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通敵:起波瀾(1)

轉眼七月已經是達到了最熱的時候。蕭鳳溟往年這時候都在行宮避暑,今年因為與齊國的和親已經拖了將近一個月,蕭鳳溟正式下旨啟程去行宮避暑,聖旨還指明,敬妃與大公主,淑妃,雲妃,還有幾位美人充媛一起隨行。其中也有玉嬪,雅美人與聶無雙。

楊公公見聶無雙接過聖旨,含笑道:“皇上還是在意聶美人的。不然也不會叫聶美人伴聖駕。”

聶無雙微微一笑,百媚橫生。

永華殿開始忙碌起來,夏蘭與茗秋徹夜收拾整理,為前去行宮準備。雅美人第一次伴聖駕心中慌亂,連夜過來找聶無雙商量:“這去行宮帶的東西要不要帶許多?”

聶無雙看著自己的一箱箱打包好的箱籠,笑道:“把雅美人平日做的精致東西多帶一點去行宮吧。皇上也許會喜歡。”

雅美人性情溫雅又心靈手巧,雖然沒有太過出眾的家世,但是憑著這些優點也可以得到皇帝的眷顧。聶無雙垂下眼簾,在宮中,她的朋友太少了……

出宮那一日,皇上的龍攆後跟著龐大的馬車隊伍,兩旁還有三千禦林軍護衛,浩浩蕩蕩出了京城。聶無雙與玉嬪同在一輛馬車中,玉嬪不喜出門,怏怏不樂,隻是看著書。

聶無雙撩起車簾,看著滿目的翠色。忽然車簾一撩,一張俊魅的臉探了進來。聶無雙冷不防嚇了一跳,脫口而出:“睿王殿下你又是做什麽?”

蕭鳳青看了一眼一旁的玉嬪,笑道:“本王來看美人來了。”他說著,竟然閃身進來。聶無雙見他如此大膽竟敢闖入妃嬪的馬車,臉色一沉:“睿王殿下請自重!”

玉嬪有氣無力地看了他一眼:“睿王殿下可是要與聶美人說話?那本宮下去好了。”

聶無雙連忙按住她:“玉嬪娘娘不要下馬車,該下車的可是睿王殿下才是。”她目光含了冷厲,蕭鳳青見她如此嚴厲,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悻悻下車。

聶無雙見他下車,心頭才鬆了一口氣。一回頭,卻見玉嬪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聶無雙頓時渾身不自在:“玉嬪娘娘可不要多想。”

玉嬪懶懶一笑:“本宮想不想無所謂,關鍵是別人怎麽想。”聶無雙想要反駁,但是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那個底氣,想著長歎一聲。

玉嬪重新拿起書冊,幽幽歎了一口氣:“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別人看不穿呐……”

蕭鳳溟的聖駕一路慢悠悠地從景州而過,繞過先前聶無雙遇險的崎嶇山路,在傍晚時分達到了行宮。一天的路程不長不短。行宮不算大,除了皇上照例是住最大的宮殿,其餘的妃嬪各自安排住進了心儀的宮殿中。玉嬪與雅美人住一處。聶無雙單獨住一處精致院落。

蕭鳳溟隨身在行宮,但是每日依然有宮中派人送來奏章,還有各種軍國大事的秘密消息。說是避暑其實亦是無法分神乏術。幾日過後,亦是沒有召妃嬪侍寢。隨行聖駕的宮妃在新鮮過後,也漸漸閑極無聊。聶無雙看著庭前盛開的荷花,歎了一口氣。第二日,她請求麵見皇上,想去東林寺還願。帝允之。聶無雙告別了玉嬪與雅美人,輕裝簡行出發去東林寺。從行宮出發到東林寺不過是一日路程。到了傍晚,她的車馬已經停在了東林寺外的千級石階上。

聶無雙在東林寺住下,每日晨昏定省,隨著寺中的僧人聽早課晚課,清靜的寺院生活令人心緒平靜,楊公公從行宮中帶來高太後給聶無雙的豐厚賞賜時,不由讚道:“聶美人如今越發沉穩了。”

聶無雙微微一笑:“跳出是非之外才理清思路。如今在行宮中,皇上最常招誰侍寢?”

楊公公仿佛知道她會問這個問題,略略思索下說道:“無非是淑妃娘娘與雲妃娘娘,皇上也曾邀玉嬪娘娘一起賞花賞月。”

“雅美人呢?”聶無雙問道。

楊公公搖頭。聶無雙細細想了下:“楊公公回去可以為雅美人帶一句話,若是可以,整一桌酒席讓玉嬪娘娘出麵請皇上對月小酌幾杯。”

楊公公仔細看著聶無雙,半晌才道:“奴婢還是第一次看見後宮中有妃子把皇上往別的妃子處推去,聶美人這樣做必定有深意,隻是奴婢想不明白。”

聶無雙淡淡歎息:“要不是我沒有可以依靠的靠山也不必在宮中尋求盟友。”

“可是聶美人怎麽知道玉嬪娘娘與雅美人是您的最忠誠的盟友?”楊直皺起了眉頭。

“所以隻能賭一把了,把皇上推給雅美人總比推給敵人好,不是嗎?”聶無雙微微一笑。

楊直不能久待,放下高太後的賞賜就啟程回了別院的行宮。臨行前,聶無雙把一本自己抄好的佛經遞給他:“這是我自己親手抄的佛經,是在東林寺中的珍貴孤本,送給太後娘娘,祝太後娘娘身體康健。”

楊直接過,泰然告退。

聶無雙在寺中已住了快十日,天天禮佛參禪,一日她在寺院中的荷花池邊卻遇見了一位麵目熟悉的僧人,她仔細辨認,原來是舍身救虎的清遠。

清遠與她說了幾句佛理,忽地話題一轉說道:“小僧多次與顧相國交談,雖然他口中不說,但是言談間頗有悔意。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不知娘娘可否就此與顧相國化解了心中的仇恨?”

原來他竟是當說客的!

聶無雙一怔之後冷笑:“清遠師父能舍身救虎,但是卻沒想過你救的虎也許有一日會傷了人的性命。到時候是虎害人,還是你害人?同樣的,本宮若放下心中的恨,放過了他。而那加害聶家的人卻趕盡殺絕。到時候若本宮死了,到底是他害我,還是師父你害我?佛法無邊,慈悲為懷,師父到底是結善緣,還是做惡果?”

她步步逼問,逼得清遠額頭上冷汗淋漓。她抬頭看著天上悠悠而過的雲彩,冷然笑道:“所謂的人心善惡,清遠師父,你永遠不如本宮看得明白清楚!”

聶無雙回到自己別院中心緒卻依然激蕩,她深吸幾口氣,命茗秋拿來琴,才彈了幾聲,琴弦竟應聲而斷。琴弦崩上手指,劃出一道血痕。她怒而把琴摔下,“哐當”一聲,琴四分五裂。

“是誰惹了你生氣了,竟拿好好的琴出氣?”一聲慵懶魅惑的聲音在門前響起。聶無雙猛地回頭,看見來人,冷笑一聲:“睿王殿下怎麽過來了?”

蕭鳳青搖著折扇走了進來,看樣子他才剛到東林寺,一身月白色的薄衫,頭戴鳳形玉簪,腰間束著一條青玉玉帶,猶如富貴公子出遊一般,瀟灑隨意。

他一進花廳,就拿了茶水咕嚕喝了幾口,喝完看著聶無雙腳下的琴,笑道:“到底是誰惹了你生氣?”

聶無雙不願意提起清遠,含糊說道:“琴弦崩斷了。傷了我。”

蕭鳳青看著她纖纖如玉的手指上鮮血淋漓,漂亮的長眉一皺:“怎麽這麽不小心?我看看。”他說著要伸手,聶無雙後退一步,眉心微皺:“睿王殿下前來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嗎?”

蕭鳳青看了她一眼:“你放心,本王來這裏誰也不知道。”他說著一把拽過她的手,聶無雙吃痛,不由輕嘶一聲。

“有沒有傷藥?要止血包紮。”蕭鳳青看著她說道。聶無雙心中的怒氣已消了,叫來夏蘭拿來傷藥,夏蘭要替聶無雙擦去手中的血跡,蕭鳳青一把奪過她手中濕手帕,揮了揮手:“你退下,這裏有本王就可以。”

夏蘭無奈,隻能退下。聶無雙看著他慢慢擦去自己手中的血跡,又小心翼翼地包紮。直到他包紮完笑著抬頭:“這下不流血了。”

他的笑真摯而又含情脈脈,異色的眸中點點奇異的光彩直迫人心。聶無雙心中猛地一悸,連忙別過臉去不看他,冷聲問道:“睿王殿下來這裏是有什麽事麽?”

蕭鳳青放開她的手,拿起一旁的折扇搖了搖,神色恢複散漫:“本王說過,朝堂一定要有變化,過幾天就可以見分曉了。”他頓了頓,神色間帶著一絲殺氣:“總算有個機會可以除去那幫爪牙了。這還多虧你的那張地圖。”

聶無雙聽得不明所以,但是知道不該問於是沉默。蕭鳳青看了她一眼:“你私放德妃這一步太過心急了。”

聶無雙冷笑:“那不然如何報仇?”

蕭鳳青看著她眉宇間的森森戾氣,悠然一笑:“你急什麽?總有開戰的一天。”

聶無雙見他神情自得,知道他不會說無的放矢的話,於是慢慢放下心來。她正出神間,忽然身邊鼻息微動,她不由轉頭,卻見蕭鳳青已經湊過身來,目光複雜地看著她:“你在想什麽?”

相似的容貌,相似的問話,聶無雙眼前出現了蕭鳳溟淡然俊逸的麵容,她怔了怔,按下心中的怪異,冷然道:“在想睿王殿下什麽時候可以走。畢竟我現在被皇上冷落,睿王殿下還是不要雪上加霜才好。”

蕭鳳青握了她的手,在她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吻,慵懶笑道:“你不會被他冷落太久。皇上是個心軟的人。”

心軟嗎?聶無雙心中冷笑,若能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怎麽會心軟到了哪去?但是這些話如何對蕭鳳青說?

她微微一笑:“那妾身就放心了。”

蕭鳳青走了,聶無雙不由鬆了一口氣,現在的她不能再行差踏錯一步,帝王的寵愛太過飄渺,像雲像風捉摸不定。她唯有步步為營,以退為進才能保住自己的一席之地。

聶無雙歎了一口氣,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天邊似火的晚霞已燒了半片天空,已經十天了,皇上再無旨意的話她也許該回行宮了。到了傍晚,聶無雙正在用晚膳,忽然聽見庭前有嘈雜的人聲,正要問茗秋,忽然聽見有內侍唱和:“皇上駕到——”

聶無雙手中的筷子“啪嗒”掉在了碗中,她連忙起身,還來不及對鏡梳妝,就看見蕭鳳溟悠然地走了進來。她慌忙跪下:“臣妾不知皇上駕到,皇上萬歲萬萬歲。”

手臂上一緊,蕭鳳溟已經親手扶她起身:“平身吧。”

他仔細看著聶無雙,隻見她身上隻著一件極清淡素雅的白色長裙,裙上繡著幾朵栩栩如生的梨花,身上再無其他飾物,不由歎道:“你在寺中潛心參佛怎麽弄得這般憔悴?”

聶無雙微微一笑:“一心還願自然要虔誠一點。”

蕭鳳溟看著她傾城的麵容,哈哈一笑,順勢摟了她:“明日朕參佛之後,便跟朕回行宮吧。”

聶無雙嫣然一笑,輕聲說:“好。”

她靠在蕭鳳溟的胸前,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忽然覺得心中深藏的不安漸漸平息。她可以得不到帝王的愛,但是卻不能失去他的寵。沒有了帝王的聖寵,她根本沒有任何資本可以站在後宮。這也是後宮所有妃子心心念念,拚盡一切想要得到的東西。

第二天一早蕭鳳溟啟程回行宮,龍攆中寂寂無聲。正在這時,前方忽然有快馬奔馳而來。蕭鳳溟回神正要問,林公公已經喝問:“來者是誰?”

來人不吭聲,似掏出什麽令牌,林公公麵色一整,連忙接過他手中的方筒,親手遞給蕭鳳溟。她轉頭看向蕭鳳溟,隻見他隻掃了幾眼,忽然臉色鐵青。

“急速前進,改道,回京城!”他冷聲吩咐。林公公在車轅外一聽,不由怔了怔,連忙吩咐下去。一時間隻聽見護衛們聞聲喝令馬匹,傳令的號子時起彼伏,聶無雙隻覺得身下的龍攆猛地一動,六匹神駿馬匹如風一般向前直衝。

聶無雙措不及防,不由向後翻倒。一隻沉穩的手扶住她的腰肢。聶無雙抬頭,卻見蕭鳳溟俊臉沉若潭水,一雙純黑的眸中沒有任何表情。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從他的麵色來看,肯定是極其壞的事發生。

蕭鳳溟此次去東林寺隻帶了五百鐵騎護衛,應國的騎兵驍勇善戰,更擅長奔襲,護衛蕭鳳溟出京行宮的都是一等一優秀的騎兵,半日馬上顛簸根本不算什麽。可苦了聶無雙,一路上顛得胸口煩悶欲吐。最後隻能懨懨地抱著蕭鳳溟的手這才不至於昏過去。

蕭鳳溟端坐如儀,臉色依然陰沉,但看著無端令人覺得就算天塌下來他也能頂住。在她昏沉中,一雙手把她抱起放在膝上,耳邊傳來他淡淡的聲音:“忍一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