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掩人耳目的測試
“坐吧，淩。”米切爾老師萬年不變的溫和微笑讓他和所有學生沒有距離感，此時穆淩的麵前正飄浮著無數細小的晶體，它們按照一定的規定彼此重疊結合在一起。
“現在人全部到齊，在開始之前，我想我該說點什麽。”一道弧形的水晶牆在六個新生麵前升起，米切爾老師的聲音在這個密閉空間內回蕩，“你們來到帝伽星球，來到南區，你們該有這個覺悟，你們是經過星盟認證的高天賦學生，在茫茫宇宙中，獨一無二的你們與其他人的起點不同！你們的目標不僅僅要做士官，還要做到艦長，做到將軍，做到元帥，而今天，是你們的起點，讓我來見證你們未來的方向。”
米切爾老師無疑是個容易煽動青年情緒的家夥，他聲音的波瀾不驚，卻點燃了幾個新生眼中的火焰，成功的將他們的視線從穆淩身上轉移。
給穆淩一個安心的微笑，米切爾老師講解著規則：“當係統接入網絡，我們將與其他組相遇，測試不是考驗你們這種沒有任何作戰經驗的新人如何打仗，你們要做的，就是掌握好你們所能控製的最多的星源物質，讓它們跟著我，時間隻有一個小時，我們會按照你們堅持的時間和剩下的星源物質作為成績的評判，聽明白了？”
“是！”
穆淩將手放在控製器上，深吸一口氣，精神控製力順著機械探入了無數星源物質中。
這些上百的小點，有遲緩分子運動的冰凍係能量，有加快分子運動的燃燒係能量，還有增加物質密度的強化係能量……感受著它們運動的規律，穆淩似乎進入了一種境界，那些小東西像依循著莫名的軌跡向她匯聚而來，皆隨著她的意念而動，像是在她掌心起舞的精靈。
恍惚間，穆淩回想起當初知道要這樣測試後，她和雷德裏克的談話。
“我隻能操縱它們呈一定平衡狀態結合運轉。”穆淩不管試了多少次，還是無法完成露西學姐所說的那個遊戲。
她抬眼凝神盯著手上若隱若現的實體物質，秀氣的小臉緊緊繃著，倔強的雙眼燃起火焰，她怎麽可以輸在這種小事上。難道她真的要跑到行政官大人或者自己的老師麵前，揚起手說：“老師！我連五級的暗星族都能殺，入學測試算個屁啊，我不考了！”
穆淩對星源能量的操縱，與所有天星人都不同，她能將各種衝突的星源能量很好的融合在一起，發揮出數倍的威力，可惜碰上這種機械的單一測試就完全沒有辦法。當初就是因為這樣，判定了她是無法與星源物質結合的體質，害得他們一家人陷入絕境，現在麵臨相似的情況，她說什麽也不想退縮。
一件事情上，不想重複兩次失敗，穆淩就是這種固執的家夥。
“你真的不考慮讓老師放水，你有這個實力。”雷德裏克說道，“你隻是來學習的，不管用什麽方法，搞到你需要的資料才是最主要的。”
“不，我要通過測試。”
雷德裏克半眯起眼，聲調冷了幾分：“總是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固執，那種個性總有一天會害了你。”
“沒有意義？”穆淩揚起頭，盯著他的眼睛沒有半分退縮，“我做的選擇，我隻會走下去，絕對不後悔，不更改！”在涉及私人感情以外的事件上，她對雷德裏克很少有服軟的時候。
“呼，”雷德裏克神情懶了下來，和一頭倔牛爭辯才是最浪費時間的事情，他聳聳肩，“那麽，我親愛的小姐，你要怎麽做呢？站在測試場上，什麽也完成不了等著別人的奚落和嘲笑？”
穆淩臉色頓時蒼白如紙，神色恍惚地呆望著地麵，是啊，除了雷德裏克的提議，她還能怎麽做呢？把實力暴露給老師通過測試沒什麽問題，可她現在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底牌，可以的話，她想悄悄地接近那些曾經對不起他們的人，讓他們在茫然無知的狀態下走向淒慘的結局。
將她的失落看在眼裏，雷德裏克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腦袋安慰她，但手在半空中僵住了，手指一彎，捏了個拳頭，敲了敲穆淩的腦門。
“那就作弊吧。”雷德裏克說。
“作弊？”
“高階的精神控製力，集中精神到一定程度，感應對方的波段很簡單。隻要鎖定他，讓他和你的精神力同步，控製別人的心智就很容易做到，並不是所有測試都要靠你自己完成才行。”雷德裏克淺笑著說道。
“這樣也不是我自己完成的。”
“至少別人看來是，而且也隱藏了你真正的實力，你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
集中精神，穆淩將對星源物質的感應，擴大到整個水晶牆內的密閉空間，眼前的景象漸漸變化，人物開始模糊不清，她似乎看見一絲絲藍色的從每個人的位置探出，進入到星源物質之類。
有的人的“絲線”較粗，有的人的絲線較弱，但數量都很多，密密麻麻地在穆淩眼前晃動。
這些就是高級精神力的實體狀？原來精神力的高低是以“絲線”的數量決定。穆淩轉頭看自己身側，頓時一片耀眼的白光差點晃得她睜不開眼，這是她自己的？是了，天品和其他等級的差別就是天地之別。
找到一處比較濃密的“絲線”，穆淩暗想，就是你了！
小三殿下很鬱悶，實際上，他從穆淩進房間就在給她眨眼，一副你有困難靠我的表情。可惜人家跟米切爾老師打招呼後，看也沒看他一眼，徑直在她的位置坐下，隻留給他一個漂亮白皙的脖頸側影。
她看起來整個人那麽安靜，清冷，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星源物質上，像是一幅與世隔絕的雕塑，讓人難以靠近。
“我要是娶了她，她會願意和我多說話嗎？”小三殿下心想，後來又自己搖搖頭否決了這個想法。他在皇室地位太低了，因為太笨一直不被人待見，連父皇都讓他不要對別人提起，他是羅格納法姆家族的孩子。這樣美麗的女子若是跟著他，遲早會被強勢的父兄叔輩們搶走，得不到愛護，要是那樣，他寧願遠遠看著她。
小三殿下想要追尋她，越是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就越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不是自己，又好像自己還控製著目標的星源物質，明明整個人有感知，但卻好像不受控製，他就那麽茫然地看著那些光點在自己麵前交纏漂移，偶爾幾個撞上了相克屬性的，消散得無形無蹤。
最後，他連眼神都木然起來。
“現在各組空間道路已經接通，我們出發。”米切爾老師的聲音再次響起。
光線瞬間暗了下來，在黑暗的環境中，看不清每個人的臉，隻有宛若星辰一般的星源物質在虛空中漂浮。隨著一顆稍大的藍白色光點飄起，無數光點跟了上去，向著一扇未知的門飄去。
這個虛空的拚殺，是虛擬世界的殘酷戰場，不少光點出了門就被突然衝擊來的相反屬性的光電給裝散，有些則被圍攻。
小兵們在前方反擊、纏鬥，無聲息的廝殺，猶如元帥的大光點則布置著一切戰局，盡最大努力保住自己的棋子。
新生入學，這隻是個危險等級為0的遊戲性測試，但當他們畢業後，就將真正的麵對一切未知的凶險。米切爾老師注意到所有人輕鬆認真的跟著他，在虛擬的殘酷格殺中苟延殘喘，不，除了穆淩。
不知道是蓄意還是巧合，穆淩的那方總是遭到圍攻，經常在她的光點聚集起來的時候，再次無情的打散，越久米切爾越是看出端倪，不知道是誰走漏了信號終端對應人員，看起來，那些圍攻穆淩的，都是早有預謀。
“跟著我。”米切爾老師隨手滅了幾個張牙舞爪的家夥，站在穆淩一邊。很快屬於他的教師特權讓他從屏幕上看見陣亡的幾個家夥，那是赫雷羅家族依附勢力的小貴族們，看來那兄妹倆對新生舞會的事難以介懷了。
“淩，你跟得上嗎？”米切爾老師接入穆淩的通訊，輕聲問道。寂靜的環境中，他甚至聽得見她因為疲憊而變得沉重的呼吸。
穆淩專注地看著自己的屏幕，留給米切爾老師的回答，隻有一片沉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米切爾老師的袒護下，穆淩沒再受到莫名的圍攻，順利地跟在了自己隊伍後麵。但她的疲態是顯而易見的，每個光點都黯淡無比，好像隨時會消失。
“有問題的話……”米切爾老師想了想，掂量著措詞，“及時告訴我，你畢竟……和他們不同。”與行政官大人的猜測有差異，穆淩似乎並不能很好的控製星源物質。米切爾不想為難一個學生，哪怕傳言中五十年前的事件很糟糕，但他怎麽能僅僅因為猜測就傷害無辜？
“嗯。”穆淩簡短的回複了聲，卻突然傳來咚地倒地聲。
時間結束的信號適時的響起，室內逐漸恢複光明，米切爾老師第一眼就望向穆淩，女孩卻已經倒在地上，氣息微弱。
“你們在原地等著，我送她去醫療科！”
米切爾老師抱起穆淩衝出門時，正前方站著雷德裏克。
雷德裏克雙手前伸，簡單說道：“給我。”
“她……”
“沒事，她隻是精神控製力消耗過度，睡一覺就好。”雷德裏克接過穆淩時，正好她體內的星源能量開始狂躁不安起來，失去引導的能量像是脫韁的野馬四處亂撞，她的皮膚開始隱約泛起數種顏色。
“自討苦吃的丫頭！”雷德裏克幫她壓住了能量暴亂，心裏有些氣惱，對米切爾的態度也變得不太友善，他冷眼瞥了對方一眼，不溫不熱的說：“應對方案對我來說，沒什麽意義。”
米切爾聞言身體一震。
當天，米切爾老師將穆淩留下的記錄送到了行政官麵前，禿頭老頭子芬克斯迫不及待地翻看，沒想到結果卻讓他大失所望。
“隻是巧合嗎？”
所有記錄數據都顯示，穆淩這方精神控製力的等級隻是中級，程度並不高，過於勉強越級跟隨高級精神力的新生一起測試，才造成精神力虛弱。
行政官大人卻若有所思的說道：“為什麽會有兩個學生昏倒？”
他說的是羅格納法姆皇家的三殿下，這個小殿下雖然不受皇帝喜歡，但好歹也是最高皇族，秘密來到帝伽星球，其實也暗中得到不少保護，行政官這邊就被四五撥人告知要好好給予照顧，可三殿下卻緊跟著穆淩之後，昏倒在測試場，雖然不久就醒了過來。
“醫師說是精神控製力消耗過度。”米切爾老師回答道，他頓了頓說，“同樣出現這種情況的還有七八個學生，其中包括赫雷羅家族的小姐，三殿下也不是特例。”
“嗯，我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行政官大人嚴謹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目送芬克斯和米切爾離開後，他站起身，緩緩走到落地屏障前，遙望下麵開闊無垠的星球，自言自語道：“如此多的精神消耗過度，是這批學生質量差到這個地步了？還是……”
有的話，行政官大人不願去說，他甚至不願去想。
穆淩昏沉沉的醒來，隻覺得自己被一股潮濕的風吹拂著，她疲憊地撐起身子，眼皮沉重得抬不起，聲若蚊蠅：“唔……我……在哪？”
“海邊。”
雷德裏克的回答讓穆淩下意識的抬頭，視線中，海天相接，霞光萬裏，金色的水麵泛起耀目的光芒，層層波浪嘩啦啦地拍打著她腳邊的岩石，開闊的視野讓她的疲憊也隨之變得渺小。
“為什麽帶我到這裏來？”穆淩不解地望著雷德裏克。
雷德裏克淺笑道：“為了交給你一個魔咒。”
“魔咒？”
“你以前給我說，你生長的星球流行一種魔咒，當叫出它的時候，會掃空你的一切不愉快，帶給你難以想象的驚喜，對吧？”
雷德裏克說的是魔術，當初穆淩第一次控製住星源能量時，他臉上的驚喜讓穆淩想到過去地球上變的那些小戲法帶給觀眾的愉悅。雖然現在她能用星源能量創造更多真正的奇跡，但那些都不是在普通生活中的不尋常了，習慣了，反而不覺得特別。
穆淩點頭：“是啊，你什麽時候學會的？”她說完，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地搖搖頭。除非他真能扒開她的腦子把關於地球的一切研究個詳細，否則這條外星龍是如何無師自通的。
“閉上眼吧。”雷德裏克笑道。
穆淩依言，手心裏突然多了一點冰涼柔軟的東西，她睜眼一看，那是一朵嬌嫩無比的絕色小花，粉色的花朵，呈現一種極其均衡的螺旋型開放著，花莖底端如同八爪魚的觸手，濕漉漉地牢牢抓著她的掌心。
“這是花露草，我們去維斯星球的時候我沒來得及帶走的那種草，這是你給我的驚喜嗎？”穆淩眼底止不住的興奮，當初被花露草的絕色形態迷住，豈料那時候雷德裏克說，這種草一旦離開母星就會立即枯萎，根本無法帶走，她才帶著遺憾離開了那顆美麗的星球。
雷德裏克笑了笑，搖頭說道：“不，我說了，要交給你一個魔咒，驚喜你自己來創造，聽好了，一個詞‘綻放’，你可以試試大聲叫出來。”
穆淩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雷德裏克，大叫了聲：“綻放。”
結果什麽都沒有。
傻乎乎地對著茫茫大海大叫一個詞，以為他又在耍自己，穆淩漲紅了臉，尖耳朵抖了抖，瞪著他道：“逗我很好玩嗎？”
雷德裏克捏了捏她手裏的花朵：“你忘了把它扔出去。”
又不是真的魔術師，他真以為扔出一朵花，就會飛回來一隻鴿子嗎？好吧，最多把血羽召喚過來，穆淩這次有點興趣缺缺地隨手一扔花朵，不高不低的聲音說道：“綻放！”
嘩啦一聲！穆淩被眼前無數絢麗的色彩震撼到眼睛都不眨，身前數百米的海麵，瞬間變成了花的海洋，在落日的霞光中，努力綻開自己最美麗的生命力，被包裹在其中的穆淩仿佛進入了最迷幻的夢境。
真是魔咒嗎？怎麽會有這麽美的東西？
“喜歡嗎？”雷德裏克俯身直視她的雙眼，將她從震驚拉回現實。
穆淩當然喜歡，沒有誰看到如此美景不被震撼到，可她不想雷德裏克像摸小孩的腦袋一樣來摸自己，她別過臉，淡淡說道：“不知道你哪裏找來的，哄小孩嗎？”
“有區別嗎，你喜歡就行。”
穆淩突然不安起來，這種討好的行為，怎麽會是雷德裏克的做法，她將視線從花海中收回，問道：“為什麽突然送我這個？”
“恭喜你獲得正式學習資格，並收到第一份行政官方贈予你的混沌一族的資料——《宇宙編年史》。”雷德裏克說道。
“這不是理由。”穆淩搖頭，他那叫什麽解釋，是慶祝孩子第一天入學到處噴彩帶、掛氣球的家長嗎？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送一份禮物給我的新娘，讓她開心，這個回答滿意了？”
古裏古怪的，誰在生日的時候送禮物給別人，生日不是都該收禮物的嗎？按雷德裏克的脾氣，這不正該是拉著她，索要她的身體當禮物的好時機嗎？
穆淩瞥了他一眼，說：“到底什麽原因？你說吧，我聽著。”
“我在你眼裏是做事非得要理由的家夥嗎？”
“你難道不是嗎？”
雷德裏克深深看了她一眼，笑了：“那這事我還真沒什麽理由。你喜歡就待在這裏再站會兒吧，這些仿造的花兒隻有半小時的生命，炫麗的東西，往往都是轉瞬即逝的。”
他高大的身影，在夕陽的映照下落下長長的影子。穆淩突然覺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有點孤單，她這時候想，要是給她一種超能力就好了，她真想知道那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麽。
維斯星球。
“給天星人各個學習基地的邀請函發出了嗎？”陰鬱的聲音深沉的問道。
一隻綠色皮膚的非純種天星人拖著那條長長的節狀尾巴，趴在地上行禮道：“已經發出了。”
“我重點想知道的是，帝伽星球什麽時候派人過來？”
“一年半，我們的星際軌道之間距離並不長。”
“嗬嗬……”陰鬱的聲音冷笑起來，“我們準備好好招待天星人未來的希望們吧。”
“不要小看星能師和驅星者，哪怕他們還是未正式上戰場的新手，但他們擁有的是這個宇宙最奇妙的能源——星源。”另一個冷靜的聲音提醒道。
“放心，我們手上還有王牌，我想帝伽行政方麵，很快就將收到那個消息，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