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生路（五）
你在12月26號就已經知道1月1號會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不得不承認，在看見杜子秋的時候，林楓有一瞬間的真正高興。在異國的土地上，到處危機四伏，放眼望去都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洋人，雖然能和他們沒有障礙的交流，可那畢竟不是自己的語言。林楓和杜子秋還在小學的時候就認識了，她和林彥經常和他們兄妹兩一起四處瞎跑，一起爬樹上房搗蛋，一起被杜家那個看起來很嚴肅的叔叔教訓。後來杜子秋高中畢業之後就出國，很少回來，林楓也就慢慢忘記了這個童年時代的玩伴。
沒想到，在國內的時候他們幾年都沒有見麵，倒是在異國他鄉奇跡一般地遇見了。林楓倒不奇怪為什麽杜子秋可以立刻認出她，因為杜子蘭經常給他看自己和她的合影，也把杜子秋的軍裝製服照片給她獻寶一樣的看了無數回。但隨著他的問話，那種淡淡的喜悅立刻消失無蹤，林楓的眼神冰冷，本能地把手按在了槍上。
因為杜子秋是用中文說的，傑西卡和迪恩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從氣氛瞬間的僵硬察覺到好像不對，於是慢慢地挪到林楓那一邊去。林彥不知道林楓出國前發生了什麽，見他們兩個人的臉色都很奇怪，出來試圖打圓場。
“子秋，在說什麽呢，我姐是什麽背景來曆從小一起長大的你還不知道？她怎麽可能會在12月26號就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事情？”
林楓隻是不說話，也不解釋，冷著一張臉不動聲色地看著他。杜子秋歎了口氣，疲倦地擦了擦臉，低聲說：“對不起，我並不是想要指責你什麽……隻是26號的時候子蘭曾經給我打過電話，說了一些當時我覺得很奇怪的事情，然後說都是林楓告訴她的，她根本就不信，還猜測林楓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去她家沒人，單位說她忽然就辭職了……然後，31號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會覺得奇怪，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為什麽你告訴子蘭的話就像是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一樣。還叫她到這裏來找我……”
林彥不知道林楓還曾經打過電話給杜子蘭，其實他早就覺得林楓的一切都很可疑，心中也隱隱有懷疑她是不是知道什麽的念頭。可林楓畢竟是他的姐姐，他相信她不會害自己，這種時候一定要站出來維護她才行。
“子秋，太看得起我姐了吧。隻是湊巧而已，你會不會想太多了。對了，子蘭呢？還有叔叔和阿姨呢？”
杜子秋的臉一下子陰沉下來：“在國內，完全斷了聯係，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所以我才很著急，抱著萬一的念頭來這裏，希望可以找到林楓問個清楚，她是不是知道什麽……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聯係到我家裏的人。”
林楓一直麵無表情地聽著，雖然給杜子蘭打電話的時候就知道她多半不會相信，但聽見杜子秋這麽說的時候心中還是微微一痛。也許，她早就已經遭遇不測了，杜子秋多半也明白這一點，隻是他還可以抱著一絲希望說服自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罷了。
“可你怎麽又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了，說起來，那些家夥是什麽人，真的是雇傭兵嗎？”
林彥見林楓的表情不對，趕緊把話題扯開。這個問題他故意用英文問的，傑西卡和迪恩早就因為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而感到不耐煩了，隻是礙於他們都是一個地方來的人不好隨便插話，聽林彥問出了他們都想知道的問題，不禁坐直了身體，盯著杜子秋看。這個男人明明是和那些人一起的，卻毫不猶豫地打死了同伴，也許是個意想不到的危險人物。
杜子秋聞言嘴角下撇做出一個不屑的表情，用英文回答：“別信他們的胡吹，什麽雇傭兵，隻是L城的一幫小混混而已。不過那個小女孩的事情倒是真的，她爸爸是L城的黑幫老大，懸賞很高想要找回女兒。不過現在已經變成這樣，一般人隻想著活下來，誰會不怕死地往外麵衝。這些家夥也是眼紅那些武器裝備才願意冒險試試。”
“那你怎麽會和他們在一起？”
林楓終於開了口。
“其實在31號的時候我就到了距離L城不遠的J城，本來是打算直接來大學城找林彥……這是子蘭的請求，她聯係不上你擔心你是不是在林彥這兒。可是她又沒有林彥的電話。所以我就趁著休假過來一趟。結果後來就發生那種事，我開著車好不容易才離開J市，進了L市，然後遇到那些家夥。知道他們要來大學城，就加入隊伍一起了。”
杜子秋的說法聽起來很合理，也沒有什麽破綻，可林楓還是不敢相信他。畢竟，她和杜子秋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麵了。看他毫不猶豫就能開槍殺人的架勢，林楓可不敢把他當做什麽善良的好市民。
“L市現在怎麽樣了？你有沒有見到一個叫**德華·費羅的警察？大概四十多歲，棕色頭發，留著胡子……”
傑西卡關切地問。
“不怎麽樣，很糟糕，一半城市基本是毀掉了。車子根本無法在那片廢墟裏穿行，我們是坐警用直升機過來，然後在大學城的入口找到車子的。現在L市剩下的一半完全被原來的警察局局長控製，他以前就和市裏的黑幫老大有勾結，兩個人仗著手上的武器和人，把所有幸存者都捏在手裏。你說的人，我還真的沒有見到。”
杜子秋聳聳肩，露出一絲苦笑。
“很抱歉，因為我在那裏呆的時間也不是很久，知道的就這麽多。”
“啊！警察局長！”傑西卡捂住嘴小聲地說，“我見過他，他是我爸爸的上司。他——”
警察局長怎麽樣他們是暫時沒機會聽了，因為車子忽然一個急刹車，所有人站立不穩，東倒西歪地在車廂裏摔成一團，迪恩惱火地敲打著駕駛室的隔板以示抗議。
“大衛，你幹什麽！”
“先生們女士們很抱歉，可我不得不說一句，在剛才你們忙著開茶話會的時候我在街區上足足轉了好幾圈，才甩掉了所有的怪物。不過現在應該怎麽辦？”
大衛陰陽怪氣地回答，幾個人趴到隔板的窗口一看，原來大衛又把車子開到了那個被堵得嚴嚴實實的高速路口前麵。
林楓看了下手表，現在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當機立斷：“我們得抓緊時間把炸藥安好，要是不趕在天黑之前把路炸開，就隻好留在這裏過夜了。”
“等等，等等，那些追趕我們的家夥不一定全都死了吧，還有那些怪物，剛才我們都看見了，隻要不是長時間的在日光下活動，他們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死。現在我們要下去安炸藥？”
大衛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還能怎麽辦，這位呃——”迪恩尷尬地看著杜子秋，杜子秋微笑了一下。
“我的英文名叫雷克斯。”
“嗨，好吧，很高興認識你，雷克斯，我是迪恩。”迪恩匆匆地自我介紹了一下，“雷克斯說了，L市那邊根本就過不去，除了把這裏弄開繼續往前走，我們還有什麽其他的選擇嗎？”
“對了，直升飛機，那架直升飛機，你不是說是坐直升飛機過來的嗎？”
大衛充滿期待地問，隨即被林彥甩來了一個鄙視的白眼。
“老兄，你該不會認為直升飛機會乖乖等在那裏吧？”
“是的，直升飛機已經飛回L市了。我們約好找到那個孩子之後就發特殊的信號聯係。怎麽聯係隻有休那個混蛋才知道，可我已經殺掉他了。L市也不是什麽天堂，雖然眼下似乎沒事，那裏遲早會亂套的。”
杜子秋攤了攤手。
“你為什麽要殺了他？”
傑西卡奇怪的問。
“第一，他是個混蛋，第二，我從一開始就想殺了他，隻是沒找到機會。就這樣。”
杜子秋笑得很文雅，不過傑西卡卻本能地往後縮了縮。她在這個看起來溫和的男人身上聞到了一種和林楓很像的味道，雖然完全不像，可他們似乎是一類人——那種不把別人的生死放在心上的人。
“行了，有什麽話一會兒再說，我可不想今晚留在這裏過夜。”
林楓抓著那個裝著炸藥的袋子下了車。
“林彥，你和傑西卡負責警戒，大衛，趕緊檢查一下車子，看看還能不能經得起長時間的形勢。杜子秋，你跟我來，既然你是軍校出來的，炸藥之類的東西應該會用吧。”
“嗯，知道一點，有學過。”杜子秋點了點頭。
兩個人一直走到那些被撞得亂七八糟的車子旁邊，盡管附近還有不少殘缺不齊的屍體，幸好天氣寒冷一時半會還不算腐爛得太厲害。兩個人都不是那種見到屍體會嚇得哇哇亂叫的人，他們都謹慎地走著，留意著不要走在對方前麵，把自己的後背暴露給另一個人。
“不管你現在在想什麽，我得說，如果你想加入我，就最好不要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林楓沒有看他，目不斜視地說。
“好吧，之前我是有點激動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想辦法活下去才對，是吧。別誤會，我可不是來找你複仇或者怎麽樣的，畢竟，如果你真的知道點什麽，我們活下去的機會會更大一些。”杜子秋也沒有了那種禮貌的表情，帶著譏諷的微笑，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
“你變了很多，林楓。”
“你也一樣。”
林楓不假思索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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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距離天黑還有不到四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