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其實他早就跟我說了,大概就是在去年過年前……”季笙忍受著秦風放在她身上的手,還有他看她的眼神,努力把菟絲子的故事編得曲折一點,長一點。
——因為宋陽對菟絲子真正的特性是一無所知的。
真正知道菟絲子的人是她,唯有她。她很清楚,宋陽對菟絲子的所有猜測和印象,所以她也很有把握能瞞過秦風。
她說課題其實是老教授之前接到的,是下頭一個科研所送上來的,但老教授沒時間做,好像也沒給錢,所以就壓在那裏。後來宋陽要考研,老教授就把這個拿出來讓他先做著。
“畢竟現在這個實驗,宋陽插不進去,聽他說老教授好像讓他這一兩年先做這個,出了成果後再說。”季笙說。
“具體是什麽?”秦風聽得入了神,馬上問。
“這個我也不知道,他倒是跟我說過幾次,但那個名字太複雜,我沒記住。他真接到這個也才很短的時間,具體情況你還是問他吧。我真不知道。”季笙說,“我都說了,你能放我走嗎?我一定誰都不告訴。”
秦風還在想季笙說的八成是對的,但這說明具體資料可能都在老教授那裏,所以宋陽這邊才隻有一個粗陋的觀察日誌,說不定實驗的植物標本也在老教授手裏。
這樣的話,他想在臨走前毀了宋陽的這個實驗就不可能了。
其實本來他也隻是突出其來的一個念頭。沒想到他現在這麽有行動力了。
秦風低低的笑了兩聲,他發現人隻要越過那條界線,好像底限也在不斷降低啊。上次他敢入室,這次就敢綁架了。下回呢?難不成就該殺人了?
季笙被他的反應嚇得不敢再說了,警惕的看著他。
“你真的誰都不說?”秦風逗季笙,現在她就是他手中的玩偶,任他想幹什麽都行。他完全掌握她的命運和一切。
——這種感覺太棒了!
他看到季笙慌忙拚命點頭,他就又笑了。
“我不相信你,怎麽辦?”他說,“不如,你給我做個保證?”
季笙茫然的看著他,結結巴巴的保證:“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秦風又笑了,他伏下身,“你親我一下,我就相信你。”
季笙驚悚的看著他,他就這樣笑著強在她嘴上親了一下,緊緊的摟住她。
她感覺到他的另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裙子,撕裂。
“啊!!”她剛叫出聲就被捂住口鼻。
“不要喊,你想我殺了你嗎?”秦風覺得她這麽無望的掙紮很有趣,他輕輕的威脅了一句,把手伸到了她的裙子裏麵。
他坐在她的腰上,任她怎麽掙紮也直不起身。
腦袋整個像炸開一樣,她整個人都被恐懼占據了。
——救我!!
——救我啊!!!
——救命啊!!!!
——救救我!!救救我啊!!!!
一陣無聲的風仿佛席卷了小樹林上空,所有的樹葉都劇烈的拍打起來,令人心悸。
小樹林裏的空氣好像被壓縮了,風停止流動。
然後,有一股輕輕的風刮過來,似乎有什麽落下來了,像花粉一樣輕微又無處不在。
秦風突然覺得自己頭頂、脖子、臉上都落上了輕輕的、讓人發癢的粉末,它們好像是被風刮來的一陣灰,粉塵一樣。
他吸進了喉嚨裏,眼睛裏也落了一些。這讓他有一瞬間分心了,跟著一股大力把掀開,季笙的手推開他的臉,她的手指刺進了他的眼睛裏!
可能隻是撩了一下,但女生尖銳的指甲邊緣像刀一樣鋒利,好像在他的眼球上割了一下。
“啊!!”秦風的眼睛像被刺到或蜇到一樣,他捂住眼睛,整個眼球火辣辣的,眼淚迅速湧了出來。
等他發覺時,季笙已經把他推開,跌跌撞撞的往外麵跑。
——別怕
——別害怕
——我們在這裏
——到這裏來
——往這裏跑
秦風在身後追著,依稀傳來他的聲音:“別跑!!”
很多信息湧到她的身體裏,漆黑的林蔭路仿佛一下子變得更明亮了。所有的樹都好像在發光,腳下的每一棵草都傳遞著溫暖的信息。
季笙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向著那些樹指引的方向跑去,她的腿還不太聽話,好幾次都差點摔倒,但這裏有那麽多的樹,它們像一個個朋友一樣伸出手來扶住她,每當她把手按到樹幹上,樹都告訴她:別怕,往前去。
——我們來消滅他!
秦風隻覺得自己的眼睛模糊了,那隻被刺傷的眼睛流了血,他隻能用一隻眼睛看,但另一隻眼睛好像也看不太清了,霧蒙蒙的。
他的喉嚨很不舒服,喉頭有甜腥味,鼻腔裏像放了一把火,火燒火燎的幹燥。他的心髒好像變沉重了,每跳一下都很費力,腳下在發沉。
這些反應都很微小,他想可能是他太緊張了。畢竟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所以其實他也很害怕。
——他不能讓她逃走。
之前他沒考慮過抓到她,問出2.0之後要拿她怎麽辦。他本來想的是季笙可能不會知道太多,所以他想威脅她給宋陽打電話,讓宋陽源源本本的說出來。
但是他剛才卻想上了季笙。可能所有的犯罪者都是一樣的,他們都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因為既然他們已經是這樣了,那還有什麽好顧忌的?
他剛才想的是上了季笙後,再威脅她不能說出去。但現在她跑了,抓回來後要怎麽做?是殺了她?還是先等一等呢?
秦風一邊想著一邊往前追。這裏的路太暗了,樹影重重,這些樹的影子好像跟季笙融為一體,他總是會看錯。
——但他不能放過她!
季笙一直向前跑,她看不到方向,也沒有時間去考慮她在往哪裏跑,她隻知道要跑,要快點跑。
突然間腳下一空,她滑了下去。
但旁邊茂密的野草像一隻隻手托住了她,她隻往下滑了一點點,隻有兩條腿滑下去了。她趴在坑邊,兩隻手都牢牢抓住野草,它們出乎意料的強韌,不但沒有被她拽斷,還把她整個人都給淹沒了。
然後她聽到秦風跑過來了!
她又開始發抖,野草叢遮住她,她也盡量往野草叢裏縮。她看著他跑過來,然後像是腳下被交纏的長長的野草給絆了一下,竟然頭朝下栽了下去。
似乎那一刻的畫麵在她的眼中成了慢動作。
她能看清在月光下他腳上被纏上的草莖,是好幾條爬山虎,它們緊緊纏在他的小腿上,讓他倒栽下去。
她還聽到了一聲悶響,伴隨著一聲讓人骨頭發寒的脆響,就像關節扭了一下那種脆響。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
季笙的腦海一片空白,她渾身沒有一絲力氣的臥在野草叢中。剛才,在它們的幫助下,她慢慢爬了上來。
她沒辦法說話,她又變啞了。她隻能在心底問它們:他怎麽了?
——他死了
——我們會吃掉他
——別怕
——已經沒事了
季笙仍然不敢看,她回頭也隻敢平視。她能看清野草叢中的每一棵草,她看出來眼前是一條深溝,不知道有多深,但似乎這條溝已經很久了,因為長滿了野草。在茂密的野草叢的掩蓋下,溝似乎很窄,但季笙離得近能看出來,溝應該有一米以上寬。
她從來沒到這邊來過,所以從沒發現這裏還有條溝。溝很長,能看出這裏扔了不少垃圾,遠處好像還有一兩個大水泥管。
這裏可能是排水溝,隻是挖了溝後卻沒有裝排水管,也沒有填平。
季笙像做了一個惡夢,她在夢裏,卻不願醒來去麵對。
——別怕。
是樹兄,它敞開溫暖和寬大的懷抱。
——別怕,過來
季笙順著這個聲音走過去,走到樹兄身邊。
——別怕,不用害怕了,他死了,動物都會死,他會成為我們的食物
她倒在樹兄的根下,把自己縮成一個球,緊緊的抱住樹兄。
——不要害怕,我們都在這裏
十一點半了,貝露佳準備睡覺,打著手電下床上廁所,突然看到季笙擺在窗台上的仙人球。
“姚東海,你看,季笙這個仙人球是不是營養過剩了?”
姚東海探頭一看,也嚇了一大跳。
仙人球的刺好像長了一倍,所有的刺都像閃著鋼鐵般的光芒一樣炸開,殺氣騰騰。
貝露佳摸著胳膊說:“都讓人發寒了。”這下都不敢靠近它一公尺以內了。
清晨五點半,小胖墩關南雁一大早就過來晨跑了,他現在每天都跟季笙一起晨跑,今天來了發現季笙還沒來,關南雁第一次“贏”了,挺有幹勁的決定今天要跑得圈大一點,像季笙一樣從林蔭路跑。
他跑到一半,突然看到那邊樹下好像倒著一個人?
關南雁嚇了一跳,想想看這是學校,天又亮了,就壯著膽子過去,走近以後就嚇傻了。
那是一個女生。
她赤著腳,兩條腿上全是一道道劃的紅痕,髒得可憐又可怕。她的裙子被撕開一個大口子,她團著雙腿,像一顆卵一樣躲在一棵大樹下。
關南雁已經想到可能發生了什麽,他更怕這是一個屍體。他往那個女生的臉上看,突然發現這是他認識的人!
——是季笙!是爸爸的學生!
關南雁馬上撥通了電話,關老師接起的瞬間,他就哭了,哽咽著小聲說:“爸你快過來!姐姐出事了!你學生!”
關老師的心就是一沉,他讓關南雁在那邊等著,他把妻子也叫起來,拿上一條大毛巾被,關老師的妻子還帶上銀行卡和身份證,兩人匆匆趕到小樹林。
隻是一眼,關老師就知道發生了什麽。關老師的妻子立刻過去把毛巾被蓋在這個女生身上,從頭到尾蓋得嚴嚴的,然後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鬆了一口氣,小聲對關老師說:“暈過去了。”
關老師也小聲說:“我給老錢打個電話,讓他把車發動起來,咱倆一起把這孩子給抱過去,讓他把車開到哪兒?”
關老師的妻子說:“就開到這邊的路口,別讓太多人看到這孩子。”
關南雁還在旁邊,關老師推著他把他送到路口說:“你做了件好事,現在爸爸和媽媽都有事,今天不能管你了,你先回家,一會兒自己去外麵吃早飯,好好去上學,記得帶點錢,中午就在你們學校附近吃吧。記住這事不能說出去,知道嗎?”
關南雁的眼圈還是紅的,像被霜打的小苗一樣,他在網上看到再多,親眼看到還是帶給他很大的震撼,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惡行,讓他覺得不可思議?他點頭說:“我知道,我一定誰也不說。”
關老師拍拍他,打電話給了一個相熟的老師。這個老師嘴嚴,不多事,靠得住。一個女生發生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還要通知家長……”關老師按著額頭,深深的歎了口氣。
錢老師穿著背心短褲拖鞋就把車給開來了,此時已經有了一些人,但林蔭路這邊倒是沒碰到人,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關老師和他妻子一個抱住,一個幫著抬腳,把人給抱到車上。錢老師回頭看了一眼就痛心的搖了搖頭,“造孽啊……”
他盡量把車開得平穩。在路上,他和關老師商量這事該怎麽辦。
“錢我帶的有,先讓孩子住院,然後你回來通知一下學校裏,找老葛,盡量別告訴太多人。”關老師說。
他的妻子說:“今天我請個假,我在醫院陪著。”
錢老師說,“學校這邊我找老葛說,那學生家長……”他從後照鏡看了眼關老師。
他的妻子也擔心的看他。人家孩子在學校出了這種事,哪個家長知道了都不會輕饒了學校,估計到時生撕了學校的心都有。
關老師的眉頭緊緊皺著,說:“我去說吧。先確定孩子的情況,對了,還要給派出所打個電話……”
到了醫院,關老師他們沒去急診室,怕那裏人來人往的對孩子影響不好,臨時又托熟人先在病房開了個單人間,讓醫生在這裏檢查。有熟人一切都好說,但醫生剛進病房簡單聽了心音看了眼底,又量了個血壓,就說:“要不還是先送ICU吧,那邊東西全,檢查起來方便。”
這邊趕緊叫人在ICU騰個床,再把人送上診療床推過去。醫生那邊跟關老師說,“情況不太樂觀。人現在是昏迷狀態,別的都可以先放一放,先查一下昏迷的原因吧。”
關老師眼前一黑,連聲答應,他妻子趕緊拿銀行卡去附近的銀行取錢交費,醫生開了一連串的檢查單,先查血,再照個腦部CT,確認昏迷不是由於病變或藥物原因導致。醫生問關老師:“病人有什麽過往病史嗎?過敏史?”
關老師記得學生入學前都有體檢,說這就回學校拿檔案,馬上就回來。他跟著錢老師一起走,他妻子交完費回來,手裏拿著一大疊單據,醫生說:“你在這裏陪著吧,等結果出來,我再過來。”
關老師和錢老師回到學校,已經開始上第一節課了。關老師去翻檔案,錢老師去找葛副校長,先把人堵在了辦公室,等關老師來了以後一起說。
葛副校長在學校主抓安全和學生處,聽關老師說完就立刻站起來說:“走,咱們先去財務室。”
到財務室,葛副校長簽字拿了五萬現金,跟關老師一起去醫院。先去把錢存在交費處,再去找醫生。
此時腦部CT的片子已經出來了,醫生正準備去ICU,看到他們就說:“邊走邊說吧。”
ICU裏,關老師的妻子守在床前,本來已經買了睡衣過來,想給孩子收拾一下,但護士說可能警察還要取證什麽的,不能擦洗,結果隻換了衣服。
關老師他們進來時,他的妻子還在擦淚,“太混蛋了……”
醫生看了下心電監護,看了護士記錄的血壓和心跳,“十五分鍾查一次。”他交待道,然後跟關老師他們一起出來,說:“從腦部CT看,似乎沒有什麽問題。等查血的結果出來後再看。”腦部CT可以看出病人的頭有沒有受過擊打,有沒有受傷,是不是因此導致的昏迷。查血就是看她是不是服過什麽藥。
醫生說:“不過這個有點慢,你們要是著急,我就給她下個尿管,做個尿檢?還是等警察來了再說?”萬一女孩遭過性侵,那下尿管就可能破壞證據。
葛副校長問:“她什麽時候能醒?”
“這個不好說。”醫生說。
關老師說:“我覺得還是要先通知家長,如果要報警,我們也要考慮到家長的意見。”
葛副校長拍板說,“那就先通知家長,你把電話給我,我來打。”
關老師先把季笙的體檢報告給醫生,然後把自己的手機遞給葛副校長。
葛副校長撥通電話,“請問是季笙的媽媽嗎?你好,我是葛朱平,我是G大主管學生的副校長,你好你好……我有件事要告訴你,請季媽媽盡量冷靜的聽我說,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