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姚東海在電話裏說:“你真牛,這就不參加考試了?打算回來補考嗎?十幾科呢,回頭你看得過來嗎?不過補課監考好像不太嚴。聽說有的科目補考是原卷,要不我考完給你劃劃題?”

季笙:“……好,別太麻煩你。”

“這有什麽麻煩的?萬一我也補考呢對不對?行了,不耽誤你了,掛了。”姚東海掛了電話,跟貝露佳做了個沉重的表情說,“聽著特別沒精神啊。”

“誰家長輩去世也不可能笑嘻嘻的吧?雖然是個沒怎麽見過麵的長輩,也是她爸的親媽。”貝露佳回憶道,“我記得我特別小的時候去參加葬禮,大人跟我說一聲哭,我就扯著嗓子幹叫來著,當時還記得前麵有個小姑娘哭得特別慘,我哭不出來,一看她哭,最後我也能哭出來了。”

姚東海把書翻得嘩嘩的,“我看我也直接參加補考得了……”看不進去啊。

前一段日子,關老師和葛副校長又來了一回,說可以一口次補償給季家十萬塊錢,也可以日後給季笙保研,隻要她還在本校上,那日後不管她想讀哪個專業的都由她挑。還有如果她想跟著本校的老師讀,當然是保她一定能上,再不行G大還有兩個兄弟學校,有喜歡的專業也能調劑一二,反正就是要麽給你們錢,收了錢就保證不告學校,以後也不要提起此事,也可以保你前程無憂。當然想兩邊都占著就不太可能了,如果選了保研,那隻能再補償三萬塊。也就是季笙在醫院沒花完的錢,補個整給她。

季秫和蘇夢柳都覺得學校有點欺負人。本來還覺得學校在處理這件事上是很積極的,印象不錯。但這種二選一就給人侮辱人的感覺了。不是說季家就死要錢或怎麽樣,但至少態度應該比這個更好一點吧?

葛副校長是親自帶了禮物來了,歎氣說:“學校給出這個處理意見,我知道家長可能不太滿意,但學校也不可能再讓步了,這方麵也不是我一個說了算,我也很為難。咱們先把這些旁枝末節給放到一邊,隻考慮怎麽對孩子更好,是吧?要我說呢,這個錢,不管多少你們都留下,給孩子買點補品。保研這個,我覺得還是可以接受的。G大在本省也算是個不錯的學校了,更別提我們學校一直都積極搞對外聯絡,去年還跟港大那邊做了個交換生計劃,季笙如果有這個意思的話,我可以在這裏打包票,如果她想去港大,我可以保證一定有她!到時如果港大那邊不給獎學金,我們學校可以給一部分。”

季秫和蘇夢柳都知道季笙的成績也就是在中上流,以前也想過家裏送她去留學,但如果有學校推薦,似乎更好?兩人此時都遲疑了,一起看坐在旁邊的季笙。

關老師主動說:“季笙,你自己怎麽想的呢?如果你有什麽想法,都可以說。”

季笙很突兀的說:“能讓我讀農大的研究生嗎?”

葛副校長祭出港大的招牌來,以為這肯定是克敵致勝的法寶了,沒想到季笙竟然隻想去農大,他微笑道:“你喜歡農大的哪個係?有喜歡的教授?你要想去,我幫你問問。”

不過季笙說過了一句就不吭聲了,葛副校長也不急著立刻說定此事,把錢和禮物留下後,就和關老師告辭了,“正好是暑假,你們帶著孩子出去散散心,有什麽事都可以等開學後再說。季笙,再見。”葛副校長說。

下樓時,葛副校長問關老師:“這孩子想上農大?我怎麽記得農大當時分數還沒我們高呢?”

關老師失笑道,“我聽說她交了個農大的男友,大概是因為這個吧。”

葛副校長聽了先是一愣,然後就笑了,點頭說:“行啊,也好,這樣挺好的。要是她真想進農大,咱們這邊也方便。”G大與農大相臨,兩個學校關係本來就不錯,送個學生進去輕輕鬆鬆的。

關老師想替季笙多爭取一些賠償,道:“她要是選農大,學校看看是不是多賠點錢?三萬確實太少了。”三萬?打發叫花子嗎?關老師當時看到就想說你好歹給個十萬八萬的,尼瑪係主任買輛車三十萬起,輪到學生出事賠點錢扣扣索索。

葛副校長皺眉說:“……我看看吧。其實可以先幫她催催保險,他們進校時不是買了保險?”

“那我去催催?就把他們扯皮……”關老師說。

葛副校長說:“你不用去,叫老錢去,當時這保險是他聯係的吧?他跟那保險經理熟,讓他去。”

關老師和葛副校長走後,蘇夢柳和季秫根本沒有在家繼續討論這件事的意思,他們的假已經請下來了,打包好行李,坐上飛機出發了。

第一站,杏花溝。

蘇夢柳和季秫不想讓這種事破壞旅行的情緒,所以在途中也沒有再提起,而是拉著季笙說到了杏花溝怎麽玩。

杏花溝是個剛開發的小景區,據蘇夢柳單位去過的人說挺漂亮的,最重要是人少。而且那邊的農家院為了拉來遊客,服務特別好,收費還少。

在商量去哪裏旅行時,蘇夢柳和季秫讓季笙隨便遠。蘇夢柳說如果想去購物,想出國,那就先去出境處辦護照,要等上一兩個星期才能走,不過想去哪裏都由季笙選。如果不想那麽麻煩,想這就出去玩,國內的景區倒是說走就能走。

“都聽你的,笙笙,看你想去哪裏都行。”蘇夢柳說。

季笙對出去玩的興趣不大,倒不如說她是順從父母。父母想安慰她,想帶她出去玩,那她就聽父母的。所以她對出境遊的興趣不大,所以選了杏花溝。

季秫說:“要是想看山水風景,要不要去爬泰山?”他想爬爬泰山,走鎖道,體會一下上青天,據說這個特別能鍛煉人的精神和意誌,說不定正對季笙的症呢?

他和蘇夢柳都發現,自從出了這件事後,季笙完全變了一個人。她以前就是每天傻樂,從來存不住心事,現在卻變得一天都難說一句話。聽她媽說不叫她,她能搬個凳子在窗戶前坐一天曬太陽,也不上網,也不玩手機,倒是那盆仙人球不離手。

這樣下去,他們還真怕季笙精神再出問題了。

季笙對泰山的興趣不大,她在很小的時候去過一回,不過沒爬上去,當時的事都記不清了,就記得越往上走越冷。但她也答應了,說去泰山也行。

“那就定下來了,咱們先去杏花溝,再去泰山。從泰山下來後,先去看你叔叔他們,再去你舅舅家。”蘇夢柳說。

之所以要先去旅遊再去親戚家,那是因為還不到正式放假時間,把季笙帶到親戚家就不好解釋了。發生在季笙身上的事,就算是親戚也不能說。

坐上飛機後,空姐提醒關手機,季笙拿出手機來,剛好一個電話進來了。

宋陽。

季笙條件反射的把這通電話給按了,然後就好像害怕看手機一樣把它給塞進了包裏,到下飛機都沒拿出來。

宋陽看著又被按掉的通話,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他前段時間有四天沒有聯係季笙,後來再想聯係就找不到人了。他在朋友圈問季笙的好友,姚東海說:“季笙奶奶病危了,你不知道?”

宋陽就知道糟了。怎麽會這麽巧呢?他問丁琰這種情況怎麽辦,丁琰說:“趕緊道歉啊!就說老教授催你的論文,你寫論文寫忘了!”

宋陽就開始一個接一個的給季笙打電話,他怕短信不夠鄭重。可季笙不接他的電話,可是也沒把他拉黑名單。保健他們都說這就是等他道歉的姿態,“妹子生氣了,等你哄呢。你多哄哄,多撥幾個過去,別嫌煩。妹子哪有不作的?作起來什麽樣都有。”

宋陽倒不嫌煩,他就是止不住的擔心害怕。要說以前季笙老發隨手拍的野花野草給他時,他們就說他被妹子調教,所以季笙怎麽作,他都覺得正常。現在隻是不接電話,如果真像保健他們說的那樣,那倒簡單了。

他就怕季笙是想跟他分手。

羅亞男聽完想了下說,“那再給你介紹一個?”

宋陽從兄弟這裏得不到有用的指點,隻好鍥而不舍給季笙打電話,心想真要把她煩得打回來罵他也行啊,隻要她打過來,他就立刻道歉,怎麽道歉都行!

他握著電話想,要不過十分鍾再打一個?打得多了會不會有反效果?

正想著,手機響了,他看了眼是個沒存的本地座機,期待的想是不是季笙打的?接了後才想到姚東海說季笙已經不在本地了。

“喂?宋陽嗎?我是派出所,我姓劉,你前段時間是不是報了個入室盜竊案?我們進行案件匯總,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去找你?”

劉鮮是今年來的小警察,剛從警校畢業,有著滿腔的熱情和使不盡的力氣。居朝東覺得這小夥子有活力,就把調查宋陽這邊的事交給他了,看重的就是他年輕,跟宋陽這樣的大學生應該很有話聊。調查季笙家庭和學校的事交給了另一個資深的女警,走街串巷跟大爺大媽們聊天當然是女警給力。

這個案子的級別已經降下來了。不過還有三個月的緩衝期,三個月內要是沒有另一個發生在附近高校的這種路遇QJ案的話,或者就算發生也找不到兩個案件之間的聯係,那就能定性這個案件屬於激情作案。而不是連續案。

劉鮮接替居朝東成了這個案件新的負責人,沒想到頭一遭獨立辦案就撞上這種大案,可把他給激動壞了。不但立刻把宋陽曾經在他們所報過一個入室盜竊案,還以兩個案件相隔時間很短為由,認為這兩個案件是有聯係的。

“既然521案件的受害人有可能跟嫌疑人認識,是熟人作案,那有沒有可能這個盜竊案也是同一人所辦?”劉鮮認為現在哪個小偷就為偷一個拚機的主機入室啊?這提前也不踩個點什麽。

“可能小偷認為宋陽有錢呢?現在單身學生也有錢啊。”居朝東故意這麽說。

劉鮮卡了殼,於是決定親自跟宋陽接觸一下,到他家裏去看看。

“你一個人住這裏啊?”劉鮮進屋時心裏就咯噔了一下。

宋陽租房的這個小區算是新建小區,95年的房,二室一廳,他一個人全給租了。要是被小偷認為這是個富二代也是有可能的啊。

但進去後就發現這屋裏挺坑人的,幾個屋幾乎沒幾件家具,床、櫃子和桌子還是房東的家具。桌子上有個顯眼的新主機,劉鮮上前看看,宋陽說:“這是我又配的,四千多。”

“你原來配那個多少錢?”劉鮮說。

“那個上八千了,當時剛入學時配的。”宋陽說,當時那個是想玩遊戲,特意配了個好的,再加一個27寸的屏,整個下來一萬二左右。“不過用了好幾年了,也都差不多不值錢了。”宋陽還是挺可惜那個主機的,用著熟,再不值錢也沒過時啊。搞得還要重新配。

劉鮮就幾個屋轉過來,看到哪個屋都有各種大小的花盆,種的也不是什麽名貴的植物。倒是有一盆雛菊是擺在桌上的,極為茁壯可愛。

“你這花養得挺好的,怪不得是農大的學生。”劉鮮說。

宋陽順著他的目光看桌上那盆雛菊。

這盆雛菊就是被2.0寄生過的。它被小偷揪掉了一大半的葉和花,根被暴露在外超過十二個小時,但在他把它重新種到盆裏之後,兩個小時就恢複過來了。

他還記得那天半夜,他怕它撐不過去,打著手電筒進來看,竟然看到原本淒慘的花葉已經緩過來了,被揪斷的葉莖也直了起來,不細看都不知道它是曾經受過傷的。到了第二天下午四點,仿佛被咬了一口的地方已經開始冒出新葉。第四天,它已經重新長滿一盆,並開出了十幾個花苞。

現在它比它所有的“兄弟姐妹”長得都好。宋陽試著這一盆再次分盆,卻發現這次分盆後,每一株都長得很好。

跟之前完全不同了,就像這一次它們每一株都喝了加速劑。

宋陽懷疑,2.0應該是真的被小偷給揪走了。但它留下的東西卻成了這盆雛菊的營養劑,因為是全株吸收,所以它們都獲得了養分。所以再次分盆才沒有出現2.0寄生時的情況:隻有一株獲益。

——那如果把它跟別的花種在一起會怎麽樣?是會像2.0一樣吃掉營養?

他把3.0的其中一株跟別的正常雛菊種在一起,果然又發生了搶水分搶營養的事。看來3.0有著跟2.0一樣霸道的特性。

雖然3.0不是原株2.0,但這意味著他的研究可以繼續下去。宋陽鬆了一口氣,這也是他敢聯絡季笙的原因。

隻是沒想到季笙那邊也出事了,他真是後悔得不得了。

劉鮮跟宋陽聊得很high,兩人聊過配機子的種種心得後,劉鮮又跟宋陽請教了一下養花的秘訣,因為劉鮮爸爸養菊花總是有蟲子,菊花梗上爬得密密麻麻,想知道有沒有什麽低毒有效,家庭使用比較安全的除蟲方式?他們家現在是用煙頭泡水。

兩人之間氣氛越來越好,劉鮮就進入正題說:“對了,發生盜竊案那幾天,有沒有什麽比較特別的事情?你都跟我說說。”

宋陽冥思苦想,連等公交車時覺得自己身後有人,那個拿著泡麵碗乞討的乞丐不像好人這種“疑點”都說了。

劉鮮哭笑不得,提醒他:“這種事,有時也有可能是身邊人不經意透露了什麽,你說說你認識的人。”

宋陽那幾天就是趕論文,而且知道他趕論文的人還不少。比如保健他們幫他買飯,還有就是秦風。

“秦師兄是B市的,到我們這邊來跟我教授學習,現在已經走了。他這個人挺好的。”宋陽說。

劉鮮眼裏一亮,“走了啊?幾號走的?”

“21號吧?我們教授跟他說過後,他21號就沒來了,估計是已經走了。”走得太突然,不過考慮到秦風跟他們實驗室人的關係,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宋陽也不太想看失敗者的嘴臉,倒是老教授有些唏噓,說本來還想叫他們一起吃頓飯,一酒泯恩仇。

連木淑娟都私下跟宋陽說:“敬謝不敏。”可見大家都覺得他這麽走了挺好的,省了事。

劉鮮後麵的話題就都集中在秦風身上了,特別是知道他跟實驗室的人關係都不太好,等於是被趕走的時候,更是雙眼發亮,語氣都變了。

宋陽慢慢也發現事情不太對,這話說的就有保留了。一個小小的盜竊案,他還不至於要把這事按在秦風頭上,就替秦風說了兩句好話:“秦師兄一直跟我很不錯,一直挺照顧我的。”

劉鮮:“你們私人關係不錯?”

宋陽:“是啊,以前我們寢室一起吃飯還叫上他了呢,還有我朋友她們寢室。”

“女朋友啊?”劉鮮露出“我懂”的笑容,心底替眼前的宋陽難過了。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他這算是引狼入室了。

宋陽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秦風有重大嫌疑。”劉鮮把報告放在居朝東的桌上了,一切都串起來了。

秦風可能是因為被趕回去而心懷怨恨,但他沒有去找跟他一直有矛盾的司邦毅報仇,而是找跟他關係不錯的宋陽報複。原因很簡單,宋陽和他的女友對秦風沒有警惕心,他的報複更容易成功。

有時幹警察久了就是容易影響三觀。劉鮮寫完報告都覺得要真是這秦風幹的,這家夥真是個貨真價實的混蛋了。人家對他好也成了他選擇報複對象的原因之一了,瑪蛋!

居朝東看過報告,對劉鮮點頭說:“有點意思了。可以照這個方向查下去。”

周末,劉鮮就自掏腰包直撲B市,秦風老家。

周一,他風塵仆仆,兩眼冒賊光的回到派出所,在食堂堵住正在剝茶葉蛋的居朝東:“秦風逃跑了!”畏罪潛逃!板上釘釘是這小子了!這麽快就逮住他的馬腳,劉鮮簡直腳下生風,都要飛起來了。

居朝東嘴裏塞著半個蛋,一邊點頭讓他坐下,一邊招手讓那邊盛飯的小妹拿套公用餐具給這小子盛一份飯過來。小妹對劉鮮這個年輕小警察印象很好,給他盛了滿滿一碗八寶粥,包子、花卷、油條堆成山,外加兩個茶葉蛋和一大筷子鹹菜絲,還特意把餐巾紙給拿到這張桌來。

居朝東對比自己八分滿的粥碗和一疙瘩鹹菜絲,“……”

劉鮮已經迫不及待的匯報起來了:“……秦風根本沒有回B市,他父母根本不知道他要回來了。而他的學校也沒有見到他去報道,他以前的教授也說沒見過他,連電話都沒有。”

居朝東:“那他是什麽時候失蹤的?最後一次出現是在哪裏?”

劉鮮卡殼了。

居朝東兩口喝完粥,說:“你直接去B市了?”

劉鮮:“……啊。”他發現他做錯的地方了。

居朝東:“那他最後一次出現到底是在本市還是B市?如果他當時根本沒往B市跑呢?”天南海北哪裏都能跑,聰明點的嫌疑人根本不會往老家跑,他們第一個要繞開的就是老家。

劉鮮沸騰的腦袋冷卻下來了,垂頭道:“領導我錯了,我搞錯順序了。”他是想直接按住這小子。特別是這種案件,有很多嫌疑人都認為女方不會告,所以會大搖大擺裝成沒事人一樣。他想的是找到秦風詐詐他,不過發現他跑了以後,倒是連詐都不用詐了。

但正確的順序是從本市查起,查秦風最後一次出現是在哪裏,最後一個見到的人是誰,因為如果要找到他真正的落腳點,最終線索還是在本市:這裏是他離開的起點。

他這麽一來,有點打草驚蛇了,要是秦風真因為這個跑了,那劉鮮能悔死!抓不到人,沒有決定性的口供和證據,他的調查就是紙上談兵,沒有半點用啊!難道他能把一段空想的報告送到檢察院嗎?

劉鮮的腸子都悔青了。

居朝東把盤子給收拾了,拍拍劉鮮的肩說:“有衝勁是好事,給你開個搜查證,帶上鑒證科的小唐去一趟秦風的租屋,再去找他的教授談談,看能不能再挖出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