
即使如此,雷德裏克還是不希望她死去,想看她的一切,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麵前,哭、笑、安靜和嬉鬧……她就像他精心澆灌出的花朵,不管當初培育的目的是什麽,在漫漫時間中,他了解到,一無所有的他剩下的似乎隻有她了。
“如果你認為,我做事非得有什麽原因,那麽,在我以為自己會一輩子在黑暗中渡過餘生的時候,是你讓我重新看見光明,讓我覺得我還活著……”雷德裏克突然覺得有很多話想對穆淩說,哪怕說出來會讓她一直仰望的他看起來像是個可憐蟲,但現在不是時候,她的情況很糟糕,恐怕除了領域的超時使用,還有能量凝聚到了一個瓶頸,馬上就要突破等級造成的多重混亂。
雷德裏克身上彌漫起幽幽的藍光,他的身形和樣貌都在發生改變,阿爾略帶冷毅的輪廓消失了,藍發的他,有著一種陰柔的俊美。不同於在帝伽星球的時候,雷德裏克拔了血羽的毛來擬化出過去的形象恐嚇芬克斯老頭,現在的他,是真的實體,為了掌握力量而呈現出來。
一雙類似野獸的藍瞳緩緩張開,過去的景象從他眼前飄過,空曠的行星,自由飛翔的黃金龍,怒視他的族人們,絕望的眼神,自己巨大的身體被斬斷成幾節拋在空中熱血四濺的悲愴。
那是永遠不會消失的傷痕,向他們複仇這一切就會從他的過去消失嗎?
雷德裏克開始有些想法,或許現在比過去更重要,至少現在手裏是他能保護,能擁有的,未來如何,都在他的選擇。
“我在,你不會有事。”雷德裏克緊緊地把穆淩抱住,沒等血羽反應過來,就拎著這隻血鷹一起瞬移到了衛星上最僻靜的地方。
“別讓人靠近我們,否則,你知道自己的結局。”
生命契約是霸道的,穆淩死了血羽也活不了。血羽狠狠地瞪了雷德裏克一眼,擬化出人形,握緊天星人的武器,挑了挑紅色的眉頭說道:“我知道自己的使命,哼!”
先控製星源能量平靜下來,雷德裏克閉上眼,抱緊穆淩,身體周圍形成了一個難以進入的獨立空間,同樣具有領域能力的他,將穆淩的身體情況歸屬於他的領域規則內,她燥熱的身體開始恢複平靜。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全身心都投入在穆淩身上的雷德裏克當然沒有發現,一道淩厲的視線正在遠處鎖定他們。
空間站上一艘不起眼的飛船上,坐在駕駛艙的羅傑正慢悠悠地喝著他的睡前奶製品。按照他們的俗語,缺鈣的孩子脾氣差。據說奶是種很好的補鈣食品,多喝點才能讓他心情平靜,不至於整天處於缺鈣的暴躁。
“羅傑,”通訊突然彈出影像,一個全身裹在盔甲裏的強壯男人冷聲問道,“給聖族大人的情報準確嗎?”
“聖族的人若是覺得我情報有誤,可以當麵來找我,我可還未見過真正的聖族是什麽模樣。”
“羅傑,你有點過於目中無人了。”強壯男人提醒道。
羅傑繼續優雅地喝著他的奶製品,順便舔了舔嘴唇說道:“我對他們提供的怒血方式表示感謝,有什麽不對嗎?你就是目光太短淺啊,等你見識過什麽叫真正的神跡,就知道我們乃至他們是多麽渺小了,嗬嗬……”
“他們找一個女孩做什麽?”
“誰知道呢?不過我想,他們找的人,不是那麽容易被駕馭的。”
黎明時分,黑暗與白晝開始交替。
雷德裏克解除領域,望著女孩平靜沉睡的臉,有幾分迷戀地埋頭,伸手理開她額前的幾縷零亂發絲。
沒想到就在那個的瞬間,一股殺氣突至,他背後猛地被利器刺入,骨骼發出碎裂的聲響,一種極其可怕的感覺包裹住他全身,猶如百年前自己被殺的那瞬間的死一般寂靜,他耳邊響起的全是肌肉被撕裂的聲響。他極快反應,握住透胸而出的利器,陡然發覺這利器仿佛一個黑洞,全身的力量都被它吸走。
“沒用的,你現在是最虛弱的時候,‘冥神’將封閉你所有的機能。”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武器,那把曾經斬殺他的高強度利刃,再次來奪取他的性命。
每次都是偷襲,能不能換一手?
“今天看見有‘怒血’技能的家夥,我就知道,一定有同胞在附近,嗬嗬……”雷德裏克苦笑幾分,“沒想到是皇兄你親自到來。”
“若是別人,你現在連說話的機會也沒有。以為你真的搶走她了?”菲利克斯淡淡地陳述事實,“要掌控你的行蹤很容易,沒露麵,是我一直在等你融合的時刻,我要保證她的絕對安全。”
“這是個意外,”雷德裏克指著自己苦笑道,“大長老說過,人心最難掌控,若不是這個家夥突然起意要犧牲自己,你不一定能找到我虛弱的時候。”
“可你還是救了她,”菲利克斯道,“你沒有殺掉我們一族的希望,甚至你拿生命去換她,為什麽?”
“拿生命換?”雷德裏克突然大笑了起來,撐起身邊的岩石站起來,虛弱地喘氣,“如果你想她一起死,就動手吧,她的生命與我共享,我死的那刻,她也將與我一起消失。”
菲利克斯的手僵在半空,表情雖冷卻難掩眼底的掙紮:“你果然……”他就知道沒有那麽容易的事,能不能逃脫龍族的監視,雷德裏克心裏應該最明白才對。在各個星球乃至帝伽星球高調的出現,沒有半分掩飾的痕跡。根本沒有顧忌消息是否走漏,不,應該說雷德裏克像是隨時在給他炫耀,看,我就在這裏,你有本事自己搶回你的新娘吧。
難怪雷德裏克有恃無恐,隻要穆淩必須活著,他就一定不能死。
“下不了手了?”雷德裏克靠在岩壁上,手背抹去嘴角的鮮血,望著菲利克斯笑道,“我說過,你輸不起。不過我也厭倦了,像小時候一樣玩個遊戲吧。很簡單,我的生命契約不完整,我們雖能影響彼此的生命,但若是她想擺脫我的製約,可以親手殺了我,她也是唯一可以殺我的人。要不要和我賭一把……”
聽完雷德裏克的話,菲利克斯用那雙越發深邃的黃金瞳,從上到下,從下到上地打量了這個弟弟一番,仿佛看見一個陌生人,最後隻冷哼了聲,說道:“你想讓我後悔教唆她殺你,最後連她一起喪命?”
“賭不賭,在你……”雷德裏克藍色的眸子淡了下去,連外貌都開始恢複成阿爾的模樣,沒有給菲利克斯回答,他的意識已經陷入了沉睡。
菲利克斯並沒有殺了他,隻是強製逼他的意識沉睡了而已。
無數龍侍出現在周圍,其中一個拎著血羽的龍侍對菲利克斯行禮道:“殿下,現在啟程回星球嗎?”
抱起穆淩,菲利克斯感覺她比過去重了不少,成長期的少女變得更加美麗,就算沉睡,眉宇間那股堅毅都沒有揮散開去,比起柔弱的幼女,更增添了幾分味道。
想起五年前她因為父親的死,恨恨地瞪著他,大聲地詛咒“如果父親有個三長兩短,我活著一天,絕對不放過你!”,菲利克斯眼簾微垂,沉默起來。他既然覺得自己做錯了,就該補償。
“你們先回去。”
“可是……”
“我會把她完好的帶回來,一定生下我族的繼承人。”菲利克斯不容商量地拎起血羽消失在眾人眼前。
血羽則在心裏大罵:丫的!你們又是誰啊?怎麽人人都要來拎我啊?!
睜開眼睛的穆淩,覺得身體舒服了很多,但涼颼颼的感覺讓她意識到自己渾身赤裸什麽也沒穿。她微微撐起身體,長發垂著胸前,腦袋異常清醒,感受著身體內星源能量的存在,仿佛比以前淳厚了不少。
猛然間,她的思緒止住了,因為一道陌生的視線……
是的,背後有人在盯著她。
穆淩猛地轉頭,迎麵對上一雙金色的眸子與她近麵相望,菲利克斯?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她震驚得雙目圓睜,望見他,就是一股無名的怒火從腳燒到頭!
菲利克斯伸手按住她光滑的肩頭,眼底似乎在隱忍著什麽,突然拉過袍子將穆淩整個緊緊裹起來,淡淡說道:“穿上衣服。”
穆淩從袍子裏露出半個腦袋,冷冷地看著他,幾乎咬牙冷聲道:“出去!”不管他從哪裏來的,什麽時候來的,為什麽而來,她半點都不想看見他!
“好。”回答得很幹脆,菲利克斯瞬間消失在穆淩眼前,讓穆淩有種產生了幻覺的感覺。再說,這位高高在上的殿下,哪有這麽聽話,叫他滾出去還真的走了?
直到穆淩離開房間,看見艙門前丟給她高大背影的菲利克斯,她才真的明白,自己看到的都是真實。
“你想怎麽樣?”
菲利克斯轉身,微微躬身,以標準的貴族禮儀行禮道:“我來是為你實現願望,隻要你想的,我都可以幫你完成。”
穆淩冷笑一聲,說:“什麽都可以?我要是有很多願望怎麽辦?”她要是相信他,就讓死去的父親從地獄爬出來把她掐死好了。一個高傲到骨子裏的人,憑什麽變成了許願的好好先生?
“什麽都可以,不限數量。”菲利克斯淡淡說道。
叫他去死,他會照做嗎?考慮到彼此之間的實力差距,穆淩沒出口說這句話激他。可她看著他,心裏還是憤怒難平。
掃了眼自己因為匆忙而亂蹬上的鞋,穆淩揚起眉,冷聲說:“好,幫我把鞋穿好。”
既然他說的信誓旦旦,那就當麵履行他的承諾吧。她也不求他能為她做什麽,就算他真要把說出的話不當回事,那也很正常。
菲利克斯上前幾步,冷然地逼近穆淩,穆淩被他壓迫得呼吸一窒,咽了咽口水,卻見他半蹲下,開始盯著她的鞋。
死一般的寂靜,被眼神冰冷的家夥死死盯著腳,這種感覺並不美好。雖然從上往下,能看見他有些扭曲的臉,穆淩心裏有些快感。但惹怒這個家夥的後果,很可能是被撕碎了燒個幹淨,她開始有點後悔,最主要的仇人還沒找到,現在不是和菲利克斯計較的時候。
卻沒想到,結果在她意料之外。
半晌,菲利克斯伸手,握住穆淩的腳腕,淡淡說道:“抬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