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葉景:愛如捕風(上)
江南春這次把幾個重量級的大客戶得罪得夠戧,挽回起來非常麻煩。
蔣鬱文和邱怡靜去道歉,幾個老板臉上笑笑的,聲音也和藹可親,說出的話卻夾槍帶棒,把兩個經理刺得差點喘不過氣來。他們回來後,隻得請葉景出馬。
葉景在跳槽過來之前是天禧大酒店的總經理,輾轉於餐飲和酒店業十多年,手上的人脈資源也不少,於是先請了幾個身份相當、跟他們都是朋友的大老板去當說客,然後再親自上門道歉。那幾個大客戶的麵子裏子都有了,對他便很客氣,親熱地笑道:“主要最近事情太忙,所以沒到你們酒店去捧場,葉總,你放心,以後一定還是去你們那裏玩。”
葉景便順勢邀請,“最近酒店打算推出一些新菜,您是美食家,過來品嚐一下,幫我們把把關,怎麽樣?”
每個老板都欣然同意,“葉總太客氣了,我哪算得上美食家,你才是行家,行,你說個時間,我一定去。”
葉景事先已經調查清楚,這幾個大老板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有的還是合作項目的朋友,所以不用忌諱,就提前征求了他們的意見,把他們約到一起,在餐廳裏最豪華的包間宴請他們。
葉景擺出了最華麗的陣容,銷售部全體上陣,還向總店借了公關部的帥哥美女前來鼎力相助。為精簡機構,雖然天使花園集團旗下目前有一個總店、三個分店,但公關部卻隻設了一個,經理陳芙是位才貌雙全的年輕女子,正與龍華分店的總經理張卓談戀愛,而張卓與葉景是朋友,現在張卓在家養傷,葉景幫他做了所有工作,這在現代這個功利社會是相當少見的,陳芙對他特別感激,自然要拔刀相助,接到他的電話便一口答應,提前安排好工作,到時候就帶了人過來,助他一臂之力。
他們請客的那個豪包是純中國式格調,一色紅木家具,博古架上的那些瓶瓶罐罐仿得幾可亂真,進門處還放了一架古琴,附帶五星級衛生間,可洗澡按摩桑拿,就連供客人丟棄雜物的果屑箱都是精美的青花瓷罐。顧客進來就算不吃不喝,包間費就是兩千,如此華貴而有格調的餐廳包間在全市都是獨一家,別處沒有。雖然現在世道不好,可房地產卻蒸蒸日上,因此地產商最喜歡在這裏請客,有檔次,有麵子,賓至如歸,皆大歡喜,他們的各式包間總是天天訂滿,尤其是這個最好的包間,得提前一周訂才會有,葉景也是等了一個星期才拿到手。
用這個包間來請客,表示了葉景最大的誠意,那些客人當然也都是明白人,一進來便哈哈笑著與他握手,連聲誇讚。
蔣鬱文和陳芙手下的精兵強將立刻迎上去,使出渾身解數,讓幾位大老板眼花繚亂,應接不暇,都高興得眉飛色舞。這些俊男美女個個伶牙俐齒,酒量也好,賠禮的,道歉的,撒嬌的,激將的,輪番上陣,其實並沒有讓人占了便宜,便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這些億萬富豪們完全招架不住,一迭聲地“好好好”,什麽都答應,保證以後定點在天使花園消費,再也不去別的地方。
一晚上都是鶯歌燕舞,笑聲不斷,等到大家盡歡而散,已是月上中天。葉景送走客人,再向陳芙及其公關部精英們道謝,然後向自己的兵道了辛苦。今天請客的效果非常好,大家都很開心,嘻嘻哈哈地站在月光下鬧了一會兒,這才各自上車,離開酒店。
一出霓虹閃爍的酒店大門,他便安靜下來。從十八歲開始,他就在這種燈紅酒綠的場所工作,早已經免疫了,對聲色犬馬的事十分厭倦,最喜歡的是寧靜的環境、簡單的生活、溫柔少語的人。
想到這裏,他忽然一陣心煩,不想回家,便一轉方向盤,往他們幾個朋友最愛去的酒吧絕對零度駛去。
這個酒吧的氣氛很好,一般不放搖滾樂,有表演,也隻是唱些輕柔的情歌,有些有才華的歌手還會唱自己原創的歌曲,雖然沒有錄專輯、到演唱會上發布的機會,但也總算是可以在聽眾麵前唱出自己的作品,感覺也挺好。葉景是被沈念秋帶來的,他很喜歡這裏的氣氛,以後隻要覺得心裏悶,就會獨自過來坐一會兒,聽聽那些無名歌手自彈自唱的情歌。那是真正有靈魂的聲音,等到他們以後有機會紅了,大概就隻剩技巧而沒有感情了吧。
他獨自坐在吧台,要了一瓶淡啤酒,卻沒怎麽喝。今天晚上雖然他這邊兵強馬壯,有不少喝酒的生力軍,他仍然要每隔一段時間敬一圈,因此喝了不少紅酒。雖然這種淡啤酒的度數不高,但他還是頗有節製的沒怎麽喝。他將酒瓶放在吧台上,要了一盤水煮花生,慢慢剝開殼,將鹹香的花生米送進嘴裏,緩緩地咀嚼。燈光幽暗,音樂纏綿,他的心情受到感染,漸漸平靜下來,一邊嚼著花生一邊抬頭看著台上的歌手。
通常坐在吧台邊的都是獨自來喝酒的客人,他們彼此不熟,也不搭理別人,就隻是默默地喝酒、聽歌,消磨時間,放鬆精神。
快到午夜時,葉景的那瓶酒才喝掉一半,他看了看表,便決定回家,明天還要上班,不能放縱自己。他下了吧凳,剛剛轉身,眼角餘光便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高大俊逸的人坐在吧台的另一邊,麵前放著兩個空酒瓶,手裏還拿著一個。他正是天使花園集團的董事長譚柏鈞,葉景的老板。
看到他在這裏獨自喝酒,葉景不禁皺了皺眉。譚柏鈞與沈念秋本來在談戀愛,現在卻因為重重誤會而進入冷戰,譚柏鈞心情鬱悶,借酒澆愁,這可以理解,可譚柏鈞曾經為了保護沈念秋而身受重傷,現在尚未痊愈,根本不能碰刺激性飲料,更別說像現在這樣悶頭酗酒了。
葉景是沈念秋的好朋友,對他們兩人隱秘的情感糾葛比較清楚,這時也無法評論誰是誰非,最重要的是阻止自己的老板做有損健康的事情。他上前去拿過譚柏鈞手裏的酒瓶,微笑著說:“譚總,你別喝了,我送你回去吧。”
譚柏鈞的身體不好,酒量大減,看著他的目光已經有些恍惚,過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他來,“哦,小葉啊,怎麽你也在這兒?”他的聲音低沉喑啞,可見心情很不好。
葉景將酒瓶放到吧台上,扶著他往外走,隨口答道:“下了班過來坐坐,我本來也要回家了。”
“嗯。”譚柏鈞的步履有些踉蹌,但還是努力穩住,在他的攙扶下走出門去。
葉景問他,“譚總,你開車來的嗎?”
“沒有。”譚柏鈞的臉上沒有表情,一片空白,慢吞吞地說,“不能酒後駕駛,我打車來的。”
葉景心道“慚愧”,他常常酒後駕駛,這時也管不了那麽多,便把譚柏鈞塞進自己的車,然後開出去。
他不知道譚柏鈞的家住在哪裏,等到開出警察喜歡設卡查醉駕的“高危地帶”後便想問清楚,可譚柏鈞已經靠在座椅裏睡著了,讓他有些無奈。看了看時間,已過午夜,實在不便打電話給另一個老板趙定遠或者自己的朋友張卓,他隻得把譚柏鈞帶回家,反正大家都是男人,也用不著避嫌。
他住的地方不算很好,也沒有電梯,譚柏鈞身材高大,醉了後再是沉重,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弄上樓,放到臥室的床上。
喘了半天氣,他費力地脫掉大老板的T恤和長褲,為他蓋上涼被,然後抹掉額上的汗,打開空調,這才去浴室洗了個澡。他實在累得不行,走到弟弟葉星偶爾來住的房間裏,用毛巾被胡亂一裹,倒在床上便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