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是她的主人
機械隻接受命令，不會在意你是否清醒。
在飛行器上功能齊備的淋浴間，被迫洗了兩個小時澡並且被注射了無數藥劑加上體表消毒的林希，醒來後立馬匆匆抓起身邊的衣物，換上幹淨整潔的白色男仆的衣服，束緊黑色幹練的皮腰帶後，就這樣靜靜的、忐忑地坐在原地待命。
卡斯星人不會無聊到監視一個人類沐浴，一切行動命令都由電腦控製下達，機器人協助執行。可林希還是擔心，為自己是否暴露而苦惱。
她能感覺到靜坐之時被人窺視的不安，如蛆附骨的視線來源不明，卻那麽真切的集中在她身上。那種帶著侵略性的視線，窺探著她的每一處，最後凝聚在她胸前。
不知是否是錯覺，她分明感覺到隨著時間的推移，視線中的淩厲殺氣居然消散了。
自從和龍神機甲融合後，她的感應觀察力和判斷力是常人的百倍，正因為如此，她敢打賭自己賭博不會輸，可是，那道視線到底是怎麽回事？
將焦慮壓在心底，林希輕輕地按在自己胸前，那裏被她刻意約束的平坦始終讓她有些不是滋味。不管怎麽說，她也還是個女孩，也想有個傲人的雙峰，她還記得蘇臻為她洗澡時那平靜的眼神，是否自己成長為凹凸有致的女人的話，他就會如那日吻她時那樣，專注而充滿索取的欲望。
可是，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她還必須得裝下去，直到她能真正擁有力量，才可以平息其他人對失去林殊的不安和絕望。
她眼簾微垂，凝視著地麵，心裏暗自道，不管怎樣，必須先偷到核心，再求蘇臻教她做個合格的機師。
不自覺的，她伸手撫上耳垂，觸及有些冰涼的鱗片似乎有股電流竄進她心裏，讓她低低地念了聲那個人的名字。
就在這時，氣壓的艙門嗖地打開，林希心裏一抖，臉上一閃而過被看透心事的驚慌，好在進來的是個不足一米高的滑輪履帶的低端機器人，根本不會注意她的表情。
林希在部落長大，生活中接觸的都是比較原始的東西，見到這樣活靈活現的、自主行動的機械，她的眼神中也不由得帶起了些許好奇，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戳了戳對方的金屬表麵。
“你幹什麽？”
突然響起的警示音驚得林希猛地收回手，背在身後扣著。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它，居然會說話，它的聲音從哪裏發出的？
“跟我來。”小機器人的腦袋是360度的靈活旋轉體，它紅色的電子眼發射出一束掃描光線，將林希從頭到尾籠罩。
不出林希意外的，電子數據顯示的，依舊是：希林，人類男性。
林希下意識的摸了摸耳垂，隻要有這種掃描光線的時候，蘇臻留下的鱗片都會開始發熱，然後結果就像他說的那樣，從電子數據上，沒有機器可以準確分辨她的性別。
這鱗片到底是什麽東西呢？林希心裏猜測著。
小機器人見林希又站在原地不動，對著發呆的她問道：“新人，你的名字是？”
“希林。”
“初步清洗已經完成，在達到中轉站後，你還要進行體內清洗、顱內清洗……”
“顱內清洗？”林希抱著腦袋打斷了機器人的話。腦子要怎麽洗？
小機器人機械的聲音居然帶起了幾分戲謔：“體內、顱內清洗以微波射線為主，檢查攜帶危險自爆物的可能性，人類身體沒有可拆性。”
林希哦了一聲，雖然她不懂所謂微波射線是什麽東西，隻聽小機器人又道：“總是一樣的問題，從來就沒有不打斷我說話的時候，每個來到這裏的人類的智商，都讓我忍不住歎氣，難怪永遠都被奴役。”
“喂，你也不是統治者啊。”林希瞪了它一眼，嘀咕道。
小機器電子眼的紅光閃了閃：“我不是喂，我的全名是洛斯法克-088號，你可以簡稱我洛洛，未來我將是你的助手機器人。至於我不是統治者這沒有任何關係，我從被製造開始就作為工具存在，並且多年來我完美的履行了工具這個職能。”
林希此時被它那句“洛洛”弄得沉默起來，也不在意這個機器如此高智能的像人一樣思考說話。想起那個在北部荒原到死都沒怨恨過的女孩，洛洛這個名字讓她心裏不由自主的抽痛。
洛洛機器人滔滔不絕地誇獎了自己一番，發現林希並沒有認同且陷入了沉思後，它嗖地滑了過來，腦袋轉了轉，說道：“新人，你在聽我說嗎？你要諒解，上了一定年紀，總會喜歡嘮叨。”
“洛洛……”林希突然伸手抱住了機器人洛洛，雖然不是同一個人，但隻要這樣叫著洛洛的名字，她心裏也會得到一點慰藉，“對不起，洛洛。”
洛洛機器人負責過無數個人類，還是第一次被這樣擁抱，它大聲叫嚷道：“嗷！新人啊！快放開，你的體溫會損壞我部分敏感元件！再不放開，我可要啟動防禦模式了！”
林希認真的看了眼機器人洛洛，鬆開了手：“你不能被人擁抱？”
“廢話，你以為我是你們人類，動不動就要身體糾纏在一起，”洛洛保持著與林希的距離，“我說真的，你再這樣來，我會攻擊你。”
“你在害羞？”
洛洛的電子燈急劇閃動起來：“什麽害羞！我可不是人類，害羞這種情緒我才不會有！”
“你真是和人沒什麽兩樣。”林希由衷說道，笑著搖了搖頭。本來很緊張的心情，都因為眼前的這個機器人而消散了大半。
“多謝稱讚。”洛洛的電子眼閃了閃，“那麽，我們繼續關於清潔事宜的說明。”
“要不我們換個話題，反正你說的我也不懂，不如你跟我說說，商上校那裏需要避諱什麽。”
洛洛發出一聲模擬的驚訝聲調，說道：“我們的目的地並不是商上校的府邸，你確定要知道避諱事項？”
“嗯？我不是上校的奴扈嗎？不然去哪裏？”林希隱隱覺得不對。
洛洛道：“當然不是，上校從來不用人類的奴扈，新人你應該感到榮幸，你的主人，有著尊貴的華家血統。”
“華家……那個人不是商上校？”林希想起青年那雙幽黑陰霾的眸子，那淩厲的眼神，讓她越來越不安。
洛浦城的中轉站，並非飛船出入這顆星球的發射點，僅僅是中轉分配人類奴隸的地方，到了這裏，林希才知道，幾乎每個奴隸都配備有洛洛這樣的低端性能的機器人，因為人類對高科技的東西認知不夠，很多工作都由機器人協助完成。
在這裏，她也得知了自己主人的名字。
華仲勳。
全身插滿了儀器管，看著一圈圈的射線掃描自己，林希盯著胸前那個主人的名字牌，微微蹙眉。
這和李先生他們原本計劃的不同，如果對方不是商上校，那麽她還有待在這裏的意義嗎？
“嗨，我是張慶瑤，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字？”對麵一個金色頭發的女人，笑眯眯的問道。她的臉有些消瘦，眼睛是深邃的藍，她沒有吸引人的漂亮，卻有種特別的英氣在其中，她也與林希一樣是清醒的。
林希左看右看，周圍其他人都緊閉著眼，她問道：“你問我？”
張慶瑤對林希眨了眨眼睛：“嗬嗬，是啊，這裏就姐姐我和你還醒著，不是你是誰？”
林希有些窘迫地避開對方曖昧的視線，卻聽張慶瑤又說道：“你這小鬼看起來身材瘦小，體質倒真是不錯。看看周圍那些五大三粗的莽夫，都受不了射線掃描的痛苦暈過去了。”
林希心裏一驚，她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隱隱的，她能感覺到體內有某種力量在抗衡，如果蘇臻沒有騙她，那麽她體內此時應該有很大部分的龍神機甲的生化細胞，而且僅僅是一些召喚和控製功能的細胞。
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不是普通的人了嗎？
“這麽說來，你也很厲害，”她掩住心底的震驚，淡淡一笑，“我是希林。”
“哦？原來就是你啊，難怪……”張慶瑤仔細打量起林希來。
林希有些詫異：“你知道我？”
“中轉站關於你的事情可是傳開了，大家都覺得你很有勇氣呢，”張慶瑤別有深意地瞥了林希一眼，“不過以後還是少出風頭，你將來可是要去華氏子弟的身邊，低調點好，至少李先生會那樣希望。”
最後一句，張慶瑤的聲音雖然很低，幾乎不可聞。但林希此時的身體狀態非同昔比，感知力比一般的儀器都要好，自然聽到關於李先生的話。
作為也是被李先生安排到此的人，對方是何來意她不需要多問，提到李先生就足夠了。林希了然的望了張慶瑤一眼，也不點破彼此的關係，隻問道：“華氏子弟很特殊？”
張慶瑤笑了起來：“你知道宇宙嗎？”
林希點點頭，望向天空：“是那些星星所在的地方吧。”
噗嗤一聲，張慶瑤笑道：“你真可愛。”
林希臉一紅，別過頭道：“難道不是嗎？”
“這麽說也沒錯，據說在我們星球之外，有著無數的星球，有著無數的文明。當然，卡斯星人隻是其中之一，這些許許多多的文明和星球中，流傳著幾句話。卡斯星係，華氏帝國科技最強；泰勒星係，獸神星人天賦至上；皇冠星係，星河商盟富甲一方。”
“華氏帝國，就是卡斯星人的國家？”林希眼神變得有些複雜，她一直認為，地球隻是被一個強大的外星種族給侵略了，但沒想過這個種族在那無數的星星之中，實力都是翹楚，地球真的能有被解放的一天嗎？
張慶瑤道：“就是他們了，華氏子弟多是皇族一脈，身份自然尊貴特殊。”
“華氏子弟有調動軍隊的權利嗎？”林希雖然不想提，可還是忍不住想要打聽當初帶領部隊襲擊部落的到底是誰。
“唔，也不知道我的主人是什麽性格。”張慶瑤不再繼續話題，自顧自的閉上眼睛，顯然不會繼續這樣敏感的話題。
而且她蒼白的臉色已經表明了一切，不是每個人都像林希，體內有強大的神級機甲生化細胞支撐，那些清洗射線的滋味，足夠讓普通人痛不欲生。
林希也沉默起來，她暗罵自己沉不住氣，在這種地方，隨時有可能被監控的位置，她就算想問仇人是誰，又有誰能告訴她呢？
今後不能再這樣，不管如何，都必須忍耐。她閉上眼，並不熟練的精神感知緩緩往外延伸，這裏一層層的都是接受“清洗”的人類，再往外是準備行駛向各地的飛行器的停靠平台，最外麵……
她的身體猛地顫了一下，咻地睜開眼。
這裏是中轉站，除了要派遣出去的人類，還有被送還回來的人類。
那些瘦得皮包骨頭的人形生物，她很難想象是人，這些還好，至少還完整的活著。有的人類已經缺胳膊少腿，身上被安裝了各種古怪的刑具，上麵的紅色還在不住往下淌，在他們的身後，數不清的血點向四周蔓延，不難看出他們之前接受了怎樣的折磨。
奴隸們就連玩物都不及，一件貴重的玩物或許卡斯星人還會好好愛惜，但是奴隸麽？死了一兩個又算得了什麽。
林希想起佩羅斯的話，卡斯星人通常都有些特別的“癖好”，憤怒就像火山下的岩漿，在她體內激烈而隱忍的流淌。在憤怒的更深處，則是冰寒的恐懼。
許久，響起了林希的聲音：“為什麽你能這麽平靜？”
張慶瑤嘴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她依舊沒有睜眼，淡淡的道：“小鬼，人在這個世界上都有屬於自己的使命，你和我都是。不管去哪裏，不管麵對什麽，隻要完成自己應該做好的那部分事情即可，想太多也是沒有用的。”
“如果我不能完成？”
“那就是我在這裏的原因。”張慶瑤輕輕地道，“人嘛，總會需要個伴，彼此多多照應總比孤單一人好。”
房間中就此沉默，張慶瑤不會說的更多，林希也不再詢問。她摸了摸耳垂上蘇臻留下的鱗片，深深地吸了口氣，手卻再沒有離開。
蘇臻。她心裏默念著他的名字，思念的情緒就像噴湧而出的泉水，瞬間浸透她的全身。
好像回應她的呼喚一般，她心裏每默念一聲，鱗片就微微發熱，上麵似乎流轉著一種溫暖的力道，從她的指尖一直傳遞到她心裏，撫平她心裏那些對未知未來的不安。
中轉站的夜晚，異常寂靜，眾人都睡下了，隻有巡邏的低端機器人四處遊走。
隻有林希是醒著的，她有非常清晰的感覺，這個晚上一定會發生什麽。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敏銳直覺，現在她越來越習慣自身產生的這種神秘的天賦。
在中轉站的最外圍，監控設備忽然有了一些不易覺察的顫動，然後就恢複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