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真相
星旅冷冷的看著方絡的方向，方絡的視線很快被醫生擋住，他們不斷進行著各種搶救手段，一邊焦急的等待著化驗結果。
“報告！他注射了PT194號藥液！”
“有相應藥劑，快注射！”
人們一陣忙亂，注射，吊針，再全身檢查，終於把方絡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平靜下來後，醫生有些遲疑的看了看急救室裏兩張床，星旅，和方絡，這兩人，擺明不該放一個房間吧，那麽，就把星旅移走吧，她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對於星旅的快速愈合他們隻是露出了一絲驚訝後又平靜了，一旁的亞當笑吟吟的朝星旅打眼色，星旅瞥了他一眼，感到很無語，這個人類覺得自己很聰明嗎？
“我要在這。”星旅輕聲說，“把他也放這，我需要和他談談。”
“但是……”
“我不會傷害他。”
“……”
醫生商量了一陣，決定離開，亞當似笑非笑的坐在那，星旅瞪著他：“你也可以走了。”
“我？”他驚詫的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是客人耶。”
“你可以走了。”
“……好吧。”他起身，“那麽，再見！”
等所有人都走幹淨了，星旅用精神力把自己和方絡罩起來，說：“不用裝了。”
方絡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他沒有看向星旅，隻是盯著天花板若有若無的歎口氣：“我還以為我真的要死了。”
“差不多。”
“……星旅，很疼嗎？”
“嗯，還好。”
“對不起什麽的，無濟於事吧。”
“……隨你。”
“問你個問題好嗎？”方絡微微有些氣喘，畢竟剛剛被這樣折騰過，“你，相信我嗎？”
“說。”
“我，確實想殺你。”
“……”
“我也確實想自殺。”
“……”
“但是……這些，都不是我自己想的。”
星旅隱約有種，心裏有一團迷霧，包裹住了真相，而在方絡這一句話後，真相透過迷霧放出了一點光芒的感覺。
方絡微微皺眉，頗為苦惱的看著天花板，喃喃道：“我說不清楚這是什麽感覺，就好像是我的意識清醒著，可我的身體卻做著意識沒有控製的事情，但是，我無法察覺是誰控製了我……然後，如果不是刻意去回想，我完全想不起來我做了什麽。”
“我很想不通，真的，星旅，為什麽我會這麽傻的跑出去，還那麽湊巧在那兩隻喪屍在的地方，我明明能夠跑開，而我卻躲在了沒有後路的牆隙，明明我有意識的去施展異能保護自己，喪屍卻還能發現我……而且……”他苦笑一下，“它們的舌頭，隨便射過來就能把我射穿，可是我有時候都躲不開，它們卻能射偏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沒有後路，我就往上爬……它們明明一跳就能跳上來，卻等到我跑到房簷的時候才撲上來，逼得我跳下去……然後你出現了……然後……”
“你作出了意識控製不了的事，你不知道身上什麽時候有了匕首，並且能夠精準的捅進我的弱點。”
“……你會相信嗎？”
星旅沒答話。
方絡心裏充滿不安，他掙紮著抬頭，往星旅看去。
她正閉著眼，安靜的躺著。
“嗬……”不知道是自嘲還是苦笑，方絡也閉上眼。
“然後……”星旅忽然開口，方絡猛地睜眼，“然後，你忽然很想自殺，可是事實上是你不想，你更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沒錯。”方絡微笑，“星旅，你，相信我的吧。”
“事實證明，你的意誌力很差。”星旅淡淡的說，指指胸口，“這裏怎麽說，都很痛耶。”
“剛開始我真的想死，但是無論如何，我不能就這樣死了，星旅，捅你一刀的，畢竟是我，無論什麽原因，我絕對不會欠你這一刀。”方絡把手枕在頭下，“我一直回想，我想到了那天瞭望塔上的事情，A1，我，你的問題……好吧，我承認我懷疑A1，但是我沒有證據，我也無法向別人說明，這種奇妙的聯係對與別人來說就好像是科幻片一樣，他們會以為我在推脫，知人知麵不知心，這就是團長跟我說的，嗬嗬，到了這世道，信任都不堪一擊，我不敢奢望你相信我，但是我知道你是知情的，你知道那種奇怪聯係的存在，所以隻有你能和我一起分析，即使你不相信我，也請你在我的說明上，給我一個答案。”
“我給你答案？”
“你什麽都不說，但是我相信，你知道很多。”方絡定定的看著星旅，“你什麽都不在乎，就好像蔑視全人類，你給我的感覺，就好像小女孩和螞蟻，小女孩觀察著螞蟻，在螞蟻搬運物資的時候隨手撩開一片擋在它們麵前的樹葉，但是如果螞蟻咬了你一口，或者有個誰一腳踩在螞蟻窩裏，你也不會做什麽，你不在意，你是人類，而我們隻是一群螞蟻。”
他緩緩的敘述著，口氣平淡，還帶著一貫的柔和和清朗，隻是略帶虛弱和沙啞……但很篤定。
星旅沉默了一會，翻身背對方絡，輕聲道：“你休息吧。”
“唉……”方絡摸不清楚星旅的態度，他甚至不敢確定星旅到底是不是相信他，隻好無奈的歎氣，閉上眼，疲憊和虛弱驅使他很快進入夢鄉。
｛小智，我覺得，我們是應該關注一下那屬於感染者和喪屍之間的特殊聯係了。｝
【已知的精神力無法感知類型的聯係有，人馬星球的卡奇特波通訊，凡森體係新開發的洛克波段，阿爾瑪星係特有的星雲鏈條通訊……】
【目前未知地球人有任何能逃過精神偵查的聯係方式，不過不排除新生生命產生的新型聯係】
｛那麽，需要收集新型聯係材料了吧，躲避精神力的東西，對我們都是威脅。｝
【目前已造成威脅，但我們沒有相應研究資料，至少我們需要特殊聯係的波段】
｛那就監視旁邊人，如果真如他所說，那麽那個精神力以外的聯係肯定會再度出現。｝
【確切說，已經……】
｛出現了！｝
星旅再次感歎這個奇特聯係的微妙，如果不是她為了截取波段特意留意，恐怕又會讓這聯係給溜了。
此時那個聯係若隱若現，卻一直沒有間斷。
旁邊的方絡一動，他有些痛苦的呻吟一聲，然後緩緩起身，看也不看星旅，徑自走到病床後頭放了很多藥水的地方，拿起了瓶瓶罐罐。
這裏就在研究區裏麵，隻是一個相對獨立的地方，平時沒有需要急救的，就有了倉庫的作用，所以這裏除了兩張床和一些急救器械以外，就剩下一大堆不同的藥劑。
由於能量運轉不是一個體係，所以小智對於地球的製藥並沒有研究，也因此他無法插手地球的解藥研製，這需要他花費大量係統能源去研究地球藥物，這對他們來說完全是浪費時間，所以對於方絡在做的事情，星旅完全沒有概念。
她隻有靜靜的側躺著，一手撐著頭看這方絡背對著她拿著藥倒來倒去。
“你在幹什麽？”
“我想，配點提神的東西。”
竟然是真話？！星旅的精神探測到方絡的精神波動，完全沒有特殊起伏，就好像他真的在配提神的藥。
“你會配藥？”
“嗯，這點還是會的。”
又是真話？！星旅幾乎要對自己的精神力產生懷疑了，要不是那個特殊聯係的出現，她說不定還真會相信方絡的話，因為她覺得方絡在地球人中還算有才的，但是地球人腦力一共就開發了那麽一點，哪能什麽本事都懂？
星旅緩緩起身，下床，走到方絡身後，看著他眼神專注的配置著藥劑，動作緩慢的令人發指，還有輕微的顫抖。
如果不是觀察細微，那樣子還真是自然，這就是他被控製時的樣子嗎？
她伸出手搭在方絡額頭，方絡微微一震，繼續配製，就連表情都是平靜的。
星旅看著他手中的**逐漸泛藍，然後又帶了點詭異的紅，他的手越來越顫抖，又倒進了一點黃色**，於是整個試管中的**帶著說不清的顏色在消毒燈下詭異的流動著。
【有人快速靠近，另，該試管中的**有隱藏能量劇變反應，確定為炸彈】
星旅看看方絡，他眼神和表情平靜，嘴角甚至還有點溫柔的笑，他舉起試管，遞給星旅：“要喝嗎？”
當然搖頭。
方絡收回手，輕輕晃動了一下**，然後再次舉起試管：“那麽，就一起喝吧！”說罷，他鬆手，試管立刻掉下。
“星旅！”遠處傳來嘶吼聲，喊的人正在快速靠近，卻無法阻止一切。
“轟！”
巨大的爆炸聲後，衝擊波摧枯拉朽的往外輻射，毀滅一切攔路的物品，轟鳴聲不斷，牆體粉碎，機械碎片亂飛，還有無數的玻璃碎裂聲，紙張化作飛灰，場麵一片混亂，仿若世界末日。
震動過後是一陣極度的靜謐，大量的人向這邊湧來，研究區有一個有一小半幾乎完全變成廢墟，很快人聲嘈雜，人們大聲叫喊著，尋找生還者。
當鍾佑濤帶人跑到爆炸中心，那個急救室時，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半圓形的巨大防護罩中，星旅和方絡麵對麵站著，方絡還保持著呆滯，一隻手捂住另一隻，手指有好幾個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他表情保持著目瞪口呆，然後他忽然狂吼一聲，砸斷了一個試管就把尖銳處往腹部紮去。
星旅伸一把拉住了他，皺眉：“這回是真心想死了？”
方絡跪倒在地：“又被控製，我完全……完全不明白……無法抵抗，我會害死你們，害死你們的……”
他還沒說完，隻聽到一聲尖叫：“A1！”
李若馨跪倒在一片廢墟中，曾經是走廊的地方，A1保持著手伸向急救室的姿勢，臉朝地躺在地上，身上滿室碎屑粉塵，一條鋼筋重重壓在他的背上，他身下緩緩滲出了血水，身體幾乎千瘡百孔，體無完膚。
他就這麽躺著，一動不動，就連呼吸，都好像是停滯的。
星旅怔怔的看了一會，然後垂下眼，剛才那聲大吼，是他發出的吧，那個急速靠近的人，也是他吧，他為什麽靠近呢？又為什麽跑那麽快，是知道了什麽……
思緒難得紛亂，直到小智突然尖銳的警報響起。
【警告！大量物體快速逼近基地！已經有進入基地最低限度防禦範圍！警告！城牆防禦能力不足！】
｛……｝星旅一動不動，她眼睛掃過擠在廢墟周圍的人，鼓鼓囊囊的，一大堆軍人，上百個，就這麽擠在這裏，在基地最深處的研究區。
她似乎一瞬間明白了很多，方絡被控製，爆炸，A1的持續的沉默和突然出現，但是又覺得很多地方搞不懂，一團團迷霧籠罩著，就好像一個黑手淩駕在人和喪屍之上操縱著一切，而自己，是被拉進這個局的一顆棋子，從而想盡辦法想冷靜的旁觀事態，可是最終卻不得不在接二連三的事情中自保。
了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她轉頭就向呆滯的眾人大吼：“都擠著幹什麽？出去！有攻擊！”
“什，什麽？”利特維結結巴巴，他還在問怎麽急救室會出現烈性炸藥。
“你們……”星旅還沒說完，外麵忽然警報大作，一陣更大的騷亂響起。
有一個戰士發狂似的衝進來大吼：“進化體！很多進化體！它們正在攻擊！第一防線完全無法抵擋，已經有很多進入了平民區！”
“什麽？！”好幾個人大吼，他們再也顧不上地上的A1和痛哭的中國人，也管不上還在僵持的星旅和方絡，一窩蜂的衝出去。
星旅拉起方絡，走到A1身邊，李若馨正在痛哭，雙手不停的扒拉著A1身上的塵土。
注意著外麵的情況，一麵用精神力掃描A1的身體，半晌星旅說：“他沒事。”
李若馨停了一下，忽然跳起來抓住星旅的領口搖晃，咬牙切齒：“沒事？！這還叫沒事？！你看看他身上還有多少完整的皮膚？！啊？！說啊！看就知道他是為了來救你，你怎麽，怎麽可以這麽狠，嗯！？你說啊！你的心，你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
秉著誠實的態度星旅很可能就直接說是波波膠內核的凝固膠液強化而成，但是她無法開口，她感覺到走廊有人正跑過來，很快，亞當出現在走廊口。
他滿臉焦急，朝著星旅等人大吼：“你們還傻站著幹嘛？！快點！傷員抬到地下室，能戰鬥的就上場！A1我來處理！”
星旅隨手掙開李若馨，往前一步，把所有人擋在身後，緊緊盯著亞當。
亞當被看的莫名其妙：“怎麽，星旅，你不是一向最明智嗎？”
星旅皺眉：“你也沒說謊。”
“什麽？”亞當一愣，轉而笑了，“星旅，我犯得著說謊麽，快點走！第一層防禦係統擋不了很久，需要你們快點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然後你就把喪屍引來把我們一網打盡？”
“你說什麽啊！”亞當有些怒，“星旅，你被方絡刺激的傻了嗎？”
星旅歪歪頭，感到非常不解。
｛他還是沒說謊，一切都是真心的。｝
【判斷，一，他確實不是幕後主使，二，他是幕後主使，但是……】
｛他自己不知道！｝
星旅立刻明白了，就好像方絡被控製一樣，他所做的一切都無意識，等到清醒時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這麽做，或者說隻要他不去回憶他完全不記得他做過什麽，於是無論精神力怎麽敏銳的去探查，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說的是實話，別人又怎麽會看得出來？
而她現在排除了方絡的嫌疑，能夠和喪屍聯絡的，似乎隻剩下A1，可是很多人不知道，或者不約而同的選擇忘記，亞當雖然不是被感染過，但是他經過的是初代T病毒成功改造，按理也該有那聯絡的能力。
但是他隱藏的那麽深，讓星旅，讓很多有科幻大腦的人不由自主的去懷疑A1，而A1的沉默又恰巧似乎印證了那些猜測。
但是看到A1倒地的那刻，她忽然想，如果不是A1呢？
並不是她心軟或者被震撼，隻是單純的覺得，A1在這件事中，得到了什麽好處呢？
這是天蠍星係對於不明事件最常用的判斷法，誰得了好處，誰就脫不了幹係，自己的受傷，一定程度上削減了戰力，於是喪屍獲利，方絡和A1不被信任，中國人無法倚仗這兩人，於是美國基地獲利，星旅的血液被研究，又有了一個解藥新來源，於是人類獲利。
如此矛盾，卻又平衡著的事實，在亞當把星旅的血液研究結果瞞而不報後有了傾斜。
再加上聯想到亞當不僅是精神力者，還是一個感染者，那麽結果似乎已經呼之欲出了。
他狂熱於解藥的研究，他的實力被自己壓製，他有著強大的精神力能夠不那麽輕易的被控製甚至反控製喪屍，他的才智出眾演技絕佳，他，冷血……
星旅眯起眼睛，看著依然一臉茫然的亞當，想象著這家夥在多少個無人的夜晚暗自聯係著遠方的喪屍軍團，安排了兩隻喪屍的偷襲又安排了對方絡的控製，說不定那些喪屍的世界範圍的攻擊也是他唆使的。
但是，現在的他完全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他隻是單純的跑來提醒所有人，小心，喪屍打進來了。
她能說什麽呢？
遠方傳來震天的交戰聲，反而把人聲和喪屍的聲音壓了下去，星旅一手撈起A1扛在肩上，一邊讓李若馨扶著還怔怔發呆的方絡，在亞當的引領下向地下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