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金大俠的故事之所以好,與他深厚的華夏文化底蘊密不可分,雖然故事裏大部分的詩詞,乃至武功秘籍都是抄襲古人或者改寫的,但起碼人家知道這些古文和詩詞,才能用到文章裏啊。

可是雪蘭呢?

說一說都是淚啊,書到用時方恨少,一肚子草,想抄都抄不了。

要不然臨時抱佛腳,去上學?

十三四歲的年紀,可不是應該上學嗎?之前李氏和三姐讓她上學,她總是不太願意。一是她內在都快二十幾歲的人了,還上什麽學啊,還有就是覺得上學沒用,她去上學了,誰來養家糊口呢。

可是現在有錢了,《燃秦》也完成了,心裏還有了那麽點點雄心壯誌,也許上學是個不錯的選擇。

雪蘭對李氏說了自己的想法後,李氏很高興,當天就給雪蘭準備好了小挎包。

“以後你跟三姐去上學,娘在家給你們做飯吃。”

“我就是去看看,如果那裏的老師太凶,我就再回家來。”雪蘭說。

“胡咧咧,上學還由得你願意去就去,不願意去就不去。”三姐訓她道。

這天早上,三姐拉著剛從被窩裏爬出來,還眯縫著眼睛的妹妹上學去了。

一大一小,都穿著藍褂子、黑裙子、黑皮鞋,編著大辮子,長得又都很俊俏,李氏看在眼裏,喜在心裏。

“來回都帶你妹妹坐黃包車,可看好了她,外頭拐子可多了。”她吩咐道。

“我知道了,青天白日的,哪兒來的拐子。”三姐說。

“你們可別大意,我聽隔壁王嫂說,她親戚家的女兒就是出門買東西,結果找不到人了。”李氏歎道,“咱家門庭單薄,一定要十分小心。”

小心是對的,許編輯自從知道三姐上學後,就給介紹了一個黃包車夫,天天接送三姐上下學,車夫年紀不小了,三姐叫他王叔。

這天,他一見跟在三姐身後的雪蘭,就眯起眼睛笑了:“喲,這是還沒睡醒?”

“可不是嘛,這個小懶蛋,平日都睡到太陽曬屁股,晚上又點燈熬油不睡覺,早飯都還沒吃呢。”三姐說著,把從家裏帶出來的肉包子塞了一個給雪蘭,“快吃吧。”

雪蘭接過來,一口一口吃著,看著路上來往的行人,眨眼間就到了學校。

和三姐分手後,雪蘭向自己的教室走去,昨天已經見過校長了,這裏是中學部,到處是跟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找到教務主任後,他把她帶去了她的班級。

“給大家介紹一位新同學,這位是劉五姐,劉同學自我介紹一下吧。”男教師說。

“大家好,我是劉五姐,很高興認識大家。”雪蘭給眾人鞠了個躬,這是昨天跟三姐學的禮儀,這個時候大家都崇拜東瀛,學校裏一股東瀛風。

“嗬嗬。”男老師笑道,“劉同學再多說幾句,有什麽愛好,家鄉哪裏?”

愛好……

咱喜歡看電視、玩遊戲、掃淘寶。

“我喜歡看書、唱歌、做運動,我的家鄉是通陽,北方的一個小城市,跟著母親和姐姐來到北平,希望大家喜歡我。”

下麵的小蘿莉們都笑著鼓起掌來。

“好,你去坐下吧。”老師吩咐道,然後他就開始講課了,“今天我們繼續講荀子勸學。”

同桌是個小胖妞,雪蘭坐下的時候,小胖妞朝她笑笑說:“我叫張維真,你好。”

“你好。”雪蘭有點局促地說。

“吃嗎?”她抽屜裏露出了一包小魚幹。

雪蘭……

僅僅是上了一天學,雪蘭的臉就變成了= =的。

嚶嚶嬰,跟不上趟啊。

寫毛筆字像狗爬,識字課本太難懂,除了數學和英語能過關,其他選修德語、法語、日語什麽的,才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而已,用得著這麽高大上嗎?最可怕的是還有彈鋼琴、跳舞、打網球之類亂七八糟的課,要親命嘞。

要怪就怪選的學校太好了啊,這所女子師範學校已經是北平數一數二的女子學校了,裏麵當然實行精英教育啊。

雪蘭已經預感到後世關於自己的黑曆史了。

雪後山嵐什麽鬼,寫字像狗爬,成績一團糟,居然還能寫小說,賣了許多錢……

這是分分鍾女神變屌絲的節奏啊。

於是,小屌絲雪蘭開始了自己向女神邁進的艱苦道路。

放學後,三姐等了好久,才終於等到了從後麵趿拉趿拉走出來的妹妹。

“怎麽這麽晚才出來,你在裏麵幹什麽?”三姐問。

雪蘭╭(╯^╰)╮

被老師鄙視了,問了幾篇古文,統統背不出來,又不應付高考,誰背這破爛玩意啊。

雖然如此,雪蘭也是個比較要麵子的人,這天開始點燈熬油背文言文去了。

都說‘書讀百遍,其義自現’,古代的教書先生,也是先讓學生們一句一句背過,然後再講解具體意思。

像雪蘭這樣已經思想很成熟的人,當她花大力氣一天到晚背書後,即使是滿紙文言文,她也能很順溜的看明白了。

許編輯終於忙完了《燃秦》的出版事宜,找到雪蘭家,卻發現她上學讀書去了。

這天下午,他問雪蘭:“先生打算什麽時候寫新書呢?《文學報》的人也都期盼您寫個新故事呢。”

雪蘭說:“我已經有了新的想法,可是還不太成熟,需要做詳細的準備工作,就再等等吧。”

其實雪蘭已經算是比較勤快的作者了,一百萬字的小說,她僅僅寫了不到一年。而且《燃秦》雖然被罵的狗血淋頭,其高額的銷售量卻不是假的,《文學報》通過在全國出版這本書,應該也賺的盆滿缽滿了,沒必要壓榨她快點寫新書的。

“我不是害怕先生的想法被人抄襲嗎!您不知道,自從《燃秦》紅了之後,許多書都跟風,也寫去了秦朝、漢朝、宋朝什麽的,看得我們心急啊。”許編輯道。

“別人能寫是別人的本事,咱們著急也沒有用。”雪蘭說,“如果這樣說來,我豈不是也跟了‘黃粱一夢’的風,所以別人寫就寫了,我自有我的打算,您就不用替我著急了。等時間一到,我自然會交上讓大家滿意的故事。”

雪蘭不再理會外麵的風風雨雨,連報紙都不看了,一天到晚捧著古文讀。古文晦澀,學起來很艱難,但長年累月學起來,還是有所進益的。

一轉眼,又一個春夏過了,這一年雪蘭十四歲。

秋天的麥子熟了,蟹子正肥美。這天晚上,李氏把桌子擺在了外麵,母女三人在外麵吃海鮮。

不要以為這是什麽浪漫的對月飲酒,賞花品蟹。

她們就是姿勢很不雅觀的啃螃蟹而已,但是屋子裏比較悶熱,所以在外麵啃。她家的小黃也已經變成了威風凜凜的大土狗,怕它啃螃蟹掐死,所以它隻能啃饅頭。

螃蟹在這個歲月裏並不是什麽太珍貴的事物,相反還是一個很賤的事物,有時候漁民打了一簍子螃蟹,其實根本賣不到幾個錢,大家都不愛吃這個吃不飽肚子,吃起來又麻煩的東西,這玩意是在後世才被炒貴的。

三姐吃著晚飯,卻悶悶不樂地歎了口氣。

“你小孩子家家,歎什麽氣,當心把福氣都歎沒了。”李氏不高興地說。

“我們班又走了一個女同學。”三姐說。

原來她們班上的同學越來越少了,許多都回家嫁人了。

誰知李氏也重重地歎了口氣:“要我說,你也別去上學了,在家裏繡點嫁妝吧,等我拜托許編輯,給你介紹個好人家。”

“說什麽呢,人家才不要嫁人呢。”三姐煩躁地撅起了嘴巴。

“說什麽不嫁人,你都十七歲了,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李氏道。

“才不是呢,你根本什麽都不懂,我知道學校裏好多學姐都出國留學,還有上大學的,她們都是才女名媛,可受人尊敬了。”

“我不懂什麽名媛才女的,我就知道你年紀到了,要趕緊嫁人。”

“就算我要嫁人,我也不要你給我包辦,盲婚啞嫁的根本沒有幸福。我要自己認識,現在都是自由戀愛了,不興包辦婚姻,你看二哥和二嫂不就是自由戀愛嗎?”

“你二嫂那是不守婦道,沒有規矩,自己認識男人,然後死活要嫁,這麽不要臉的女人,有幾個有好下場?”李氏憤聲說,“女人就得有個好名聲,婚前不能跟任何男人有牽扯,不然未來的婆婆能喜歡你?再說了,就你二哥那個玩意,你二嫂也是瞎了眼!難道你想嫁個你二哥那樣的男人?”

三姐急得不行,嚷道:“我又沒想嫁給有錢人,嫁個普通工人或者職員還不成嗎?”

“工人?工人能掙幾個錢,而且他們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你這麽嬌生慣養的,十根手指比一把小蔥還細嫩。讓你天天跟我一樣,下廚做飯上街買菜,回家洗衣服做家務,還要伺候男人、老人和孩子,你能行嗎?”

雪蘭正在喝水,聽到這對話,差點嗆到。果然不愧是當母親的,富的嫌人品差,窮的嫌窮,照這樣下去,甭想把閨女嫁出去了。再說幹嘛看不起工人啊,很多工種屬於高技術行業好不好,賺錢很多的,而且想當工人也是很困難的,沒有知識和技術根本別想,她一個不識字的婦女,居然還敢看不起人家。

雪蘭這一年的物質教育倒沒白瞎,李氏叫她養的挺摩登了,也穿旗袍什麽的,夏天的時候還學鄰居家的太太,去剪了個短短的頭發。可是外表雖然變了,內心還是老樣子。倒也不能說她死心眼、老封建,而是這個年代就是這樣,女性要想追逐個婚姻自由,簡直比登天還難。

清朝政府雖然結束了,可是民國政府也照樣三妻四妾啊,女人還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改變人們幾代人形成的思維是很困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