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暗夜（二）
在滿是怪物的城市裏過夜，光想都已經夠驚悚的了。之前他們是有把怪物打靶子亂打的時候，但那建立在為數不多而且他們火力強大，實在打不過還可以逃跑的基礎上。幾個小時前才遇到變異怪物的襲擊——盡管是迪恩跑下去引來的，但它們可怕的速度以及爆發力足以嚇壞任何一個正常人的膽子。除了精神不正常的家夥，沒人願意留在這個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變異怪物的城市裏。
大衛強烈抗議，傑西卡也不是很願意，迪恩很尷尬，因為他的想法和林楓差不多，太想要得到這輛車子了，但無論偏向哪一方似乎都不太好，所以保持沉默。林彥心裏還是有點害怕的，但對林楓的信任壓過了恐懼，堅定地站在了林楓這一邊。一時之間這個臨時組建的小團隊好像就要迎來第一次意見的分歧，林彥覺得很頭痛。傑西卡是他的女友這就不說了，大衛雖然嘴巴碎了一點又經常大驚小怪的抱怨，可他修車的技術很暫時找不到人代替。他看了看杜子秋，他的戰鬥力也不錯，於是這種時候他的態度也許不能成為左右局勢的關鍵，無疑也很重要。
“我是新加入的，你們說了算。”
杜子秋麵帶微笑輕飄飄一句話把球又打了回來，林彥覺得越發不懂這個人了。一開始他衝上來質問林楓表現得很有敵意，但轉眼之間似乎就忘記了這件事，一心一意地想要融入他們。一般人要是在異國他鄉遇到同胞，哪怕不是處於眼下的背景，也會不由自主地產生親近感吧？可杜子秋一點想要和他們拉關係的想法都沒有表現出來，對每一個人的態度都一樣。林彥想不懷疑他都很困難。
總覺得，他會出現在這裏，不像是一種巧合，反而像是刻意的設計……
林彥情不自禁地看向林楓，希望能從她那裏得到一些暗示，杜子秋這個人究竟怎麽回事，可不可以信任。然而他失望了，林楓的臉一如既往，好像帶了一個麵具，哪怕把鼻子貼在她臉上也休想看出什麽端倪。
“隊長，不是我想故意和你對著幹，留下來太嚇人了，要不然，我們去城外麵高速路上過夜，就和以前一樣？”
被林楓看得有點發毛，大衛試探地問。
“不，我們就留在這，留在這輛車裏。”
林楓很緩慢卻很清楚的一字一頓。
“這輛車現在壞了沒人能開走它。沒有必要非得留下守著吧？”
自從進了大學城之後遇到的事情沒有一件能讓人愉快，不光有襲擊他們的人類，還有隱藏在角落隨時可能發起進攻的怪物，更別說因為那個小女孩莫名其妙惹上的麻煩，傑西卡覺得自己沒有崩潰真的已經算是神經超級強韌了。但她真的不想在城市裏過夜，絕對不想！
“我不想冒險，現在車子沒有被破壞，不代表離開一夜後也不會被破壞，城市裏還有不少活著的人，他們打這輛車的主意是遲早的事情。”
林楓已經開始不耐煩，要不是因為大衛才能修車，她早就一腳把他踢下車。在她的心裏，除了林彥之外，其他人最多算個“隊員”。同伴的概念壓根兒就不存在於她的字典裏。一個隊員沒了，當然還可以遇到更多更有能力的候補，林楓不認為需要執著於具體的某個人。但眼下好像也找不到什麽更好的替補，她強行壓製住煩躁，勉強地說了句話，算是解釋原因。
這樣的原因當然不能說服其他人，大衛表示修車可以，他願意多待一天修好這輛車，畢竟那輛運輸車已經不行了。但隻有在城市裏過夜不行，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接受。傑西卡的態度不如大衛那樣強硬，但顯然是和他一樣的想法。迪恩覺得勉強他們留下有點過分，畢竟不能強迫別人也和你一起冒險。林彥夾在傑西卡和林楓之間，左右為難，好像幫誰都不太好。
杜子秋不說話，沉默地靠在車門邊，視線一一從每個人臉上掃過，好像什麽都沒想隻是單純的等待結果。
“那好吧，不想呆在這裏的人可以離開，但是物資不準帶走，隻能帶走自己的那一份。”
林楓一直在關注時間，眼看著寶貴的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什麽正經事都沒做而是浪費在這種無聊的爭執上，她的耐心終於宣告耗光。一瞬間她覺得這些人太麻煩了，真想直接拿起手上的槍亂掃一通，唧唧歪歪的，哪來那麽多廢話。既然她敢這麽說，肯定是建立在不會有事的前提下。警用裝甲車和坦克也差不多了，前期的變異者除了速度快打不死，可沒有逆天神力可以掀開裝甲車。
說完話之後，林楓就擺出不會再就這個問題展開討論的態度，開始把運輸車上的東西往裝甲車上搬。迪恩歎了口氣，也下車去幫忙。林彥拉了拉傑西卡，微微地對她搖了下頭。傑西卡咬著嘴唇很不甘心，最後不情不願的板著臉把一大包餅幹丟進了裝甲車。
“嗨，嗨，這什麽意思，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大衛沒想到林楓這裏不講民主，苦著臉抗議。一個人離開大部隊去城外過夜，他還沒有這個膽子。見其他人都假裝沒聽見，隻有杜子秋站在一邊，像遇到救星一樣一把抓住他。
“夥計，這是個瘋狂的計劃，東方人不是都很含蓄保守嗎？為什麽她不是這樣？”
“嗬嗬。”
杜子秋笑了幾聲，把大衛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下來，輕聲地說：“這個問題，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大衛叫了半天，沮喪地承認林楓好像不在乎這些，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沒有想象的那麽重要。眼下的情況是林楓可以不甩他，他卻不敢說自己能不鳥林楓。最後還是不得不踩著沉重的步子過來，臉上的表情活像他隻剩下生命裏最後幾個小時好活一樣。林楓根本就不在乎他怎麽想，自顧自地開始詢問修車需要什麽東西，他們手上的零件夠不夠。大衛鬱悶了一陣，心裏知道林楓不會主動找死，她敢留下過夜肯定是有依據。他倒是不擔心會送命，隻是單純不願意和這些變異的怪物近距離接觸罷了。
他是男人，沒有必要和女人斤斤計較。女人都不害怕，他肯定也不會害怕！他完全是為了女士們考慮，不想她們受到太多驚嚇才提出建議出城過夜的！
這麽一想大衛心裏好受多了。
“一些小零件被撞壞了，從我們那輛運輸車上拆幾個下來湊合著也可以用。不過這車就是很耗油，我們最好多找一些油帶上比較好。”
“時間不早了，趕緊把需要用的零件拆下來。晚上我們要在車子裏過夜。”林楓看了一下他們剩餘的物資，有點不滿意，實在是太少了，特別是水。
“距離天黑還有兩個多小時，我覺得最好是有人去附近搜尋一下，看還能不能找到什麽食物。”
“我去吧。”迪恩說。
林楓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杜子秋就站起來，表情很誠懇。
“還是我去比較好。過來的時候我就看了，繞過這條街有一家雜貨鋪，門口的卷簾門還是好的，裏麵應該有東西。這些物資都是你們收集的，我什麽都沒做，不好意思白吃白喝。”
“那我和你一起去。”
林彥被“白吃白喝”這個詞語微微刺了一下，好像在過去的幾天，整個隊伍裏隻有他最沒用，什麽貢獻都沒做。雖然沒有人說什麽，他卻總有一種自己是仗著林楓才死皮賴臉活下來的感覺。
“好啊——”
杜子秋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林楓打斷。她看著杜子秋，很不客氣地說：“既然是自己說的，那你就去找東西吧。現在天還沒黑，地方不遠，你又有武器，一個人足夠了。”
“姐？”
林彥有些愕然，他對杜子秋也有很多疑問，但好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在異國他鄉難得遇到一個同胞，心裏未免會對他比較親近一些。而且，杜子秋因為一些事情和林楓有誤會吧，但這種時候他還不至於傻到想要背後下黑手才對啊。幾個人一起行動怎麽都比一個人單槍匹馬強得多。看他後來的行動應該也是想極力加入這個小團隊才對。但林楓為什麽對他不依不饒態度極其惡劣，甚至最開始的時候對迪恩都比對杜子秋好。
林彥有些不明白。
因為他們三個人又在用中文說話，幾個老外聽不明白也懶得去管閑事。杜子秋人是不錯，可暫時他們還不想因為這個忽然加入的人去和林楓杠上，不值得。傑西卡看見林楓對杜子秋十分不假辭色，心裏暗暗高興。她巴不得這個東方男人被趕出去，不要留在這裏才好呢。
杜子秋似乎習慣了林楓的“另眼相待”，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真的一個人去了。剩下的幾個人也沒閑著，忙著整理東西，把裝甲車上能用的零件全部拆下來——這有點難度，因為經曆了槍戰，車子早就破爛不堪了。等他們把這些事情弄得差不多，杜子秋拖了一個超市的購物車，裏麵裝著滿滿一車子東西，慢悠悠地回來了。
“你的臉上是什麽？”
傑西卡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杜子秋右臉頰下麵好像有什麽暗色的痕跡。杜子秋正在把車子裏的水合食物往下搬，聞言擦了一下臉：“咦，沒弄幹淨嗎？搬東西的時候遇到其他的活人了，為了這些東西我和他打了一架。”
真的隻是“打了一架”嗎？
其他人想起他開槍殺休那股狠勁兒，心裏不禁泛起了同樣的疑問，隻是沒有人問出聲罷了。
整理好東西，確認裝甲車一旦關上後除了不能發動其他地方都沒有問題，時間也到了下午6點，天早就已經黑下來。沒有路燈，沒有民居裏的燈光，更沒有聲音，那些破破爛爛的房子在夜色裏顯得格外可怕。尤其是一想到在地麵之下就睡著不知道多少變異的怪物，幾個人都有點發冷。
“好冷啊，我們還是趕緊上車。”
大衛說完就搶先上了車，其他人也挨著一個個的進去，林楓站在車門外麵，看著天上濃密的烏雲，遲遲沒有動作。
“姐，姐！”
林彥坐在車門邊，看到遠處轉角的街道上有晃動的影子，這種時候估計不會有活著的幸存者在外麵亂晃，急得大叫。
“知道了。”
林楓已經聽見了變異者爬行時候特有的那種粘膩聲，跳上車，最後看了一眼天空，狠狠關上了車門。
現在隻是晚上6點過一點，但對於他們來說，1月2日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