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迷途（四）

經曆了猶如恐怖片的驚險刺激一夜，大家再也沒有睡意，好不容易等著天完全亮起來，所有人都覺得太陽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呼，還以為再也不能活著看見太陽了。”

迪恩活動了一下酸痛不已的四肢，喃喃地說。第一次，大衛沒有和他對著幹，心有戚戚焉地點了點頭。之前天沒亮，再加上他們都忙著“幹活”，剩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周圍是否安全上，沒有功夫關注儀表。好不容易做完了該做的事情，大家互相打量，才發現他們看起來就像是才從屠宰場裏出來一樣，全身都是黏黏糊糊的黑色血液，臉上手上沾滿了各種不知道的**，以及不知道是什麽組織的肉塊。

“嘔嘔。”

傑西卡第一個就受不了了，精神高度緊張的時候不覺得，此刻才聞到身上的那股惡臭，連著幹嘔幾聲。不過她已經進步了，竟然沒有真吐出來。林彥遞給她一瓶水，傑西卡灌了幾口，顯然好多了，但臉色依然很難看。不能怪她，任何人要是經曆了類似的夜晚，都不會紅光滿麵精神飽滿的。

“噗嗤”

一邊傳來匕首戳進什麽東西的聲音，幾個人循聲望去，林楓半跪在地上，很認真地正在挨著一個個把那些早就割斷四肢的變異怪物全部重新捅一遍。鞋子踩在滿地流淌的**裏，發出讓人牙齒發酸的聲響。

“真沒想到這輩子還做這種事情。”

林彥輕輕地歎息，引來了一片讚同之聲。大家都不過是普通市民，在美國連殺雞的機會都幾乎沒有，平時做的最血腥的事無非就是打打遊戲，殺得一片血雨腥風。就連身為警察的迪恩，也不是可以隨便亂開槍連看都不用看毫無目標的掃射。昨晚上經曆了那麽一場刺激的追逐戰，所有人都已經心驚膽顫，隻想離這些滿地翻滾嚎叫的怪物越遠越好。誰知林楓卻不準，一人發了一把軍用匕首，傑西卡特別對待，給了把她自己用的砍刀。要求他們沿著公路，把所有打斷腿的怪物四肢砍掉，免得他們站起來，最後還要把他們集中起來。

最開始除了迪恩勉強上去之外，其他幾個人都猶豫不決，站得遠遠的不敢靠近。雖然變異的怪物失去了雙腿，可他還在地上齜牙咧嘴不停低吼嚎叫，臉上的五官都腐爛潰敗得差不多了，但一口牙卻完好無損，留著絲絲唾液，上麵還沾滿了不知是誰的血跡。

“站著看什麽，砍斷他們的四肢，這樣他們就不能再生了。我們不能讓他們離開，他們會帶來更多更可怕的怪物。”

像是在示範，林楓手起刀落，很幹脆的哢嚓一刀紮進了那隻怪物的胳膊，順便一腳踩在它的頭上免得它咬人，“看見了嗎。從關節的間隙插進去，這樣會省力很多。”

事到如今大家都是一輛車上的人，想說不行都開不了口。幾個男人不想被女人看不起，尤其是林楓一句“快一點，一會兒他們再生的話，又要再搏鬥一次”更是讓他們加快了動作。大衛嫌匕首太慢，幹脆拿了一把消防斧，一邊罵一邊把癱在地上怪物當西瓜砍。迪恩本來就是心理素質比較好的人，唰唰唰動作飛快，看來是不想再和那些變異怪物打一次。林彥呢，則是暗暗發誓不能再繼續全部依賴姐姐的保護，他也是個男人，他才是那個應該站在前麵保護林楓和傑西卡的人。於是他強忍著惡心反胃，拿出做實驗的精神，一刀一刀地砍著那些怪物腐敗的四肢。最後連傑西卡也壯著膽子上來，閉上眼睛看都不看對著隨便一個怪物亂砍亂剁。

任何事情，隻要開了頭，之後就好辦多了。最開始覺得惡心又不舒服，慢慢的就麻木失去了感覺。幾個人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揮舞著手中的武器，一下又一下機械地砍在地上那些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的變異怪物身上。偶爾還有一兩隻會忽然暴起，牙齒撞擊得哢哢直響。不過習慣之後也不覺得有多可怕，連傑西卡都敢直接一腳踹上去，再用槍爆開腦袋，趁著它一瞬間的靜止，趕緊砍掉它的四肢。

這種時候，沒有人再提起，這些被他們砍得血肉橫飛的變異者原本也是人類。他們隻知道，不殺了它們，自己就不能繼續活下去。

長長的公路上，到處都是被他們擊倒在地的變異者。他們開著車一邊碾壓一邊需找那些已經爬到公路邊上的變異者，砍斷四肢之後再拖回來，把它們全部集中在一個地方。這場無聲的殺戮一直持續到了黎明時分，才算告一段落。

迪恩點了點數，一共有53個變異者，它們都橫七豎八地互相重疊著倒在一起。盡管有大量的黑色血液從傷口流出，四肢殘缺不齊，但它們看上去卻絲毫沒有痛苦，還在不停地咆哮吼叫，甚至還有幾個在一起撕咬不休，弄得腐爛的肉塊四處亂飛。

“真惡心，這些東西。”迪恩低聲說，“究竟是為了什麽，他們才會變成這樣？我看過一些講述輻射的書，沒有提到過輻射會讓人變異成這樣。受了這樣的傷又流了那麽多血，它們早就已經死了才對，為什麽一定要陽光和紫外線才能殺死它們？”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他，連林楓也不知道。最開始的幾個月，她也經常問自己這個問題，可是隨著時間的漸漸推移，她想的事情就越來越少，隻是機械麻木的要活下去而已。

太陽漸漸地升了起來，光線也慢慢越變越強，直到最後完全的天亮。就像是被火燒到一樣，那些怪物不約而同地慘叫起來，在一片血汙裏掙紮翻滾不休。傑西卡受不了這種場麵，早就躲到車裏去了。剩下的幾個人不敢走開，各自端著槍，警惕地注視著這些變異者的身體在陽光下冰雪一樣地化開，最後變成一灘漿糊般的東西，骨架子還好端端地泡在裏麵，活像日光將它們的血肉活活融化了一樣。

空氣中彌漫著幾乎讓人窒息的惡臭，林彥已經吐了，大衛也嘔了好幾聲，迪恩還勉強支撐著，隻有林楓，她幾乎是愉快地聞者這股味道。對她而言，這是勝利的氣息，意味著又戰勝了怪物一次，她還活著，沒有死。

直到最後一隻變異者融化，林楓才示意大家可以回車上了。傑西卡準備了一些食物等他們回來吃，可是才見過了之前的一幕，誰還有胃口。

“必須得吃，不吃就沒有力氣。現在還有食物的時候我們盡量多吃點，等到以後食物越來越少，恐怕連人你們都吃得下。”

她不說還好，一說林彥就想起剛才那些白花花的骨架子和滿地肉塊，頓時又想吐了：“拜托，姐，現在千萬不要提肉，可以嗎。”

隨便吃了一點東西，又用一點水擦洗了臉上身上的血跡。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幸好他們還有很多替換的，直接把血衣脫下來一把火燒掉了。還是大衛開車，因為處理這些變異者他們浪費了大概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估計到了大學城的話已經是上午九點左右了。本來就對那個匆忙逃離的城市充滿了不安和恐懼，昨晚到現在發生的一切更是增加了他們的惶恐。

那裏，究竟已經變成什麽樣子了？

可是沒有辦法，L市的大橋已經被炸毀無法通行，想要到其他地方，必須穿過大學城。唯一比較安慰的是，白天不會有變異的怪物出來活動，除非你想找死自己一個人摸進它們睡眠的巢穴。

“那個開白色車的混蛋，去了L市那麽久，怎麽一直沒有回來。”大衛一邊開車一邊問林楓，不過他顯然也沒指望林楓回答，隻是一個人習慣性地自言自語而已。

“有一件事情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麽直到現在變異的隻有人類，沒有看見動物？”林彥說。

“你以為這種城市周圍怎麽可能會看見什麽動物，即使有，它們和那些變異的怪物一樣，白天也不會出來吧。”傑西卡說。

“不，有變異的動物，但是和人類相比，那種比例的確很小。不過動物不變異就算了，一旦變異，比人類可怕一百倍。”林楓想起了自己之前那些可怕的經曆，不禁閉了閉眼睛，“要是遇到鳥群的話……”

“哦，上帝，別再說這些可怕的事情了，至少我們現在都還活著，而且我相信以後也一定能活著。”大衛打斷了她的話。

“說起來，我也覺得有一件事情很奇怪，既然是輻射，為什麽我們吃的那些食物和水卻沒有什麽影響？輻射汙染的，第一個就是水源吧。”迪恩摸著耳朵說。

“這件事你問我也沒用，都說了我不是什麽科學家，沒辦法給你一個權威又理性的解釋。”林楓不耐煩地回答。她就是一個最底層的小老百姓，從來沒有什麽機會和門路去接近那些高層。當時到處都一片混亂，消息隔絕，除了掙紮著逃命還是逃命，她光是活下來就已經筋疲力盡了，哪還有什麽精力去琢磨起源和原理。

“你們看，入口！”傑西卡的叫聲讓他們暫時中斷了對這個話題的討論。

大學城的入口，就在不到300米的地方。

沒有屍體，好像也很平靜，然而地上一灘一灘的血跡似乎在告訴他們，前方的未知旅途異常凶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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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時間為2012年1月2日0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