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東行（二）
冬天的早上七點，雖然和真正的夜晚有一定的差距，可也隻是蒙蒙的亮光。因為不知道前方究竟有著什麽，車子開得很慢。從他們隱藏的地點到K鎮不到一公裏，卻足足花掉了他們差不多二十分鍾的時間。車子駛進小鎮的時候，時間是早上07：47分。
臨近8點，灰暗的天空總算稍微變得明亮一些了，但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給人以“晴朗”的感覺。布滿烏雲的天空看不見太陽，沉重壓抑，簡直叫人快要透不過氣。
“恐怕要開始下雪了……”
傑西卡喃喃地說，幾個人聽見了之後臉色都變得有點難看。本來就已經夠寒冷，再加上長期在室外保暖不好，幾天下來他們都有開始出現凍瘡和凍傷的情景，不過還不算太嚴重。要是真的下起大雪。室外的溫度將會急速下降到零下，那時候，即便車上有暖氣也夠嗆。
“我們得盡快找一個合適的地方等待下雪的季節過去才行啊。這樣下去身體會受不了的。”
迪恩低聲說，用充滿憂慮的目光看了林楓一眼。林楓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算做回答。她當然知道在越來越寒冷的天氣裏前行是一件找死的事情。不過算算時間，距離下一次災難襲擊最多不超過十天，他們最好在這段時間裏盡量往東走比較好。否則等到第二波災難降下，想再繼續前進就得花上更多的時間了。
“現在還是趕快找到我們想要的東西離開比較好，這個地方讓人心裏發毛。”
大衛打著方向盤讓車穿過一個廣場，上麵滿是被砸壞的雕像還有倒下的路燈，其中也有零零星星的幾具屍體，無不缺胳膊少腿。變異的怪物隻對人類的血液感興趣，可是它們進食的方法卻極其野蠻殘忍。所以看見這些死相淒慘的屍體，車上的幾個人早就見慣不慣了。
“真見鬼，大冬天的居然有這種大霧。”
“大概是因為這個小鎮地勢很低的關係吧，小心點，別撞到什麽東西上了。”
車窗外的濃霧並沒有隨著天亮起來而散去，視野非常有限，稍微遠一點的東西都完全朦朦朧朧地看不清楚。大衛一邊開車一邊嘀咕著說：“也許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不太好，但我真的想起寂靜嶺了……”
“氣氛已經夠恐怖了，麻煩你能不能閉嘴。”
由於安靜到可怕，隻能聽見車子馬達的轟鳴聲還有遠處若有若無的風聲，傑西卡十分緊張，聞言不禁狠狠瞪了大衛一眼。
“本來嘛，忽然的怪物，還有全部消失的鎮子居民，一切都和寂靜嶺很像……啊！”
迪恩從後麵打了大衛的頭一下，沒好氣地說：“謝謝你的熱心解說，我相信很多人都知道這個故事。一會兒我們都要下車，你就別說鬼故事了，可以嗎？”
進來已經有一陣了，一個活著的人都沒有看見，那些晚上還滿街遊蕩的變異者也同樣消失，不知道正隱藏在濃霧下的什麽角落，隨時都有可能被他們驚醒。幾個人都壓低了聲音交談，根據事先的商議沒有分隊而是選擇了集體行動，這樣會比較有安全感一些。
首先在加油站前麵停了下來，林彥和傑西卡負責警戒，大衛留守車上以防不測，林楓和迪恩貓著腰快速下了車，小心地觀察四周，無聲無息地來到油泵旁。迪恩仔細地查看了油泵，驚喜地說：“嗨，這裏還有足量的油，至少可以供我們用上半個月。”
“先把車子的油箱加滿，盡量去找一些油桶，我們把油全部帶走。”
“好。”
這種時候沒有人講究謙讓，林楓和迪恩在加油站裏找了一陣，找出了好幾個空的油桶，開始在裏麵灌油。雖然加油站裏的儲備不算太多，還是灌滿了足足四個桶。林彥和大衛費勁兒地把油桶往車子裏麵推。盡管這樣做讓車廂裏彌漫著一股汽油的嗆人味道，此刻也沒有人抱怨了。某種意義上，油和水都一樣珍貴。
搜刮幹淨了加油站剩下的油，他們並不打算在K鎮多做停留。那些看起來很可怕的濃霧此刻反而變成了最好的掩護。要知道，離開大學城的時候他們炸開了通往外麵的缺口，一定還會有更多的幸存者沿著這個缺口往外逃生。雖說他們會冒著危險在濃霧裏跑進K鎮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排除會有需要物資的勇敢者闖進來。如果再遇到大學城裏襲擊他們那夥人一樣的同類不小心打起來，驚動了那些不知躲在哪裏沉睡的怪物可就好玩了。最開始迪恩他們當然覺得要是有更多的人加入隊伍肯定最好，然而經曆了杜子秋的事情，他們對其他幸存者不禁開始抱有一定的戒心。而且，裝甲車的空間有限，他們的食物更有限。幾天相處下來，幾個人之間雖然談不上默契，但也有了初步的互相信任。這種時候要接納一個陌生人上車，無論如何都有一定的抵觸——就算是迪恩，也不會善良到隨便允許不認識的人來消耗自己冒著危險找回來的寶貴食物。
“快去雜貨店看看有沒有什麽剩下的東西，我覺得這裏不太對勁兒，最好還是趕緊離開比較好。”
傑西卡端著槍警惕地打量著四周，白色的霧氣像是水一樣緩緩流動著，稍微遠一點的東西都看不清。她總覺得似乎隨時都會有可怕的怪物從濃霧裏衝出來。好幾次她都心驚膽戰地以為自己看見了一閃而過的人影，但最後卻發現那不過是飄過的塑料袋或者其他的什麽玩意兒，虛驚一場。
小小的鎮子就像已經死掉，除了他們幾個生命體之外再無活物。不要說其他人了，就連林楓也是極度地緊張，臉崩得緊緊的，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這種仿佛與世隔絕進入了另一種空間的環境，足以讓任何一個人害怕得發瘋。也難怪沒有其他什麽幸存者敢進來，他們擁有結實牢固的車子還有強大的武裝，走在濃霧彌漫寂靜無聲的街道上還是感到害怕。如果換成一兩個人身上還沒有武器的情況，恐怕隻走到小鎮鎮口就已經嚇得掉頭了吧。
車子發出低沉的轟鳴聲，在距離小鎮出口最近的一家雜貨店門口停下，迪恩伸出半個頭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確定雜貨店的門沒有受到太大的破壞，拿著槍輕手輕腳地下了車，林彥緊隨其後。本來林楓也想跟著去的，被兩個男人拒絕了，說這樣的事情他們完全可以做，她還是在車上休息一下比較好。
雜貨店並不是很大，鐵質的大門不知被什麽東西砸壞了一小半，要掉不掉地半掛在那裏，上麵依稀還能看見類似血手印之類的痕跡。迪恩和林彥一左一右，舉槍屏息對望，互相使了個眼色，一起踢腿撞出，把本來就要掉下來的門給踹開。金屬的鐵門掉在水泥路上，發出了巨大的響聲，寂靜之中傳得很遠很遠，隱隱還有回聲。包括林楓在內，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停止了呼吸，好像在等待什麽。但十幾秒鍾過去了，四周依然一片沉寂。
“呼——”
林彥長長地鬆了口氣，發現自己握著槍手心裏全是汗水。他看向迪恩，發現對方的表情也很僵硬，想來自己估計差不多一樣。兩個人謹慎地靠在一起，小心走進了黑漆漆的雜貨店裏。裏麵太小了，隻要一眼就能看清全貌。林彥幾乎是在進門的瞬間就看見了蜷縮在牆角的一具屍體，全身都是幹涸的血跡，半個頭不見了。盡管早有心理準備，還是被嚇了一跳，差點叫起來。
還好裏麵除了這具屍體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異狀，雜貨店裏的貨架早就倒得一地都是，很多瓶瓶罐罐都摔碎了。不過還是有一些東西比較完好。林彥和迪恩也顧不上幹淨不幹淨，有沒有沾著血跡，盡量把完好的食物和水往車上搬。他們的動作從來都沒有這麽迅速過，隻是短短的十分鍾不到，幾乎就把雜貨店裏能帶走的東西全部搬走了，連掛在牆壁上的幾件塑料雨衣都沒放過。讓他們感到很開心的是，居然在一個翻到的貨架下麵找到了好幾瓶酒，像是寶貝一樣捧著回到了車上。傑西卡忙碌地清點著東西，用刀子把一個個紙箱劃開查看。有一些罐頭，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小食品，實用的東西並不多。不過總比什麽都沒有好。
在他們忙著搬東西的時候，林楓也沒有閑著，她警惕地斜倚在車門另一邊，用望遠鏡四處觀察。她覺得太奇怪了，大學城裏因為比較大，幸存者四處分散，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存在還有理由。可是這個小鎮總共就那麽點地方，又那麽的安靜，一輛車子轟轟地開進來，如果還有活著的人，不可能聽不見。按照常理，他們應該會跑出來求救才對吧。
可為什麽一個活人也沒有遇見？難道短短三天時間，小鎮上幾千戶居民就已經死光一個不剩？還是說其他活著的人早就逃走了？可是不對啊，加油站裏的油還有剩餘，雜貨店裏的東西好像也沒有被搬走。要是逃命的話，外來的幸存者不清楚鎮子的狀況不敢隨便進來還有得說，鎮子裏的活人難道什麽都不帶，光開著車子就跑掉了嗎？
林楓總覺得鎮子的安靜下隱藏了什麽不為人知的可怕東西。
正在出神的時候，忽然從不遠的地方傳來了巨大的鍾聲，哐的一聲，嚇得幾個人都抖了一下，傑西卡差點沒把刀子掉地上。
“怎麽了，什麽聲音？”
迪恩和林彥都從店裏衝了出來。
“應該是教堂的鍾吧……我記得鎮子中心的教堂外麵有一個報時的鍾。”
傑西卡拍著胸口回答。
“不對啊，現在是8點過13分，為什麽教堂的鍾會響？”
大衛看了眼手表，奇怪地問。林楓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看見傑西卡的臉變得雪白，一點血色都沒有，像是已經嚇呆了。
“等等，我以前去教堂看過，那鍾可不是自動報時的……需要人力才能敲動……”
傑西卡的聲音嘶啞，眼神驚恐。
“難道是有人在敲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