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季笙報了個柔道班,迅雷不及掩耳,事先誰都沒說。她從宋陽那裏走了之後,騎車經過一條路時看到了招生簡章,然後就報名了,進去見了老師後,付了兩期的費用。

她存了很大一筆錢。在去年九月以後,她就沒有再花過錢了,支付寶和銀行卡幾乎沒怎麽動,而蘇夢柳還按月往裏打錢。

所以她能一口氣付清兩期的費用,回家後就告訴父母明天起她就要去學柔道了。

“男老師還是女老師?”季秫蹦出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問題。

“報名的是女老師,教我們的是男老師。”季笙很快明白過來了,她解釋說:“有二十幾個人一起上課呢,而且我們都穿著運動服。”

但季秫還是不放心,“明天我陪你一塊去吧。”

為了讓爸爸放心,季笙點點頭。其實她覺得在這次事件中,父母比她更需要安慰,在旅行的時候他們就不許她走出視線,不管她是想去上廁所還是去買瓶水,肯定有一個人陪著她。

蘇夢柳本來打算明天就帶季笙去醫院,但她聽到這個“好消息”後,就改主意了,她想明天她先去找醫生聊聊,看看季笙是不是變好了點。

所以第二天劉鮮來的時候撲了個空,季家沒有一個人。他本來是想當個不速之客,好讓這家人沒辦法拒絕他見小姑娘,現在卻不得不給蘇夢柳打個電話了。

“好的,好,那您晚上過來行嗎?笙笙明天還要去上課,是,她報了個柔道班,是……”蘇夢柳很快的結束了這個電話,對麵前的孫醫生說:“大夫,您看我要把笙笙帶過來嗎?”

孫醫生想了下,搖頭說:“我想暫時還沒這個必要。你不用太緊張,其實笙笙恢複的情景很好。她主動去學柔道就是個好現象,這表示她正在努力振作起來。而且,你說她不像以前那麽開心快樂了,這是很正常的,畢竟才發生過那種事,我們不能要求孩子很快把這些給忘了。你需要給她時間。”

“我知道,我明白。”蘇夢柳深深的吸了口氣,她想她可能是太著急了。

季笙上了四個小時的課,季秫就在門口等了她四個小時。幸好柔道班租的這個舊旅館大廳裏的空調,季秫還買了本雜誌,在四個小時裏把它翻了無數遍,還跟旁邊的兩個人聊了會兒天。

看到季笙出來,季秫馬上過去接過她手上的包,遞給她一杯切塊水果:“吃吧,我剛才出去買的,學得怎麽樣?”

“挺好的。”季笙嘴巴塞得鼓鼓的,水果塊切得太大了。

她的體力和神經反射都不錯,所以老師在看了她一節課後,第二節課就讓她跟著二班上了。這個柔道班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減肥班,一班除了收一些零基礎的學生之外,大多數姑娘們都是來想辦法讓自己的肌肉和脂肪更加協調,而且據說柔道減肚子很棒。

二班就算是入門了,會直接的教一些基礎動作,季笙無形中省了一期的錢。

他們回家時手上提滿了東西,季秫這一路進了三家蛋糕店,一家中式,兩家西式,還有水果店,幹果店等等,他隻會用這種有些笨拙的方式來表達父愛,就像季笙還是個小寶寶,隻要給她買吃的就能讓她開心起來。

不過進家門後看到坐在客廳裏的劉鮮,季秫的瞬間就沉下臉了。

這讓劉鮮特別不安的站起來問好,他覺得自己的任務已經失敗一半了。

“季秫,進來幫我做飯。”蘇夢柳把季秫給喊進廚房。

“你怎麽讓他進來了?”季秫熟練的擼袖子洗手,看看案板和水池,就抓起幹香菇用軟毛刷輕輕刷起來。

“小聲點。”蘇夢柳躲在廚房的窗戶後偷看,“讓他自己跟笙笙說。”她回頭跟季秫解釋,“大夫跟我說的,讓笙笙自己慢慢麵對,有時咱們太保護她了會起反效果。”這就像心理暗示,當把一個人當病人保護時,他慢慢的也會覺得自己生了重病。

客廳裏的一切意外的和諧,在劉鮮說出來意後,季笙隻考慮了一秒就點頭說:“那天是秦風。”

似乎在跟宋陽分手後,她徹底脫去了身上最後一層溫柔的裝飾。現在她像個女戰士,她沒有男友,也不需要當個溫柔可愛的小女人,她以後都不會再談戀愛和結婚了。

她隻需要保護她的家人就行了。爸爸媽媽都已經老了,她必須堅強起來。

再說,被植物寄生也沒有她想像的那麽嚴重,最可怕的還是人。

——而且宋陽怎麽會猜到秦風做的事的?

她猜警方應該已經找到了足夠多的證據,證明那個人就是秦風,她再隱瞞也沒有必要了。特別是在她今天出來前,宋陽打算把他四六級的書給她時,她就知道從一開始,秦風就在說謊了。而她也在警方麵前露了一個大馬腳。

她說:“那天,我的朋友給我發了個短信,就在我當家教的時候。”她掏出手機,找到貝露佳寄來的短信,“她們說有人替宋陽帶東西給我,因為我們之前說好了,他把他的四六級的書拿給我,我就不用買了,我以為是這件事,所以家教後我沒有回家,而是回了學校。”

劉鮮幾乎是如饑似渴的聽著來自受害人的第一號證詞,她能把所有的拚圖都拚起來嗎?

“秦風就等在我學校門口。我們學校有好幾個門,但我從家教回來坐的車就在林蔭路的那個門口停。我不知道他怎麽會挑在那裏等我……”季笙皺了下眉,她在旅行中曾經不止一次的回憶那天的事,拋開之前讓她痛苦的部分,前麵仍然有很多過於巧合的地方。

劉鮮讓她快速跳過這裏,“這些你不用考慮,等我們把他抓捕歸案後就能知道了。你繼續說。”

“他說他給我帶來宋陽的書,然後他說書太沉,可以幫我提回寢室,我就跟他一起走了。”說到這裏時,季笙的臉色變糟了。

劉鮮抓緊時間問:“他有沒有說別的?他之前還入室盜竊,趁另一個案的當事人,也就是宋陽,你認識他吧?趁他不在家進了他家,帶走了他的電腦主機。我們猜測這不會是一個簡單的報複行為,而是有他的目的在的。”

季笙轉了一下腦筋,她認為警方並不堅持知道秦風想找的是什麽,他們隻想找到秦風確實有這個目的的證據。

她點頭說:“是的,他問我知不知道宋陽的教授給宋陽的什麽研究還是什麽的,他好像認為教授給宋陽開小灶了。”

劉鮮興奮的想,這下都串起來了!

季笙在筆錄上簽字,送走了劉鮮。接著她就沒有再聽到來自警方的消息了。很快暑假過去,季笙回校參加了補考。

她去交學費時,關老師特別高興,叫她等一等,他跟她一起去教室。

“回來上學緊張不緊張?”關老師悄悄問她,“有什麽不習慣的直接給我打電話,我的手機你知道吧?回頭家裏電話也給你留一下。”他壓低聲說,“還有就是,沒有人知道,別害怕。”

確實沒有人知道。關老師當時的處置保證這件事隻有他和錢老師,還有葛副校長知道。學生中更是一個都不知道,他們參加了一次安全報告大會,然後暑假兩個月的時間把這件事的印象給清洗到最低。

季笙回來後,一切都跟以前一樣。

“你整容了?”這是姚東海看到季笙後的第一句話,也讓季笙想通了為什麽剛才班裏看到她的女生幾乎都表情怪異。

很快到晚上,就有流言說季笙暑假前請了一個月假是去做整容了,言之鑿鑿的說她開了眼角,墊了下巴,削了臉頰,可能還吸脂墊鼻子了。

貝露佳神情嚴肅的把手放在季笙的下巴上,輕輕的揉,半晌說:“確實沒有墊東西。”

季笙……麵無表情,她的心情挺無奈的,可能以前她就該欲哭無淚或者別的什麽了,但現在她也隻能木著臉說:“我隻是長開了。”

“她就是長開了。”姚東海堅定的說,下午她見到季笙後已經試過了,人家確實沒墊下巴,隻是突然變成瓜子臉了而已╰_╯

季笙打開手機,調出蘇夢柳的照片說:“看,我媽就是瓜子臉。我爸是方臉,我以前像我爸,現在轉回來了。”

貝露佳,還有也在這個寢室的其他女生都遺憾的歎息,她們幾乎都在好奇之下摸過季笙的下巴,而且每一個人的手勢都格外輕柔——她們都怕把同學的下巴摸歪了。

但知道季笙沒墊下巴之後,她們又都轉為羨慕,要是自己也能這麽幸運就好了。

貝露佳說:“我不行,我天生就像我媽,要像我爸,我早一頭碰死了。”貝露佳的爸爸是梯形臉,有個寬大無比的下巴。

雖然在寢室裏,季笙好像說服了大部分人她沒有整容,但在整個年級裏,還是流傳著她整容的傳說。這讓更多人想從她這裏知道整容醫院的名字和醫生的名字,還有她用的假體的名字,不少人問她是去北京做的手術還是去上海?還有人問是不是專門請假出國了,在女生中興起了一陣整容潮。季笙驚訝的發現有很多人已經整過了,就是在高中畢業後,而更多人打算在大學中完成這一任務,這樣到拿畢業證時,她們的照本就是最新的了。

季笙隻是走在了前麵而已。

季笙以複習補考為由謝絕了繼續跟大家討論整容問題。這又引發了另一波熱議,大家都認為季笙爹媽都非常疼愛她,為了讓她整容還願意讓她錯過所有考試!

關老師悄悄給季笙拿來了他所能拿到的所有考卷:電子版。看起來像是有手機拍的。季笙發現就像姚東海說的,大部分補考都是用原卷。隻是原卷是A卷的補考用B卷,而原卷是B的則用A卷或C卷。就是輪著來,基本保證了所有人補考時沒見過原題。

有關老師的“保駕護航”,季笙輕輕鬆鬆的就完成了補考。而據說改考卷時,關老師又特意去說情,總之,在補考完了之後,任課老師中好像不少都認為她是關老師的熟人,在課堂上對她非常關照,表現為讓她幫著發東西,或者想不起班長叫什麽名或不認識班委時,就叫她。

季笙無意間更受歡迎了,不管是同學還是老師。更讓她吃驚的是大部分人把這歸功於她的整容,就連姚東海也說:“因為你變漂亮了嘛。”

但季笙自己卻是越來越不講究了。她天天穿著長褲和長袖襯衣,寬寬大大的那種,毫無線條感。她也不再擦防曬霜,任由太陽把她曬得越來越黑——她現在是班裏最黑的女生,但又得了個黑珍珠的外號。

她也不再剪流海,注意保養,海淘漂亮衣服。她三點一線,隻去教室、食堂、寢室,當然,早上她仍然去林蔭路慢跑。每次跑過那條路,她都有種窒息感,但她像自虐一樣每天都去。因為每次她去,樹林裏所有的植物都在歡迎她,它們發自內心的愛它。

她在回校後第一天就去見了樹兄。它還在老地方,筆直挺拔。

她靠在它身上,依抱著它。

樹兄溫柔又可愛,它每回傳遞給她的信息都帶著樹木特有的清香味。

樹兄:你看起來更好了

季笙:嗯

樹兄:你還小,好好吸收營養,等你長到像我這麽大,你就不用再怕那些動物了

季笙摸著樹兄身上粗糙的樹皮。

它說:教你個招數

季笙感覺到了,一股特別的氣息調動起了她身體裏很微小的一部分,然後它們就像涓涓細流一樣,慢慢通到了她的全身,浮到她的身體表麵。

她覺得自己像出了一身汗,好像就是身上突然一熱,等熱度下去,汗留在了她的皮膚上。

她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是淡淡的苦澀味。

樹兄:分泌這個可以殺死爬到你身上的小蟲子,也能讓鳥不再來啃樹葉

季笙又舔了手背,她發現這股苦味是真的。

——這是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