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京

自這天昏迷後,茶茶一直不醒,承鐸以內力探她脈息,覺得並沒有很嚴重,不應昏迷不醒。東方診脈良久,覺得她脈息平穩,應是沒有大礙。一直不醒,大約是她自己不想醒。

“自己不想醒?!”承鐸對這一說法聞所未聞。

“有時人醒著不如昏著好,自己便會昏睡不醒。並非故意,也並非受傷的緣故。趨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吧。”

承鐸很少有不願意麵對現實的時候,也就領會不好這個意思;又覺得東方對他拷打茶茶的事似乎頗有微詞,便不再說什麽。可才過了一天,茶茶不知道怎麽了,又突然驚醒過來,圓睜著一雙顧盼流眸,驚駭地望著承鐸,就聽見承鐸不知所雲的自言自語:“不想醒又給嚇醒了,看來我還是溫和了點。”

這樣又過了十數天,茶茶的傷雖然沒有全好,卻也可以下床走動了。她醒過來的第二天,承鐸把她抓起來從頭到腳洗了一遍,最後又放回床上。

至於承鐸為什麽要把她放到自己床上養傷,茶茶並不清楚。隻是她暗暗覺得承鐸的這種潔癖並非是因為髒或是怎樣。而是他仿佛始終覺得凡所觸及的東西都是一時的,不與他相幹似的;乃至空氣塵埃都不與他一體,是以必然洗去。這種行為發展到有些強迫的地步了。

一個人若與所存在的世界疏離至此,他內心深處其實是何等孤寂。由此,茶茶覺得承鐸這人愈加深不見底的可怕。能不應他就不應他,能不惹他就不惹他。他把自己放在床上當墊子還是當抱枕,都隨他高興吧。

再說,睡承鐸的床實在是一種優待,比之靠墊、氈毯要舒服暖和得多,埋首其間有種淡淡的清洗過的棉布味道。茶茶裹在被子裏,翻了一下身。被角磨在臉上,她幹脆把頭蒙進去,就聽見帳簾掀起的聲音,有人進來了。繼而有什麽東西被放在了桌子上,茶茶心裏哀歎了一聲,被子就被承鐸一把拉開。

“起來。”他果斷地命令,隨即往床沿上一坐,伸手端來一碗藥。茶茶隻得坐起半身,倚在枕上,接過那藥碗,盡量快地咽下那碗烏黑的藥汁。待她喝完,正兀自皺著眉,沒防備承鐸將一小塊不成形狀的糖塊按進她嘴裏。

一股濃鬱的奶香立刻取代了藥汁的苦澀,有點清淡的甜味慢慢帶出點酸甜味道。胡地的奶酪,是北邊牧民家裏常有的食物。茶茶幾乎是貪婪地享受這塊奶酪的味道,覺得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承鐸平靜無波地問:“不苦了吧?”

茶茶疑心他今天怎麽這麽好心,遲疑地點了下頭。承鐸的唇便壓了下來,舌頭毫不猶豫地跑到了她的嘴裏,一隻手就解開了她衣衫的帶子。茶茶一陣鬱悶。

承鐸不是個縱欲無度的人,但縱起欲來有點不是人。前些日子他忙著理論戰事,茶茶住在他大帳裏,他也幾乎沒碰過。今天他似乎很有興致,把前麵的工作做得細致緩慢。茶茶以他“給顆糖吃就要給一棍子”的對待原則推測,他今天是打算把前些天欠下的一齊補回來。這樣一想,她就無論如何也回應不起來了。

承鐸把她翻轉來,讓她趴在被子上,撫摩著她背上的傷,安慰說:“別怕,不會把你怎麽樣的。”他手指按在傷痕上,有一些淤青的疼痛。茶茶不由得又想到那天被哲仁鞭笞的情形,心裏一陣畏縮。已經這樣了,還不會怎麽樣?是今天她的小命兒不會怎麽樣,還是今後難保不怎麽樣?此君說話真是藝術得很啊。

承鐸側過茶茶的臉,又喂了一塊奶酪給她。等她抿化了,他又湊上去分享。茶茶不敢有絲毫違逆,乖乖地順著他。承鐸把她嘴裏的糖搶得幹幹淨淨,抬起頭來,按著她腰肢,說了句:“要吃自己拿。”

茶茶看他還算和氣,埋頭調整了一下狀態心情,從盤子裏抓了塊大個的奶酪,俯身抱了被子,頗有些憤然地嚼起來。

茶茶到底還有傷,承鐸午後倒也沒怎樣為難她,過後又讓她蒙頭大睡了。他出來往東巡防,一直到日暮方回。因為胡狄戰敗,整個戰線都向西遷移。承鐸在燕州東線的兵力也收了回來。

胡人暫且集結不起像樣的人馬,守在都城不出來。承鐸也並不深入,草原荒漠之地,無甚可占,且遠征不易。於是北方戰事稍平,上京便有令旨發來,由雲州大都督承銑代總對北防務,召承鐸回京。他既要暫離,便要把一切布置穩妥。在有些軍事上,承鐸一向是不厭其煩瑣,他認為必要的就一定要親自去查看才會放心。

等到他回燕州大營,卻見東方一身行裝騎馬等在營首,明姬站在他身邊。一見他回來,東方便拱手道:“習鑒兄,小弟本要與你同行回京。現下因為有些瑣事,要輕裝簡行,先走一步。”

“現在?”承鐸有些愕然地問,現在天已漆黑。

“正是。本來午後要走,因你不在大營,若不辭明甚為不妥。你我就此別過,等你回京我再登門拜訪吧。我的妹妹和鴿子勞兄代我照管了。”

承鐸見他去意甚急,也不問什麽事,隻點頭道:“好。”脫下手上素常戴的那隻羊脂玉扳指遞給東方道:“等我回京,你拿這個到靖遠王府找我。”

東方接過來,拱手致謝,甚至沒有看身邊的明姬一眼,馬鞭一揚便馳入夜色之中。

承鐸看他去遠,回頭見明姬站在那裏仍然望著去路,便跳下馬來,喊她入營去。明姬又張望了兩眼,才慢慢跟著他往回走。承鐸笑道:“你過兩天跟我一起回京便是。不過半月就能見著你哥哥了。”

明姬並不去看承鐸,隻歎了口氣:“哥哥以前不在家。娘親去了他才回來,可也是說走就走了。我從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麽。”

承鐸道:“男兒誌在四方,他雖不在你身邊,總會記掛著你的。”說話間已到了中軍,承鐸止住腳步。

明姬站定,曲膝謝道:“大將軍,我先回去了。”

承鐸囑咐她:“你有什麽東西要帶的記得收拾好,他的鴿子什麽的如果也要帶著,我讓哲義去幫你忙。”

明姬正要說話,承鐸抬手止住道:“還有,明姬小姐太客氣了。我看你跟趙隼、阿思海他們都還合得來,隻是見了我就拘謹。其實我也是人,跟你在平遙鎮大道上見著時一樣,又不是老虎。”

明姬臉一紅,道:“那是我得罪了你,怕你要找我麻煩……”

承鐸哈哈大笑:“我是這麽小氣的人麽?沒事,你盡管得罪我,我不怪你就是。你快回帳去吧,我這裏還有點事。”明姬點點頭,笑了笑,一甩辮子走了。

*

時下天氣漸漸熱了,東方坐在驛邊小店覺得甚為口渴。店家奉上茶來,他喝了一口。連日南下,馬力不濟,昨天在這小鎮上換了馬,略做休整便要趕路。路邊的草木抽穗吐綠,一派風和日麗。

小店夥計陸續把他的飯菜端了上來。東方齊箸,正要動手夾菜,桌角下一晃。他頓了頓,仍然夾了一片菜葉,就著饅頭吃起來。桌子上趴上來幾根黑不溜湫的手指,然後露出一蓬亂糟糟的頭發,再然後是一雙滴溜溜打轉的眼睛。一個要飯的孩子從桌子底下鑽出來,趴在他桌對麵,訕笑道:“嘿嘿,大爺。”

東方置若罔聞,繼續吃。店家卻看見了這孩子,夥計抄起灶間油布,驅蚊子似的趕道:“去去去,這小叫花子,怎麽大清早跑人家店裏來了。真是晦氣!”

東方仍然夾菜,隻向那夥計道:“你不用管他,忙你的去吧。”夥計吃驚,既然客人不說什麽,他也不好說什麽,愣愣地走回灶間和店主議論這兩人。

那小孩見東方如此,看了看飯菜,又看了看他,飛快地抓了一個饅頭,狼吞虎咽起來。吞了一會,噎住了,脖子一伸,抓來東方的茶碗喝了一口。喝完,又倒了一碗。東方的饅頭才吃了小半個,他卻已經把整個饅頭放進了肚子裏。

小孩遲疑了一瞬,伸手想再抓饅頭,被東方一把捉住了手腕。那孩子馬上求饒:“大爺,我我我不要了,我……”東方搖頭:“你餓得太久,不可以一下子吃很多。”

孩子咽了一口唾沫,道:“是是。大爺一看就是麵善之人!”

“麵善的人,未必心善。”

“是是。大爺說得太對了,一看就是有見識的人。”

東方笑笑,問:“那你又是什麽人?”

“我?”小孩盯著桌上菜食,“我叫釘子。”

“釘子?那我豈不是要叫起子?”

“嘿嘿,隻要您不叫錘子就好。”他終於抬起頭望東方嘿嘿笑。

東方吃完,放下筷子,便拿了錢喚那夥計吩咐:“再拿幾個饅頭給我裝上。”回頭對那釘子說:“這剩的幾個你拿去吧。”

釘子把饅頭抱在懷裏,卻眼望著東方說:“大爺,您要書童奴才不要?我雖然小,卻識字,什麽都會。您一個人出門在外,沒人伺候,我給您做奴才吧。”

東方道:“我要個釘子做什麽?不小心還得紮了手。”

“那怎麽會,我可省事兒了,求您帶上我吧。”說著,釘子已經泫然欲泣。

東方便招手道:“我不要書童,但我可以給你找個書童的差事。”釘子立刻變了笑臉,雀躍向前。東方補充了一句:“隻是我們還得趕兩天的路。”

那釘子便釘在了東方的馬上,兩人顛簸了一日,已到京畿近郊。東方漸漸勒馬,卻沿著那田畝逛了一周,覺得有些不對。本來早春時節,正是農人在田間耕作之時。然而四野荒廢,走了半日才見一個老年農夫,挽著褲腳在水田裏插秧子。

東方下馬,牽著馬匹過去,躬身道:“老丈。”老頭抬起半身來,捶腰道:“哎。”

“現下正是春耕,何以這四方沃土隻有老丈一人在耕作。”

老頭眼皮兒都沒抬一下:“我不怕死,所以出來種地。”

東方把馬韁遞給馬上的釘子,矮身在他地邊的瓦壺裏倒了一碗水,遞給那老頭,卻一眼瞥見他地上的竹籃裏放了把閃亮厚實的菜刀。

老頭接過來,喝了一口,擦擦汗,卻歎了口氣:“唉,你還是快走吧。這一帶都沒人敢來了。”

“這是為何?”

老頭坐到田梗上,對東方道:“年前起,這兒便有野獸傷人,暴死在道上,看著可慘了。可漸漸死的人多了起來。地方官員派了獵戶衙役捕獸,卻屢捕不得,倒有不少人枉死。”

“人們都說定是隻大蟲,隻是我們這裏不近深山密林,野獸也不該來這裏。後來皇上也派了兵,圍了附近的山林想捕殺這野獸。”老頭瞪著眼睛,說:“有天夜裏在離此五裏的山上遇著了,真正嚇人啦。據說眼睛有海碗大,聲音咆哮如雷,刀斧不能近,把軍士傷了數十人,其餘的人都給嚇得四散逃走。從此,這一帶的人都紛紛逃跑了。”

東方聽得匪夷所思:“那是什麽?”

老頭渾濁著一雙眼搖頭:“不知道。隻知道是怪獸。皇上令這一帶百姓西遷,人都走光了。老漢我年近七十,在這裏住了一輩子,無兒無女,也不想走了。看著這地空著,就買來秧苗種種。”

東方站起來,抬頭看了看四麵的山川,問道:“這裏過去頗為富庶,想必沒有鬧過這樣的事吧?”

老頭也站起來,搖搖頭,又走到田間。

東方看他走去,又問:“大家都怎麽評說這事呢?”

“還能怎麽評說,總是老天爺看著什麽不好,才鬧出這等怪事懲治世人吧。皇上不是下詔罪己了麽?”

東方笑笑,挽了袖子說:“老丈一人不便,不如我來幫你吧。”

老頭直起腰來,有些吃驚,還沒說話,釘子在那馬上低聲喚道:“先生,先生。”東方不讓他叫“大爺”,他就叫“先生”。東方過去,那釘子欠下點身,苦臉低聲道:“先生,我們還是快走吧。這兒危險得緊,一會要是來了怪獸……”

東方轉身道:“無妨,這裏倒也開闊,什麽都看得見,哪裏就有怪獸走到你麵前了。你要走便自己走。”釘子看看前路,咽了口口水,覺得還是呆在人多的地方比較安全,雖然也隻多了兩個。

東方也挽起褲腳,跳到水田裏,動手也栽了起來。老頭驚異地看著他動作:“你也會種地?”

“奇怪麽?我家也是種地的。”

將近中午時,那不多的秧苗邊被兩人種完了。東方擦幹手腳道:“老丈住在哪裏,我送你一程吧。”便牽了馬,跟著那老農走到個破舊的土屋,隻見門窗上都釘著鐵條,隻留了底下半截門欄,留人屈身而入。老漢道:“這屋子破得很,晚上我也睡在地窖裏,你進來看看不?”

東方抬手道:“不了,老人家快些回去。這些日子小心為是。”老漢歎息一聲,跟他道了謝,拎了籃子鑽進那門欄。東方不再說話,翻身上馬,一夾馬肚便跑了起來。走到日暮時又見了人家,住宿一晚,再行了一日,便到了京城。

上京的氣象自然比別處不一樣。那城牆巍峨許多,城裏風土人物也大不一樣,不像北方邊陲,民風彪悍,往來之人常常帶著刀劍。東方牽了馬走在繁華街道上,滿眼是綢衣錦袍。釘子從不曾見過這等城鎮,東張西望,十分好奇。東方便買了個糖人給他玩。晚來挑了一間客棧,安頓下來。第二天清早,才過卯時,東方便早早起來,仍然帶了釘子,七拐八彎走了小半個時辰,來到一座官衙。釘子抬頭認那上麵的字,竟然全都認得,他一字字念道:“欽天監。”東方笑笑,上前對那守衛說了句什麽,守衛便放了兩人進去。

裏麵是一條長甬道,兩旁栽了數株參天大樹。正麵是一座大殿,有主事之人坐在裏麵。東方放下釘子,上前交涉。那人給他指了個方向。東方回身帶了釘子又走,從一道小門走到一座閣樓上。

東方緩步走上那樓梯,卻見門鎖緊閉,廊下木柱上釘著一張字條。東方皺了眉,揭下來一看,上麵寫了一首短詩:“平原築牆坻,赤雁來伏棲。高鳴一晝夜,哀哀不得語。”

東方讀了一遍,隨即展顏輕笑,回頭見釘子眼睜睜看著自己,東方便把那紙條遞給他問:“這回還認得麽?”釘子橫看豎看半天,說:“不全認得,說得是啥?”

東方牽了他仍按原路出來,說:“說的是有個人在砌牆,突然跑來一隻紅色的大雁停在上麵,高聲叫了一天一夜,十分悲切。”

“那大雁好討厭。先生,我們去哪裏?”

東方道:“去找這個給我留字的人。”

兩人上馬,一路往南,又走了大半個時辰,已離了鬧市,漸漸沿著一畦菜園走到一處藥院茅舍。竹籬虛掩,東方推開門,院子裏曬了幾架藥材。院裏門扉緊閉,東方便繞過屋舍,往後院走。後院金銀花架下坐著一個白發老者,布衣素服,總有六、七十歲了,正在一個大簸箕裏揀藥。

東方兩步走上前去,整衣拜倒,道:“師父。”

那老者一見東方,便笑著站起來,一步上前把東方扶起,道:“我還以為你昨天便能到,莫非想那詩句想了整整一天才明白?”這老人正是欽天監的主事,國師水鏡。

“弟子雖然多年未聆教誨,也不至愚鈍至此。路上有事耽擱,昨日入城已晚,今早去欽天監拜謁,才得著這紙留墨。”東方說著,把那張紙條拿出來:“平原上築牆,有土乃成,意、形皆是一城字;赤雁者,朱雀也,南方神鳥;一晝夜即一日,合一舊字;《古微書》上言,鳥獸之但鳴不語,因其舌異於‘人舌’。這四句詩說的便是‘城南舊舍’。”

水鏡撫須頷首:“不錯。這又是誰?”

“哦,”東方回頭招來釘子,“這個孩子是我在路上遇見的乞兒,實在無處可去。他識文斷字,且還機敏。能否留下他在師父這裏做個道童。”

釘子一聽這話,連忙上前對水鏡作揖。水鏡眉目清朗,點頭道:“好,你還是這樣心腸,總見不得苦弱之人。”說著,往前麵屋舍走去。東方緊隨其後:“師傅此番找我入京,是有什麽急事麽?”

“你在京畿城郊可曾見到什麽異象?”

“說是有怪獸出沒。”

水鏡點頭道:“不錯。這件事情鬧了許久。皇上令欽天監卜問天意,我也無非是奏些政績不勤,國事不寧,以致天譴。可我雲遊多年從未見過這等怪事。”

東方沉吟道:“師傅以為此事乃人禍?”

水鏡不答,推開門,屋裏是些尋常桌椅,牆上卻掛了一副古風的《煙波釣叟圖》。東方辨那字款,卻聽水鏡道:“去歲末,紫微星相混亂,朝政恐有安定;彗星出於東方,主將軍謀王。你想必看見了吧?”

東方低頭想了一回,道:“是,但……不是燕州那位。”

“哦?”水鏡眉頭一軒。

“弟子如今追隨五王。”

“啊?”水鏡吃了一驚。

東方見他這樣,倒有些尷尬,坐下,正色道:“我曾在燕州試探過五王,這幾月都在他營中。我覺得……他隻是恃才放曠,並非野心勃勃之人。”

水鏡熟視東方,沉吟片刻道:“我本想讓你來助我。你既跟隨五王入世……便有始有終吧。”

東方想解釋兩句,卻又覺得多餘,隻點頭道:“是。師傅遇到什麽疑難之事麽?”

“都是些雜務罷了,也無甚要緊。”水鏡看他氣色,拈須道:“你近日紅鸞星動,恐有些不期之遇。其中凶險,需得小心為是。”

釘子坐在那門檻上,看著太陽升上天空,心想那紅鸞星是個什麽星,為什麽先生聽了臉紅了。他本是想繼續跟著東方,老年人畢竟沉悶,不好玩。但他覺得自己未必能求動東方,悶了一會,百無聊賴地看起了地上的螞蟻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