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兄弟之間
“哥哥——”
脆生生的嗓音先一步闖入這個房間，林希還未看清來人，就被一個瘦小的身影給撞了個滿懷，她跌坐在地剛剛抬起頭，迎麵就對上一雙水潤烏黑的漂亮眸子，幾縷銀絲垂在她的眼前，悠悠晃蕩。
壓在她身上的與其說是卡斯星人，不如說更像人類，因為卡斯星人並沒有那麽小巧的體型，未成年的同齡卡斯星人大多比林希要高一個頭，而壓著林希的卡斯星人顯然和她差不多高。
“主人。”林希試圖掙紮起來，可卻被少女按住了，意外的，這卡斯星人的少女的力氣比想象中要大很多，至少林希無法掙脫對方的掌控。
“哥哥……”少女像一隻貓一樣蜷在林希身上，沒有絲毫因為對方是低賤的地球人而有任何輕踐的舉動，她懶洋洋地看著跟前神情漠然的華仲勳，“這就是你最新寵愛的小奴扈麽？”
華仲勳冷臉盯著對方，語氣冷硬：“跟你無關。”
少女身體動了動，索性伏在林希肩頭上，她那一頭罕見的銀色長發隨意地挽在頭上，仿佛剛剛沐浴完畢，發梢上殘留些許水珠，白皙得近乎蒼白的身體上，隻套著一條寬大的睡裙，她的身材非常消瘦，以至於壓著林希都沒有讓林希感覺到沉重。
可是兩人還是太近了，即使對方並不沉重，林希臉上也泛起尷尬的紅。
“需要我扶您起來嗎？”
少女聞言笑了起來，伸手撩起林希的發絲，輕輕地吹著她的耳朵，膩歪地說道：“哎呀，小奴扈，哥哥好凶，不陪人家玩，你來陪我玩好不好？”
林希耳朵本來就敏感，被對方一撩撥，半張臉都紅了起來，她偏過視線，揣緊了拳頭，咬著牙不回應。
見林希不理自己，那少女自顧自的揉著林希的發絲，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林希，忽然伸手，捏住林希的臉蛋，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道：“不想和我玩嗎？”
林希心頭一跳，隻覺得對方烏黑的眸子有不經意透出的凜冽殺機。
“華季曼！”華仲勳冷聲打斷了少女的話，雙手負在身後，“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哥哥真是不待見我，咱們的遊戲還沒結束呢，怎麽這麽快就趕人走呢？”華季曼說著直接伸手摟住了林希的脖頸，在眾目睽睽之下狠狠地親了林希臉頰一口，“小奴扈，我哥脾氣不好，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把你弄死了，看你也挺可愛，跟我回去作伴好不好？”
林希被對方突然親了一口，愣愣的還沒回過神，又聽見這樣的話，正不知道怎麽回答的時候，華仲勳淡淡地開口了，言辭冷漠而簡潔：“他生死都是我的人。”
“果然是沒有人權的奴隸，低下的種族生死都不由自己做主啊？”華季曼伸手扳正林希的臉，仔細地看了看，“真可惜了這張可愛的臉。”聲調急轉直下的漠然嗓音，似在憐憫，也有些譏諷。
突然，林希肩頭毫無征兆的傳來針刺一般的疼痛，血腥的味道隨著一聲皮肉撕裂的悶響，在她身旁蔓延開來。
“嗬嗬嗬……”華季曼用手指在唇邊擦過，蘸滿了新鮮的血液後狠狠地刮在林希的臉頰上，原本清澈的眼眸已經布滿了興奮的迷離之色，猩紅的舌尖繞著唇邊一圈，將殘留的鮮血重新吞進了肚。
林希從未見過這樣說變臉就變臉的人，而且變得還完全沒有理智可言，那沉澱在少女眼底的是暴戾的瘋狂之色。
幾乎沒有任何征兆，甚至沒有任何殺氣的，對方就將她肩頭的皮肉給撕咬下一小塊，就好像是吃飯睡覺般理所當然的尋常事件。
“喲，哥哥，不要這麽可怕的瞪著我，你這樣看著我，我會忍不住好好疼愛這孩子的。”華季曼纖長的手指戳進了林希傷口的嫩肉處，微微轉動，看著林希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反而越發開心的笑了起來。
華仲勳盯著林希，不再說話。房間內柔和的光線，將他冷峻的輪廓映襯得越發清晰，他攔住了上前一步的商亮，閉眼道：“隨你的便。”
“哥哥的意思，我可以一直待在這裏直到比賽結束嗎？”華季曼捧著林希的臉，危險而充滿興致的端詳著。
“我說了，隨你的便。”
“喲嗬！”華季曼半瘋狂迷離的視線又恢複了常態，她微笑著伸手摟住林希的腰，手臂驟然收緊，“小奴扈，你放心，我不會現在吃了你，你還要陪我好好玩。”雖然她不是典型高大的卡斯星人，但始終比林希要高，用力之下，林希吃痛蜷起身體，兩人的身體貼合得越發緊密。
嗯？
林希眸子一縮，眼底溢滿震驚，身體剛動，腦袋又被華季曼按住了，就像一隻寵物被心情好的主人抱在懷裏輕輕撫摸著。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蘇臻，男人那穿著軍服的筆直身軀沒有半點轉向她這麵，漠然且無關緊要的表情隻注視著窗外。
理智明白他現在的態度沒什麽問題，可林希的眼神還是黯淡了幾分。不想處處被他護著，可又期待能和他走得更近，這種矛盾的心情，酸澀苦甜都有，無法讓她釋懷。
“你在看哪裏？”冷不丁華季曼歪著腦袋凝視著林希，雙眼充滿探究。
林希眼簾微垂，顧左而言他：“主人不看比賽？”
“比賽麽，自然是要看的。”華季曼放肆的坐在林希身上，揉著她的腦袋，視線掃過在場幾人，最後停在蘇臻身上，“聽說你是星盟來的人？”
“有問題？”蘇臻反問，那是一種平靜、略帶倨傲的語調。
“你覺得今天的比賽誰會是最後的贏家呢？星盟的將軍閣下。”華季曼目光灼灼地盯著蘇臻。
林希不知道自己是否是錯覺，總覺得華季曼對蘇臻突如其來的熱情，有著不加掩飾的激烈。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盛滿的，是不加掩飾的欲望，而那種不太正常的眼神，讓林希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此時比賽場中的機甲正是戰在一團的最激烈時刻，窗外的景象都被各色的能量光束映滿，絢麗而華美，在錯落的光線下，蘇臻英俊的臉上勾起了一絲笑意：“誰贏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華季曼臉上頓時堆滿了無趣的表情，可蘇臻話鋒一轉卻讓她眼神陰沉了下來。
“不過我知道，至少你不會是最後的贏家。”蘇臻如是說，全然不在意華季曼陰冷逼人的視線，他依舊筆挺地站在舷窗前，視線仿佛落在比賽場地中央，又像是透過那交織火力的機械看向遠方。
就像印證了他的話，隻見場中爆發了最劇烈的一次震蕩，連形成這塊區域的邊緣尖銳的椎體都產生了絲絲裂痕，所有機甲無論是輕型還是重型，身軀都變得殘缺不堪，大多隨著震蕩波飄到了邊緣安全區域。
不得不說卡斯星人的比賽沒有那麽多花哨的形式，宇宙戰鬥本來就是不分型號的武器混**織在一起，所以機甲比賽不會有一二三名之分，能站立到最後的，才是勝利者。
而現在唯一還能站立的，除了阿懶和那台被林希改造過的機甲，就剩下黑曼王派出的代表。
周圍所有的戰艦、飛船，在這瞬間都陡然安靜了下來，因為戰鬥過程而看得熱血沸騰的觀眾們也在這時屏住呼吸，仿佛一瞬間同時看見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全都失了神。
確實，阿懶那台機甲太普通也太破爛了。從他登場的那刻起，就沒人認為他可以獲勝，簡直就像隨意來充數的半廢棄機甲，沒人將其放在心上。
可是在上半場的時候，阿懶憑著它戰勝了“夏亞”，那台在帝國也小有名氣的A級重型機甲。
熟悉的人可以說服自己，畢竟夏亞的主人一直都是阿懶，他或許太過了解夏亞的每處弱點，所以可以使用最簡潔有力的攻擊來獲得勝利。
可現在到了最後阿懶仍舊站著，甚至機甲上沒有受到一處致命的創傷，這已經不是可以用僥幸來說明的問題，這是真正的天才！幾乎所有人心裏在這一刻都這樣定義著。
緊跟著，人群爆發出沉寂片刻之後的激烈叫囂，所有人的熱情都被眼前的結果給挑了起來，有人開始帶頭喊了起來。
“幹掉他！就剩最後一台！”
“幹掉他！幹掉他！”
……
異常熱血的氛圍中，阿懶通過擴音器傳到場中的聲音異常清晰：“哈哈哈哈！當然！小爺我就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做‘輸’！”
“嗬嗬……星盟的人也認為那台爛機甲能贏？”華季曼的笑聲輕柔但陰冷，因為距離很近，林希隻覺得背脊發寒。
蘇臻以手按住舷窗，看著場中兩台機甲極速閃躲攻擊，爆起的絢麗的能量光束映照在他眼底，他微轉過頭，緩緩地道：“結果馬上便知。”
“哦？小奴扈，你來幫我看看，誰會贏？”華季曼笑著看向林希。
林希看著阿懶的機甲不斷地將黑曼王的機甲代表逼退，每一次機械手臂的揮動，兩者相撞的強大力氣的震撼場麵，都能激起她體內隱藏在深處的熱血微微沸騰。這就是經過她手改造的東西，居然站在了最後的時刻。
她由衷地說道：“黑色那台一直在後退，怕是……”
“不，不。”華季曼搖了搖手指，狡黠一笑，“後退不見得是退讓嘛。”
華仲勳若有所思的掃了一眼過來，眉頭微蹙，臉色頓時變了：“不好！”
果然，下一個瞬間，黑曼王的代表機甲猛地穩住了身形，從看似笨重的外殼中，陡然射出幾條粗長的觸手，靈活的抓住了高速衝撞來的阿懶的機甲，並將其高高舉起。
粗長的觸手靈活且快速，幾乎在阿懶反應的瞬間，尖端已經刺入了阿懶機甲的關節縫隙內，就像一個壯漢抓住了纖弱體型的少女，隻需要一個用力，就可以輕易撕碎她的四肢。
“阿懶！”商亮上前一步，緊繃的臉色陰晴不定。
相比之下，華仲勳卻是無比沉穩，他冷漠的眸子沒有任何情緒的變化，隻是不經意地掃了蘇臻一眼。
蘇臻微微抬起手臂，衝華仲勳豎起大拇指，然後環抱手臂轉身背靠在舷窗邊，閉目養神。
華季曼卻是不再去看，雙腿一伸，挺身跳了起來：“這樣下去會四分五裂吧，唉，太慘了！我真是有些不忍心看下去……”
她拉著自己長長的睡裙，又摸了把林希的臉頰，看向華仲勳笑道：“反正你遲早要離開，人類還是留在他們自己的星球比較好，小奴扈，真的不考慮跟著我嗎？”
華仲勳冷哼一聲，淡淡地開口：“誰說我輸了？”
“唔？”華季曼本能一回頭，隨即快步衝到舷窗前，用手貼著透明的巨大舷窗，目瞪口呆地看著場中。
原本被黑曼王的機甲纏繞的阿懶，明明已經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阿懶，正一點點的移動著機械手臂，一寸寸地縮短分開的四肢的距離。
“這種機甲不該有這麽強的動力！這種性能不合常理！”華季曼雙拳緊握，然後狠狠地看向蘇臻，“是你！你做了什麽？”
蘇臻睜眼，碧色的眼睛沉靜如深潭，又是反問道：“我能做什麽？”
到了這個時候，被林希改造過的機甲終於激發出最後的威力，它高高仰起頭，在阿懶的操縱下，背後推進器第一次噴射出巨大的光焰，光焰瞬間產生的爆發力，直接掙斷了黑曼王的機甲伸出的觸手，且強大的衝擊力沒有停滯，在機甲的手裏凝實成一件高頻振動的光束，狠狠地戳進了黑曼王的機甲內。
“怎麽會？”華季曼不可置信的看著前一刻還差點就被四分五裂的阿懶。
可無論信不信，事實已在眼前。
這是致命一擊，阿懶的攻擊精準度本來就高，且被林希調試過的機甲與阿懶的天才運動神經、精神力貼合度更高。不像對其他機甲那樣手下留情，黑曼王的機甲代表，恐怕此時早就被穿胸而入的光束給切割成小塊，沒了活路。
阿懶這時沒有像剛才那樣將聲音播放出來，隻是緩緩地抬起機械手臂，做出了勝利的手勢。無聲勝有聲，一個簡單動作，早讓觀賽的人群轟動起來。
“沒想到在這種偏遠星係真的還有天才！”
“聽說這是撒拉弗王的重機甲部隊的隊長！”
“撒拉弗王果然不簡單！”
……
“蘇準將，上校，二少爺。”毫無征兆彈出的圖像依舊是大執政官的身影，不過相比剛才的倉惶，此時的他卻是滿麵春風，隻不過在看清場中的人之後，難得的這位老人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是的，刻印在身體深處的恐懼。
“三……三少爺，您也在？”
果然如此麽？林希想起和華季曼貼近時，感覺到的對方雙腿間那炙熱的堅硬，心裏越發肯定。隻是莫名的就被個扮成女孩的個性邪異的卡斯星人又抱又親，她沒由來的心裏一虛，望向蘇臻的方向，才發現一直沒看過她的蘇臻，此時正凝視著她。
蘇臻靜靜地站著，雙眼眯成了一條縫，盯著在他麵前不超過十米遠的林希，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