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迷途（三）
從災難開始直到現在，除了無窮無盡的怪物以及數不清的屍體，幾個逃亡中的幸存者幾乎就沒有再見過其他活人。人畢竟是屬於群居的動物，除了林楓之外，他們多麽渴望能夠找到更多活著的人。幾個人，十幾把槍，一輛車，這個世界對他們而言大得可怕，簡直隨時都有被無聲的寂靜吞沒的可能。
——不過這並不代表他們喜歡看見帶著一堆怪物追趕不休的活人。
悲天憫人的情懷在那群變異的怪物麵前瞬間蕩然無存，林彥開著車恨不得能立刻把後麵那些越來越近的怪物甩得遠遠的，傑西卡緊張得扣在槍栓上的手指都發白了。而後車廂裏，林楓和迪恩一左一右地靠在車門兩邊，緊緊抓住門上的扶手，靜靜看著那輛車和那些變異怪物。大衛經過了最初的慌亂，林楓和迪恩的冷靜也很快地感染了他，讓他鎮定下來。畢竟已經和變異者們打過一場，大衛端著槍蹲在兩個人身後，嘟嘟囔囔地說：“上來吧，這些混蛋，看我打爆你們的屁股。”
長長的高速公路上，一輛警用運輸車在前方疾駛，後麵大概十多米的地方，是一輛白色的小轎車，歪歪扭扭地呈現出“S”軌跡，企圖甩開數十隻緊追不舍的變異者。可惜，顯然不是很成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讓林楓他們更好地觀看著一幕“生死時速”，天空上的陰雲漸漸散開，露出了隱藏其後的月亮。原本黑漆漆的公路立刻亮了起來，頓時，那些表皮完全脫落，全身沒有任何毛發的怪物清清楚楚地映入他們每個人的眼簾。他們已經幾乎看不出曾經作為人類存在的證明，完完全全地演變為了動物或者是野獸般的存在。隻是沒有任何一種野獸會滿身剝了皮一般潰爛流膿，腐敗的肌肉還有血管都掛在外麵，隨著他們的跑動不斷滴下**。盡管處於高速移動的狀態車子開得飛快，那股像是悶了太久爛魚臭蝦般的惡臭還是不時鑽入鼻腔，讓人幾欲作嘔。
它們已經不是直立而是完全的四肢著地在奔跑，時不時就有一兩隻變異者飛躍而起，撲到白色轎車的車頂上，抓得鋼皮發出刺耳的吱吱聲，大有活活將車頂掀開的趨勢。車子裏的人顯然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打了一個急轉，把車頂的怪物甩飛出去，重重地在地麵上翻滾了很多圈。那種程度的撞擊足以讓一個成年人瞬間斃命，但摔下去的怪物顯然沒有死，繼續一跳一躍地追趕上來。
脖子已經斷了，斜斜地歪在一邊，可它依然活著——或者說，這種狀態已經不能稱之為活著，隻是單純的在動，就像是被什麽邪惡的東西操縱了早已死亡的身體。
“操，這些怪物，究竟是怎麽了！”
大衛大叫著，似乎再也不能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恐懼和震驚。
那輛車上的人發現了前麵還有一輛車，而且那輛車看起來比自己這輛已經被抓撓撞擊弄得破破爛爛的車結實太多，更是發瘋一樣地衝上來。看那副架勢，還以為是想一頭直接撞上來。林彥從後視鏡看到著一切，怎麽可能讓拖著怪物尾巴的車追上他們。他完全是超水準的發揮了駕駛水平，把車開得時速接近150，這已經是運輸車的最大極限，但還是沒有辦法甩掉那些怪物。
“它們是不是接著還要變超人啊！”大衛崩潰地叫著。
運輸車畢竟體積太大，小轎車還是一點一點地趕了上來，車上的人不停按著喇叭，像是在求救。
“快點關上車門，我們可不能被這群傻B給一起拖累了！”大衛大叫著就想關上車門，他們的車經過特別的加固，十分結實，即便是被圍攻也不會擔心被變異者們撞開。迪恩也想去關車門，他們可不是什麽鐵血戰士，看見這麽可怕的一幕，尤其這些怪物顯然怎麽樣都殺不死，他不想白白浪費子彈冒著生命危險和他們搏鬥。
不料林楓卻死死按住了車門不讓他們關上，一隻手已經把那隻從不離身的散彈槍舉起。
“幹什麽？”迪恩十分驚訝，他不認為林楓會忽然大發善心的想要救人。
“我們必須殺了他們。”林楓麵無表情地說，一手拉住車門，一手平端槍衝著最近的一隻變異者開了一槍，精準無誤地打斷了他（或者她）的大腿，讓它變成了滾地葫蘆。然後不等迪恩和大衛出言詢問，她立刻補充：“這些家夥之間似乎有什麽特殊的聯係，如果不殺光這些怪物的話，它們會一直跟著。很快，更多的怪物就會跟著追上來，不要問我為什麽，我不知道原因和理由。要麽殺死它們，要麽我們死。”
大衛簡直都要抓頭像女人一樣尖叫了：“問題它們殺不死的上帝！”
“不用殺死它們，隻要暫時讓它們失去行動能力就可以了。”迪恩看了看手腕上的夜光手表，“現在是淩晨兩點多一點，隻要讓它們失去行動能力，天一亮的話……”
之後的話他沒有機會再說，因為剛才林楓那一槍似乎徹底激怒了變異的怪物們，一部分還在繼續對小轎車不依不饒地連抓帶咬，另一部分卻朝著他們的車追了上來，為首那一隻甚至還張大嘴叫了一聲，殘缺不齊的一半頭顱裏，看不清什麽東西粘糊糊的一團蕩在它的臉上晃來晃去。
“小心！”
不知是迪恩還是大衛叫了一聲，那隻吼叫的變異怪物四肢用力，竟然高高地跳了起來，足足有兩米多高，帶著腥臭的風朝著車門邊的林楓直撲而來。林楓連眉毛都沒顫動一下，冷靜地舉槍，瞄準，扣下扳機。散彈槍就是這點好，一打一片，幾乎不用刻意的瞄準，更不要說目標的距離還那麽的近。頓時，那隻怪物被劈頭蓋臉地打中身體大部分地方，爆發出尖利無比的咆哮，硬生生地在半空被林楓一槍打得一個翻滾，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隨即被後麵的小轎車壓住了雙腿。骨頭的斷裂聲還有它淒厲的慘叫在安靜的夜空下顯得各位滲人。
來不及讚美林楓的好槍法，因為就像是得到了什麽統一的暗號，剩下的變異怪物接二連三的躍起，朝著他們的車子急撲而來。林楓擋在最前麵，雙腿緊緊夾住車門的把手，雙手端槍，砰砰砰不停射擊，被散彈槍彈出的空彈劈裏啪啦地掉在車廂地板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迪恩很快就回過神，知道要是被這些變異者撲上車的話他們就死定了，抓起了一支輕機槍，噠噠噠地一通掃射。他的槍法雖然不錯，可是卻沒有林楓那麽鎮定的神經，看著怪物快撲到麵前還能不慌不忙地瞄準退彈換彈。要是不看麵前的那些怪物，隻看她的動作和表情，還以為是在玩什麽射擊遊戲。迪恩自問自己經過長時間的訓練也能做到這一步，但要怎麽樣的膽量才敢隻身麵對猙獰的怪物，一槍一槍精準地打中想要打到的目標。
這不是什麽槍法和技巧的問題，而是那種近乎麻木的鎮定。即便是戰場上殺人如麻的老兵也不可能這麽快就進入狀況的。他越來越覺得林楓來曆很神秘。
不過現在卻不是探究這些的時候，活下去最重要。迪恩咬牙端著槍瘋狂地對著怪物掃射，他知道打頭沒有用，所以基本都是衝著怪物們的四肢去的。很快他就和林楓達成了一種戰鬥上的默契，互相為對方掩護死角，配合對方裝彈的間隙進行重火力打擊。大衛知道自己的槍法和膽量都不足以和這兩位專業人士相比，於是他很乖覺地幫著林楓裝子彈。林楓用的散彈槍一共有幾把，一次隻能射出7發子彈，白天的時候大衛就研究過他們所有槍支的上彈方法，沒想到現在還真派上用場了。他飛快地給其他幾隻散彈槍都裝好子彈，數著林楓的子彈快打完，就趕緊給她遞上一把新的。有空的話他也會幫迪恩裝子彈。在他的支援下，林楓兩個人的火力更足，變異的怪物雖然很多，畢竟已經沒有了理性可言，不會躲避也不會逃跑，隻知道朝著他們窮追不舍。斷斷續續地過了十幾分鍾，原本的幾十隻怪物隻剩下了幾隻還在追趕，其他的大多被打斷了四肢，一時無法站立。彎彎曲曲的公路上，沿途都是怪物在嘶吼翻滾。那場景，膽子小的人看了絕對就能直接嚇死。
林楓看了看剩下的幾隻怪物，示意迪恩繼續射擊，自己對著前麵駕駛室叫了一聲：“彥，掉頭，我們必須原路返回。”
林彥不知道林楓是什麽意思，不過他相信林楓不會做無緣無故的事，當即狠狠一咬牙，運輸車在公路中間一個急刹車，隨即艱難地掉過頭，朝著那條布滿了變異者汙血的來時路駛去。
“嘿嘿嘿，小心點夥計！”
迪恩聽見林楓叫轉頭的時候就已經提前抓住了車門，不過還是差一點被甩下去，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那輛白色的小轎車自從林楓他們開始射擊之後，就一直緊緊地貼在運輸車旁邊，好幾次有幾個怪物都差點沿著車頂爬上來，大衛罵得十分難聽，可駕駛轎車的主人顯然認定他們就是救星，死活不走。現在林楓他們忽然掉頭朝著大學城方向開去，轎車的駕駛者顯然愣了。不過駕駛者隻是猶豫了一下，看著那些追趕自己的怪物都追著運輸車去了，頓時如蒙大赦，一溜煙地朝著L市的方向疾駛而去。
“操操操！”大衛破口大罵，“這群雜種！我真想看看他們到了L市見到一片廢墟的時候是什麽表情！呸！”
迪恩苦笑了一下，和林楓一起把剩下的幾隻怪物打翻在地，長長地出了口氣坐下來，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這麽冷的天，他還是出了一身虛汗。想要掏出兜裏的香煙來點火，卻發現手抖個不停，之前的戰鬥太驚心動魄了，比什麽都刺激。
林楓顯然卻沒有什麽戰鬥後遺症，她丟下槍筒已經有點過熱的散彈槍：“彥，從那些怪物身上挨著壓過去。我們要確保它們一隻都跑不掉。”
大衛猛地咳嗽起來，咽了咽唾液：“隊長，你可真是夠彪悍，該不會是上帝派來拯救人類的吧。大家遇到怪物都是掉頭跑，您把它們打得稀巴爛還不滿足啊？”
林楓冷笑一聲：“也就現在還能威風一下，過不了幾天，被追得抱頭鼠竄當豬宰的就是我們了。多殺一隻怪物，也許未來活下去的希望就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