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其實從半路上她就感覺到有人跟著自己了。在排除了羅笙的嫌疑之後，夏夢以為是沐七冥派的人，卻這時，她發覺了對方開始調動靈氣的跡象。
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信號，如果是在野外，很可能就意味著一場戰鬥的開始。
夏夢沒有貿然出手。雖然這裏除了她再沒有別人，無法求助，但是她畢竟還是在城裏，而且靠近沐家所在。如果可以，她想盡量不要引起事端。
她叫了一聲，對方沒有任何回應。但是那靈氣帶給她的感覺卻有了幾分變化。不如一開始的囂張，而是帶著收斂和試探。
夏夢心中有了幾分猜測，又大聲道：“出來吧朋友，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躲閃閃。”
半晌，幾個人影從不遠處的破房草叢中走出來，很快來到夏夢身邊。他們有意識地站位，將夏夢半包圍起來，形成對峙局麵。不過他們並沒有全包圍的做法，讓夏夢直到對方多半也是不欲戰鬥。
但是她沒有放鬆半點警惕。
雖然無字金書空間提供的修煉方法不需要調動靈氣就可以有基本的戰鬥能力，但她仍舊持續著體內靈氣的高速運轉，以防萬一。
“你們是什麽人？”夏夢看著他們，總覺得有些眼熟。
這時一個綁著手臂，走路跛腳的男子從幾個人後麵走出來。褐色臉龐，顴骨和眼珠凸起，帶著藍色頭巾。
夏夢一眼就認出他是……
“原來是刀爺。”夏夢略一施禮，麵色略顯戰戰兢兢。
“你認識我。”刀爺的聲音有些尖銳，但是一字一頓，說得清清楚楚。
“當然認識您。”夏夢道，“您是地豐城的刀爺，隻要去過界門的人就不該不認識您。”
刀爺聽了嘴角不由一揚，點點頭：“恩，是個會說話的。既然你認識我，我們的事情就好談了。”
“怎麽？”夏夢不解。她想不到有什麽理由，刀爺會找上自己。難道是他知道了自己之前找他想賣武靈丸的事？
“是不是關於武靈丸？”夏夢問，“我之前手上確實有一枚武靈丸想要賣出去……”
夏夢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被刀爺打斷了。他道：“去他見鬼的武靈丸吧，我這次來，是為了別的來的。”
夏夢皺眉。她敏銳的感覺到，自己不會喜歡刀爺接下來的話題。
“嗬嗬，你猜到了。”刀爺斜著身子笑了起來，“果然是個聰明的小姑娘。沒錯，我就是為了聚靈丹而來的。”
果然。夏夢喟歎道：“您能找到我這裏，想必之前已經做了不少功課，那也應該知道，聚靈丹已經交給沐家售賣，而且是全權管理。”
她並沒有浪費時間和刀爺裝傻充愣，說什麽“不明白”之類的話。她很清楚，刀爺既然能找上他，肯定已經有了確鑿的證據證明，她是聚靈丹的來源。再多的推諉閃躲，隻會將對方推向對立麵。
夏夢不想這麽做。
事實上，就在剛剛，當她發覺刀爺的人從出現到現在，除了那種自大的靈力壓製之外，再沒有更多敵意，也沒有絲毫使用寶器壓製的意圖，就感受到了對方的克製和友好。她曾經聽說過，刀爺雖然管轄著地豐城的黑市，是一個殺伐果斷，該狠的時候絕不手軟的人。但同時，他又有那麽一種俠義，一種仿佛盜亦有道的信條。
想到這些，她忽然有了一個主意。
“你不用再跟我裝糊塗了，夏夢，就像你說的，我既然能找到你就是已經做了全麵的調查。”刀爺向前走了一步，“你不但給沐家提供聚靈丹，同時還會將一部分丹藥交給天街坊市裏一個姓劉的靈草攤主。我查過，他和你之間沒有任何的從屬關係，也就是說，你將丹藥給他賣是完全以合作方式的。而沐家顯然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所以，沐家並不是聚靈丹的獨家售賣者。”
“所以呢？”夏夢問。
刀爺笑了笑，沒有回答卻反而說道：“你既然認識我，也應該知道我唐刀是幹什麽，以什麽為生的。”
夏夢道：“我有聽過一種說法，刀爺是地豐城另一個規則的製定者。”
“哦？”唐刀奇道，“這倒是個特別的說法。老天爺賞臉給了些微本領，又有兄弟信任，願意跟著我唐刀討口飯吃罷了。”
“刀爺謙虛了。”
唐刀擺擺手。身上的傷讓他的動作看起來有些不自然。“最近這世道不太平，兄弟們都不容易，卻總是趕不上潮流一樣一直賠錢，一會兒元元草沒人要，一會兒又價格瘋漲。一會兒這武靈丸滿城追捧，一會兒又冒出個專門殺人搶奪武靈丸的鬼東西！現在又冒出個聚靈丹來！眼看兄弟們別說修煉，連飯都要吃不上了。”
夏夢聽他說得聲聲切切，字字句句都仿佛生動再現了一個可憐中年人的形象。然而她確實半點也不敢將他的話當真的。
“刀爺，您這又是何必。”夏夢無奈道。
唐刀再近一步，距離夏夢不到半米的距離。“我也不多求，隻要你能給我和你給老劉相同的數量就可以了。沐家不需要知道這件事。至於這個分成嘛……你也知道了，我這麽多兄弟要養……”
果然不管怎麽說，刀爺也是混黑的，不是純良之輩。老劉是個老實本分的生意人，乍見夏夢提出的合作，不但不要求分成，反而提出要給夏夢白幹，說是幫忙。然而刀爺這分分鍾威逼利誘的架勢，幾乎就是在說：你敢不給，不給我就把你放倒在這。
夏夢搖搖頭，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刀爺，這是不可能的。”
唐刀道：“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這麽說吧，刀爺。如果您想要發財，聚靈丹其實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也不是適合您的選擇。”夏夢道，“這不是我個人的原因。您可能不知道，我和沐家的合作，其實我隻是提供丹方的人。而沐家才是真正煉丹的一方。所以如果我想要將丹藥拿出來再給別人賣，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沐家也不可能不知道。”
刀爺皺眉：“你在騙我。如果是沐家拿到丹方，怎麽會隻煉了這麽點丹藥？沐家手下至少有兩個專門製作食用寶器的團隊！而且聚靈丹需要的靈草並不難找……”他早已經從這幾天靈草的價格變動中，推斷出了聚靈丹所需靈草。
夏夢道：“這其實是他們的一種策略。您如果有耐心再等等，就會發現，沐家已經開始準備大規模煉製了。”
刀爺將信將疑，卻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沉思。
他不是那種僅有匹夫之勇的人，能領到整個地豐城的地下市場，除了武力之外，更多的還是要靠頭腦。
如果夏夢所說真的屬實——而且這個可能性很大——沐家一旦開始大規模煉製售賣聚靈丹，必定會導致它的價格大跌。當然沐家的收益並不會因此受到影響，反而會因為售賣數量的上升而上升，但是如果刀爺進入這市場裏販賣聚靈丹，可就要虧了。
夏夢見他沉思，知道他是相信了自己的話，索性繼續道：“聚靈丹是一種將來可能會被武修頻繁使用的丹藥，製作過程不難，原料也很常見，不可能總是如此高的價格。所以，將來售賣聚靈丹的利潤可能並不會很高。”
這樣的生意，確實不適合唐刀和他的兄弟們。
“那你說什麽合適？”唐刀下意識地問道。問完了，他竟然也覺得自己有點搞笑。眼前不過是一個十五歲不到的小姑娘，就算看上去顯得成熟漂亮，可畢竟還是孩子。她估計是運氣好撿了一個丹方，又碰上同學是沐家人，便順水推舟形成了這次合作。沒錯，她可能是個比較聰明的孩子，但是他去問她這種文，就未免顯得太高估對方了吧？
沒想到夏夢卻道：“您可以看看周圍。”
唐刀不明所以。他扭頭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麽特別之處。
“這裏是哪裏，您知道嗎？”夏夢問。
唐刀耐著性子回答她：“不知道。”
夏夢道：“您就不好奇，我為什麽要到這裏來？”
“為什麽？”
夏夢笑了一下：“這裏荒無人煙，雜草叢生，雖然緊挨著沐家卻似乎有幾年沒什麽人來過了。”
唐刀聽夏夢這麽說，才又將周圍看了一圈。可他還是什麽也沒看出來。
“這塊土地幹涸，雜草都是些沒什麽用處的凡草，也就是說這裏恐怕靈氣也十分貧乏。但是，如果你仔細看這塊土地，就會發現，它實際上是一種含有豐富營養物質的黑土地，非常適合種植農作物、蔬菜等。”
“什麽？”唐刀聽得夏夢越說他卻越覺得迷糊，“什麽營養豐富？什麽黑土地？還有農作物、蔬菜，這都是什麽？”
夏夢問：“不知道刀爺吃過雜菜嗎？”
“吃過是吃過，但是那玩意不好吃！”唐刀頗有幾分不屑，他覺得男子漢大丈夫還是要大口吃肉才對。
“有的還是好吃的，隻不過雜菜太雜，就和雜肉一樣，而每一口的味道差別又太大。但是實際上，它對於我們的身體是非常有好處的。雜菜之所以太雜，就是因為可以食用蔬菜的數量太少。如果能成規模的種植，味道和口感都會有所提升，也能有更多人吃到它。”
這時有一個唐刀的手下湊到他跟前說了幾句什麽。唐刀喝道：“呸，我當然知道雜菜有營養，問題是它不好吃，又那麽貴，除了那些大家族裏晶石多得燒手的人，誰吃？”
夏夢道：“刀爺放心，願意吃蔬菜的人還是有很多的。而且隨著種植成功，產量提高，品種也固定下來，口味和口感都會吸引到很多人。價格和銷量肯定都不愁。”
唐刀似乎真的被夏夢說動了。他沉思半晌：“你說的這個……真的能成？”
“八成把握。”夏夢道。
“你願意和我們合作？我們可不會種菜。”唐刀疑惑。
夏夢道：“不會種可以學，難道我一個小姑娘還能騙你們這麽多人？”她見對方還在猶豫，便又勸說，“刀爺，您也是有經驗的，觀察兩天您就知道這聚靈丹的生意對你來講並不算好，利潤低，風險小。而我給您提供的這一個選擇，雖然現在看來什麽都沒有，但是如果做起來將是可能改變整個地豐城食物結構的大事……”
“容我考慮幾天。”
夏夢點頭：“我也需要幾天時間尋找合適的土地。”她並不擔心對方偷走自己的想法，因為夏夢可以肯定，除了她自己外，至少這個城市裏，沒有人能成功種植蔬菜。
唐刀仍謹慎地說道：“我們既然來了，也不能就這麽走了。”
夏夢不解。
“聚靈丹。”唐刀道，“我要十顆。”
夏夢無奈，值得說：“聚靈丹我可以拿給你，但是不是給，是賣。”
“多少？”
“市價七成。”
“絕對不可能！四成。”
又是一番討價還價，最終定在了六成。唐刀很不甘心，但是想到之後可能有的機會，還是咬牙點頭。
交易之後，夏夢便告辭。唐刀看著她遠去的身影半晌，忽然身子一晃，險些歪倒在地。
“刀爺！”他的手下都立刻扶住了他。“您的傷……？”
“不礙事。”唐刀勉力支撐。他的身體自從上次遇襲受傷之後就大不如前，這也是為什麽他剛才會輕易與夏夢談妥價格——他支撐不住了。
更有一點，那就是不知怎麽，夏夢的身上傳來了幾分令他感到熟悉的，充滿黑暗和恐懼的感覺。
唐刀疑惑之中，叫來一個手下，將手中的聚靈丹交給他：“把這些，還有之前收的聚靈丹都盡快出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