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不懂(上)
番外二 不懂(上)
哥哥是種什麽生物,我真的不理解。
從我記事起,就被哥哥拉著東南西北的跑,不管是什麽天氣,也不管是什麽季節,我們經常都會待在狹小而隱蔽的地方,他會分給我少量的食物,然後揣著更多的自己背著我吃掉。小時候我怨過他,直到後來知道他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更多食物”,僅僅是騙我的時候,我更怨他,因為從小到大,他就不會讓我跟他一起麵對任何事。
我討厭這種被關在狹小圈子裏的感覺,不管是落腳點,還是我的交際圈。
東方爺爺收留我們的時候,哥哥才有幸開始學習各種知識,而我,則像個沒用的膿包一樣,整天都對著一堆電視節目,吃了就睡,睡了就吃,俗話說醉生夢死,大概就是我的狀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活著,好像活著,就是因為他的要求。
曾經很害怕寂寞,害怕他丟下我一個人離開,因為我不知道會離開多久,甚至會害怕他最終因為我太麻煩而丟下我一去不複返。
可漸漸的,我討厭他回來。
這麽說可能沒心沒肺,可是誰來告訴我,我從小到大認識的人隻有三個,哥哥,東方爺爺和薑伯!我活著就是為了他們嗎?我活著幹嘛,我能幹嘛?!
我開始討厭哥哥,討厭見到他,討厭他用那種命令的口氣警告我,不準和陌生人說話!
沒錯,或許他是有了不起的苦衷,或許我是個什麽見不得光的身份。
可是,我是個人啊,不是養在家裏的小寵物!我也希望能像其他女孩子一樣,三五成群,聊著自己喜歡的東西,一起羞澀地看著英俊的男孩子之類的。像她們一樣會哭會笑會生氣,而不是每天僅有的幾句話對哥哥講。
“出門了?”我問。
他應道:“很快回來。”
“哦。”我點頭。
然後他會笑著問我想要什麽,我看著他的眼睛,想說要自由,可惜說不出口,他看上去總是那麽疲憊,雖然我討厭他因為我搞得那麽累,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為我做了些什麽!
“想吃獅子涼糕。”最後我隻選擇了這麽個答案。
“好。”他答應我,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我知道,他一定會帶回來給我,但不會去管我是否真的吃了,我床鋪下塞了整盒整盒的這些涼糕,沒有丟掉都快腐化了,我根本不愛吃,結果有次無意中說起之後,哥哥就一直記掛著,我卻說不出口拒絕。
因為我怕沒有這個東西,他又會追問我,到底要什麽。
到時候我又該怎麽給他解釋?
真煩人啊!
我要什麽東西,為什麽不可以自己去爭取,為什麽非要他給我?!
這就是做兄長的責任嗎?什麽都給我最好,可他知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麽。
不過,可能我自己都不清楚,直到我十一歲那年,遇見了晉華東。
一輩子也抹不去的痛,都是因為他,那個在我生命中突然出現又悲劇收場的男孩。
對男人的長相,我從來不挑剔,畢竟那麽帥的哥哥擺在麵前,讓我得出個結論,長得好看的男人都是性格惡劣不可靠的家夥。
所以,長相普通,甚至有點微胖的晉華東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沒有排斥他。
那天,我爬到診所外的鋼筋鐵架上,晃蕩著腿眺望遠方。曲折蜿蜒的街道上來來往往許多的人,每個人都那麽陌生,卻又專注的做著他們自己的事情,我很羨慕人有個追求的活著,所以常常盯著他們發呆,心想若是自己也為了某事忙碌,那種感覺又會是怎樣的?
晉華東的出現很突然,他蹭蹭地爬上來,躲在我的身後,壓低嗓門:“幫幫忙,擋著我。”
我順著他的視線往下望去,隻見有不少黑衣人正在往這個方向尋來。
於是我衝下麵大喊:“哥哥——哥哥!”
聲音帶著刻意的害怕與急躁,但我自己知道,我根本沒有半分害怕。
如我所想,哥哥不會放任有人接近我,特別是那些來勢洶洶身份不明的家夥。
看著那些家夥被打飛,狼狽地掉頭跑,我拍著手大笑著,身後的晉華東暗無聲息地躲著,看著我被下麵的哥哥嗬斥叫回了屋。在地麵站定的時候,我衝著上麵笑了笑,哥哥問我在看什麽,我說天空。他不明白永遠沒有光明的天空有什麽好看的,但我並沒有解釋。
至少,我今天自主的去做了一件事,雖然過程仍舊免不了利用哥哥的保護。
“你最近好像很喜歡發呆?”哥哥手裏在配製藥劑的時候,還可以分心來問我。
我想說你還是專心做吧,要是誰吃壞了身體可別怨我。但想起東方爺爺對哥哥的讚許,我就知道自己操心也是瞎操心,這個男人,根本用不著任何人為他擔心,他總是可以一個人就做好所有的事,反正我就是多餘的。
所以我回答他:“沒事做就發呆唄,我還能做什麽呢?”
“你身體不好,上麵風大,以後別去了。”哥哥放下手裏的工作,抬頭問我,“你想學什麽,我教你。”
我心裏頓時生出一股悶氣,甩頭就走:“我什麽都不想學!”
門被我重重帶上,哐當的巨響讓我的耳膜陣陣生疼,我的指甲陷入肉裏,也沒有任何感覺。沒人知道我的感受,從小就像被他操控的木偶,一切都要聽他的吩咐而活,我是沒有自我的妹妹,生活,交際,連我喜歡的東西都要由他給我選擇。
連我想要學什麽,他都要親自來教,就是想要杜絕我和外界接觸吧?
常常惡趣味的想,等我長大之後,是否男人也要他來選,或者他根本不會把我給任何人,永遠的綁在他的身邊。既然如此,幹脆讓他占了我好了,反正什麽都是他的,命和身體我還給他,如果他願意給我自由的話。
不知不覺的,眼淚就這麽無聲的流出來,我掩麵靠著窗台滑坐到地上,心裏明明是那麽無所謂地想著,身體卻感到厭惡,我會覺得那樣的生活好可怕。其實,我想要喜歡的人親吻擁抱,而不是哥哥。
“你在哭嗎?”
心情最不好的時候,晉華東再次闖入我的視野。
他倒吊在窗台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四周,看向我的眼睛裏,充滿了戲謔,我頓時覺得很丟臉,不想讓他看見我掛著鼻涕的模樣。
“誰哭了?”我猛地推開窗戶,看著他被撞飛出去的驚慌失措,我又突然笑了,就那麽莫名其妙的覺得壞心情一掃而空。
反正不是一個人狼狽,對吧?
也不知道是誰開始的,或許是他吧,總之我們悄悄地約定地方見麵,我會聽他講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看著他在我身邊表演,我樂得嗬嗬的笑。晉華東說,我笑起來很好看,他就是記住了那天我仰頭對他的那個笑容,後來才來找我,因為還想看見。
可惜那時候看見的是我的眼淚,他為此也對我發誓,要守護我的笑容,讓我遠離眼淚這種冰冷的東西。
我不屑的嘲笑晉華東,說他矯情,但我心裏是很高興的。
晉華東曾經和我說那種被人控製的生活,滋味非常不好受,我感同身受,也問過他被誰控製著,可他沒有說,隻是笑,指著黑漆漆的天幕對我說,要是天空沒有邊境就好,他很想化身為一隻蒼鷹,掙脫一切束縛衝出這個局限的世界。
然後我繼續笑他,雖然我心裏是認同他的,可看著他專注的模樣,我心裏就癢癢的想要捉弄他。特別是擰著他胖乎乎的臉龐,頗有種成就感。
其實我與他相處的時間並不長,至少與從記事起就存在的哥哥相比,那是短的不能再短了。
但那段日子,我很開心,這種有人一直陪在身邊的滿足感,會讓我忘記曾經寂寞的過了很多年的委屈。
可惜,最後還是被哥哥毀掉了。
那一天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哥哥很少與我交流其他事情,卻破天荒問起我與晉華東說過的一些事,他雖然風輕雲淡的沒有表示,可我覺得越是這樣,越是危險,哥哥這個人,越是安靜的時候,就越可怕,而我看過他殺人的狠戾,在那些年逃亡的日子裏,他從來都是不留情的。
所以我悄悄的和晉華東換了約定的地方,而且是家中,我想我不出門,肯定不會引起哥哥懷疑。
我從未那麽後悔過,那時候,我不該換地方,我該做的,就是與晉華東斷了聯係。
那一幕發生得太突然,我看見晉華東以我從未見過的淩厲身手與哥哥糾纏廝打在一起,他們雙方幾乎都在某個點爆發,以命相搏,而我卻不知道那個點在哪裏。
而且這時候的晉華東,與我平時見的都不一樣,整個人麵目都像是換了個人,仿佛那段時間與我相處的他,隻是披著另一種外殼而已。除了那雙眼睛,我差點都認不出來是他。
我沒想到晉華東會回頭用槍口指著我,那一瞬間,我心裏狠狠地疼了一下,卻馬上又放鬆了,想要我的命嗎?如果你想要,我給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