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禍起毒物
豐盈的滿月發出銀白的柔光,透過樹梢,落下一地剪影。西烈月站在“天涯芳草”的門口,有些恍惚地看著這素淨的石門。她是怎麽了,心裏對這個地方似乎有所依戀一般,才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竟來了三四次,原來她也是一個好色之徒。
西烈月自嘲地笑著,腳還是邁了進去。這裏她也算是熟門熟路了,自在地行走在鮮花滿園的小路上,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風絮也真是不簡單,給“天涯芳草”設計了那麽多個門和小路,讓人無論什麽時候來,都是這樣舒適自在,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等著你的到來,給人以莫大的虛榮感。
感覺到從踏上這條小路開始,就有一道十分放肆的視線盯著自己,西烈月停下了腳步。從來就不乏目光追逐的西烈月本來也不甚在意,隻是像這樣肆無忌憚地注視,她還真沒見過,迎著視線的方向,西烈月抬眼看去。
隻見一個白衣男子坐在花叢之間,或者可以說是半臥著,一手撐著地,一手拿著一壇子酒。他的打扮和上次風絮帶來的那些伶人略有不同,雖然都是白衫,卻少了飄逸的感覺。一身的勁裝,將他修長健碩的身形勾勒得淋漓盡致。而最讓西烈月驚歎的,就是那雙始終盯著她看的眼睛。他有一雙讓人過目難忘的鳳眼,帶著促狹與挑釁,仿佛什麽人也不放在眼裏一般。原來這位醉臥花蔭的,還是一個絕色男子,那張臉絕對可以算得上誤盡蒼生。尤其是輕揚的嘴角,透著陣陣邪氣,讓人既不敢靠近又莫名地被吸引。
他,也是這裏的伶人嗎?風絮這裏到底還藏著多少人物?兩人就這樣相互對視著,西烈月也是分毫不讓。安沁宣輕敲著酒壇,微微揚起頭,對著西烈月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女皇就是女皇,那身王者之氣不需刻意渲染,已經可以讓你深刻地感覺她的高貴與威嚴了。
他的聲音和想象中的一樣,低沉而性感,如上好的古琴。隻是西烈月沒有想到他會問她的名字,不過也好,這樣的男人才有意思。西烈月微笑著朗聲回道:“烈月。”
烈月?好名字,很像她的感覺。安沁宣忽然站起身,就著壇子,喝了一口酒,用手輕輕地拭去嘴角的酒漬,看向西烈月的眼睛也微微地眯了起來,唇角的笑意此時變得有些狂傲。他低低地說道:“宣,我的名字,記住了。”
說完,不等西烈月的反應,他已經抱著他的酒壇子,瀟灑地向花叢的另一處走去。
好魅邪的男子,她想她是記住他了。西烈月還在想著那個特別的男子,一個藍衫小童已經走到她身後,說道:“小姐樓裏請。”
收回視線,西烈月點點頭,隨著他入了小樓。今天風絮沒有在第一層,紛飛的白紗間,沒有了他的身影,倒顯得蒼白了很多。
進了三樓包間,風絮已經在包間裏了,手裏正在撥弄著香爐裏的香料,看見西烈月進來,他微笑著點點頭,手裏忙著往裏邊添加花瓣。
西烈月進了包間,深深吸了一口氣。就是這個味道,仿佛可以讓人心情舒暢,有如飄浮在雲端一般的輕鬆。每次從這裏離開,她都開始想念這個香味了,不知道是什麽香料,或許,她也可以問風絮要些回宮裏點上。
西烈月在桌旁坐下,一邊把玩著放在香爐旁的花瓣,一邊笑道:“風絮,又見麵了,是你這太有魔力,讓人流連忘返,還是,你太有魅力?”西烈月把花瓣放在鼻尖,卻聞不到什麽特別的味道,連普通花香的味道也沒有。這種花瓣還真是奇特,燃燒之後味道竟然會這麽濃烈且提神。
風絮沒有因為她調侃式的讚揚而有什麽表示,他將花瓣完全放入香爐裏,禮貌地笑道:“小姐這次還是要雲袂作陪嗎?”上次,他記得,她說……很滿意。
西烈月輕輕搖搖頭,爽快地回道:“不,今天不要他。”
不要?她果然如傳聞中一樣喜新厭舊。風絮微微低頭,問道:“那小姐還看中何人?”
看中何人?這時西烈月腦中忽然出現一張絕豔的臉,是那個叫宣的邪魅男子。她承認,對於他,她有著很多好奇,隻是並不想在此刻問,今天的風絮,情緒有些不太對勁。西烈月將旁邊的椅子移出,拍拍椅子,說道:“風絮,陪我聊聊。”
風絮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坐了下來。他不說話,西烈月也不說話,就這樣盯著他的側臉看,最後還是風絮妥協地抬起頭,問道:“小姐想聊什麽?”
看得出,他連笑都有些勉強。西烈月拿起桌上早就準備好的炙荊,慢慢為自己和風絮各倒了一杯,將酒推到風絮麵前,直到他接了酒杯,西烈月才說道:“剛才聽到一曲淒楚哀愁的簫聲,是風絮所吹吧?”
她的話,讓風絮一個晚上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一僵。風絮眉頭輕蹙,問道:“你為什麽會認為是我吹的?”他今晚是太放縱自己了,可是今天是一個讓他心疼的日子,不將心緒以某種方式宣泄出來,他怕他會撐不住。隻是沒有想到她會聽見,會猜到是他所奏。
西烈月拿著酒杯站起身來,在包間的窗前停下,看著月光落在酒杯之上,閃著粼粼的光芒,她回道:“感覺。不是嗎?”要是沒有看見今天的風絮,或許並不一定猜得出是他,可是看到他之後,她可以感覺得出他刻意隱瞞的悲傷。
感覺?好個感覺,是他表現得真的這麽明顯,還是她確實敏銳得可怕?其實,並沒有隱瞞的必要,風絮冷聲回道:“是。”
西烈月慢慢飲盡手中的酒,一邊搖頭,一邊說道:“吹得不好。”
從沒有人,從沒有人說他的簫吹得不好,她,是第一個。風絮在心裏冷笑。也對,她是一個不懂感情的人,怎麽會明白用心吹奏的樂曲?她根本不懂!
西烈月將空杯子在手中把玩著,眼睛卻直直地看著還沒有完全圓滿的月亮,眼神卻是難見的恍惚,低低的聲音似乎是在說給自己聽一般,“感情太過外露,倒反失了曲子原有的哀傷。有時淡淡的愁思,默默的哀鳴,才更讓人心碎。”
風絮回過身,被這樣的西烈月嚇了一跳。他見過她自信飛揚的樣子,見過她驕傲霸氣的姿態,見過她調侃揶揄的輕狂,卻沒有見過這樣迷離疼痛的她,還是說……她沒有他以為的那麽無情?
風絮就這樣看著西烈月的側臉,喃喃自問道:“你明白心碎是什麽感覺……”
西烈月閉上了眼睛,她今晚是怎麽了,被風絮的簫聲影響了嗎?怎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個人?他以前也常在月下的深夜裏,吹著那些帶著淡淡憂愁的曲子。有時候她自己也分不清,會納惜抒,是不是因為,惜抒也和他一般,能吹那些動人的曲子。
再次睜開眼睛時,裏麵的恍惚已經不複存在。回到風絮身邊,西烈月晃了晃空杯子,說道:“風絮,陪我喝酒吧。”
風絮爽快地應道:“好!”反正今天他也什麽都不想說、不想去想,隻想一醉方休。
兩人就這樣不言不語,你一杯我一杯,當房間裏第十壇炙荊倒地之後,風絮已經醉得不省人事。西烈月輕笑著站起身,才覺得天旋地轉,扶著桌子休息了好一會兒,才算緩過勁來。
西烈月蹣跚地走出“天涯芳草”,出了石門,竟然忍不住吐了出來。蹲在路邊休息了一會兒,西烈月一邊撫著額頭,一邊懊惱,今天真是太放縱自己了,果然是心情越是不好的時候,喝酒越容易醉。
她現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要怎麽回宮呢?
不行,還是要回去。不然紫竹一定會擔心,今天她出來隻告訴她一個人,要是她今晚不回去,估計她一定得急瘋了。情急之下,她一定會求助大內侍衛總管李緣,到時她這個一國之君就要被狼狽地抬回去了。
西烈月輕拍著胸膛順氣,她還真佩服自己,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調侃自己,好久沒醉過了,快五年了吧。
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好點了,西烈月慢慢站起身來。誰知,才站起來,一陣眩暈襲來,腳下根本站不住,眼看就要栽倒在地。突然,一隻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下滑的身體,西烈月倒進一個溫暖的胸膛裏。
安沁宣抱著醉得不省人事的西烈月,低笑道:“不能喝,逞什麽能。”看到她走出小樓搖晃的樣子和一身的酒氣,就知道她喝了很多酒。借著月光,摩挲著她的臉頰,睡著的她,少了那份銳氣,柔美了很多。她,是個很美的女人,不過,他還是比較喜歡那個有著淩厲氣勢的她。
輕輕摸了摸她的鼻子,安沁宣忽然覺得和慕容舒清的賭約還不賴。
臉上癢癢的感覺,讓本來就不安穩的西烈月勉強睜開了眼。隻見眼前一張臉晃來晃去,就是看不清楚長的什麽樣子,可是可以感覺得到,依靠著的懷抱堅實而溫暖。輕輕搖了搖混沌的頭,終於看見了一雙狹長的鳳眼,邪氣十足。這雙眼她認識,“宣……”
不受控製的眩暈再次襲來,西烈月又一次陷入昏迷。
第一絲陽光刺破暮雲,撕碎了夜的黑幕,帶來了黎明的曙光,也預示著新的一天又要來臨了。當第一縷陽光出現的時候,你會發現,光芒很快就能暈染整個天際。
“來人!”從陛下寢宮傳來一聲輕喝,讓守在殿外打著哈欠的奴才和在附近巡視的宮侍心神都是一震。兩個宮奴立刻推門進入,跪在屏風前麵,等著陛下吩咐。
紫竹也從旁邊的小間裏趕過來,小心繞過屏風,隻見西烈月一手輕敲著頭,一手撐著床沿坐在床上,眼睛微閉著,眉頭卻是緊鎖著,神情有些懊惱。一頭微亂的墨黑發絲再加上她的白緞睡袍,讓酒醉剛醒的她看起來既慵懶,又危險。
紫竹暗暗咽了一口口水,才小心翼翼地走到西烈月身邊,一邊輕柔地給她按摩頭部,一邊小聲問道:“陛下,您有什麽吩咐?”
西烈月享受著紫竹力道適中的輕柔按摩,疼痛得到了緩解,心情似乎也稍稍好些,低聲說道:“紫竹留下,其他人退下。”
“是。”屏風外的宮奴長長舒了一口氣,迅速地退了下去。
良久之後,西烈月才問道:“朕是怎麽回來的?”她醉成這樣,肯定不可能自己回宮。而最後看見的那雙眼睛,是真實存在,還是對那男子印象太深刻,恍惚間看錯了?
紫竹觀察了一下西烈月的神情,看起來很平靜,沒什麽異樣,斟酌了一會兒,才如實回道:“昨晚有一個白衣男子抱著陛下,躍進殿內,將您放在床上就離開了。動作極快,看不清楚樣貌。”
想起昨晚,她還真是被驚出了一身冷汗,陛下遲遲未歸,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就在她坐立不安、左右為難的時候,一個白衣男子忽然闖進西烈月的寢宮,嚇得她正要叫,卻被那男子隔空點穴,頓時既不能動也叫不出來,隻得盯著男子的背影。誰知竟然看見他懷裏還抱著昏迷不醒的西烈月。他將西烈月輕柔地放在床上,還在她的唇上印下了一個吻,最後又像來的時候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在西烈月隻是醉了而已,可是那個男子是什麽人呢?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偷吻陛下。當然,這點她還是不打算和西烈月說,以免龍顏大怒。紫竹小心地觀察西烈月的表情,好在她隻是沉默不語。
西烈月最後揮揮手,說道:“退下吧。”
“是。”紫竹看她的精神好像比剛醒來的時候好了很多,才放心退了出去。
隻是才走到殿門,西烈月的聲音再一次傳來,這次顯得有些焦急,“等等。朕的玉佩呢?”那是父親送給她成年生日時的禮物,一塊翠綠色的碧波逐浪佩件,是她穿便裝時最喜歡帶的,卻沒在床頭看見。
紫竹一驚,她當然知道那塊玉佩,那是陛下最中意的物件之一,可是,昨晚確實沒有看見。紫竹立刻跪倒在地,老實回道:“給陛下換衣服的時候沒發現玉佩,奴才立刻去找。”
“算了,別找了,退下吧。”那玉佩,她是帶出去了的,現在找不著,要不就是路上掉了,要不就是……他拿走了。
“是。”紫竹靜靜地退了出去,陛下雖然說不用找了,可她還是要在宮裏和殿內再找找,或許沒注意掉在宮裏了也說不定。
西烈月坐在床上,腦子裏不斷出現的,是那雙邪魅禍世的眼睛,還有冷邪促狹的笑。
那個男子,是什麽人?
他拿走她的玉佩,是無心還是故意?
他出現在她身邊,是一場偶然邂逅,還是又一次的陰謀設計?
“來人。”同樣是一聲輕喝,也嚇壞了外麵的人。
熙王府的管事戰戰兢兢地推開房門,隻見西烈倩微微喘著氣,臉色陰沉,神色更是焦躁,趕緊上前一步,回道:“奴才在。”王爺以前身體不好,隻是偶爾發些脾氣,近段時間卻有些反常,時好時壞的。
西烈倩輕咳了兩聲,氣息都未調好,就馬上問道:“雲袂還沒到嗎?”
管事尷尬又慌張地搖搖頭。說起這個就更是奇怪了,不知道那個雲袂有什麽魅力,讓王爺喜歡成這樣。王爺每次去見過他之後,不僅心情大好,連身體好像也精神不少,這也就難怪王爺片刻也不想離開他了。以前還是經常去“天涯芳草”,現在是常接到府上來了。依她看,估計不用多久,這個雲袂就能飛上枝頭了。
西烈倩用力捶了一下桌子,原來放在桌上的杯子被震得哐當作響,“還愣著幹什麽?再給本王去請。”
王爺的脾氣是越來越暴躁了,官家一邊連連說“是是是”,一邊趕快退了出去。才掩上房門,就看見在小廝的陪同下閑閑漫步而來的雲袂,管事立刻推開門,說道:“王爺王爺,雲袂公子到了。”
西烈倩一聽雲袂到了,立刻來了精神,連忙起身說道:“快請。”
雲袂進了屋內,不卑不亢,微微躬身行禮,說道:“見過王爺。”
西烈倩高興地握住雲袂的手,開心地笑道:“袂,你來了。”
兩人雙雙在圓桌旁坐下,雲袂不著痕跡地抽回手,笑道:“王爺先坐下,您臉色不好,雲袂帶了些好茶,陪王爺喝喝茶。”
還是雲袂最懂得她的心,西烈倩笑道:“好。”
雲袂卻不是先將茶葉放入沸水之中,而是從腰間拿出一個小錦囊,將裏邊的白色花瓣倒出捧在手心上,微微揉搓了一會兒,小心地放入一旁的香爐裏。直到將錦囊裏全部的花瓣都放進爐中,雲袂才慢條斯理地開始泡茶。
不一會兒,屋子裏就彌漫著一股濃鬱的香氣,西烈倩用力地吸了好幾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原本心中的煩悶也一掃而光。這是雲袂身上常常散發出的味道,真是讓人心醉。
雲袂待她有些醺醺然的時候,才將手中的茶遞到西烈倩手中,“王爺請。”
西烈倩接過雲袂遞過來的茶,也順便握住了這雙修長白皙的手,輕輕地摩挲著,“袂,你真是能幹,你一來,本王心裏那股煩躁不安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不如你就跟了本王,本王封你為側君。”這樣甚好,有他在她身邊,日日陪伴,豈不美哉?
雲袂的手一僵,隨即微笑著搖搖頭,回道:“王爺說笑了,雲袂不過是個伶人,沒有這個福分。”
西烈倩以為他這是欲擒故縱之術,於是更用力地握著雲袂的手,大聲說道:“本王說有就有。明日本王就去向風絮要人,正式納你入門。”
雲袂看她如此堅決,倒是有些慌了神。他可不想跟著什麽王爺,他是半點也不稀罕,他隻要跟著風絮就好。雲袂立刻回道:“王爺且慢,雲袂始終是‘天涯芳草’的人,實在不配踏足侯門——”
看他急於解釋的樣子,莫不是他不想跟著她?西烈倩顯然有些生氣,不等雲袂說完,直接打斷她的話,說道:“本王說了,沒什麽配不配的,你隻要安心跟著本王就是。”她堂堂王爺,納個人有誰敢多言。
雲袂微微低下頭,知道不能莽撞行事,想了想,雲袂反手將西烈倩的手緊緊握在手裏,眼睛凝視著她,有些艱難地說道:“雲袂知道王爺是為了我好,可您是堂堂王爺,在文武百官及百姓心中是高貴而明智的,實在不該有個伶人側君。王爺若需要,雲袂可以常常到府裏來。”
雲袂低沉而舒緩的話語,讓西烈倩忽然回過神來。雲袂再好,終究是個伶人,若是她真的納他為側君,的確是要受人譏笑的,那些有識之士怕也要看輕了她,這對於她謀大事會是一個阻礙。
其實如果不給雲袂名分,將他接到府上,做個侍君倒也是無所謂的。隻是剛才一時衝昏了頭,已經說了側君的名分,現在又說侍君,也說不出口。既然他自己願意常常過來,此事暫且不提也罷。
西烈倩伸手輕輕拍著雲袂的臉頰,好似無可奈何的樣子,笑道:“好吧,隨你。”一邊說著,一邊將雲袂的臉頰抬起,一臉曖昧地說道:“隻是本王覺得一刻也離不開你,如何是好?”
雲袂識趣地起身,將西烈倩輕輕抱在懷裏,向內室的床榻走去。紅帳綾羅間,春色無邊。
桌上的香爐,也在盡職盡責地燃燒著。
舒清坐在竹屋前的石凳上,一邊煮著茶,一邊好笑地看著芪焰。她正賣力地砍著柴,蒼素卻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旁。芪焰喘著氣,指著地上已經堆成小山的柴,直嚷著“夠了沒有”。蒼素卻隻是瞥了一眼,一副“差得遠了”的樣子。芪焰瞪著他,眼睛都快要冒火了,手仍是沒有停下來,繼續劈著柴。
看他們逗趣的樣子,舒清輕笑出聲,原來蒼素喜歡這樣的女子,有些霸道,有些驕傲,卻大氣坦率,又不失女子的嬌憨。他大概沒有注意到自己那張萬年冰臉現在表情豐富了不少。
可是另一個呢?再看向屋裏正在擦著流星刀的炎雨,嗯,完美的側臉,冷傲的氣質,敏捷的身手,這樣完美的男子,他的春天在哪裏呢?
舒清不禁為自己的胡思亂想感到好笑,原來人年紀大了點,果然會變得比較諧謔。她忽然很想看他們墜入情網的樣子,或許她可以嚐試做做紅娘?
舒清還在想著這紅娘該怎麽做的時候,一聲清冷的女聲自身後傳來,“小姐。”
舒清回過頭,隻見菁葮恭敬地站在她身後。舒清上下打量著菁葮,這個就不錯嘛,不僅長得麵若梨花,最重要的是那清冷的氣質,和炎雨還真是般配,一塊冰遇上一捧雪,好,極好!
將手中剛泡好的茶放到桌上,舒清笑道:“菁葮,坐。嚐嚐我泡的茶。”
菁葮覺得今天舒清小姐笑得怪怪的,但是又說不出怪在哪裏,隻得小心地坐下,看著眼前的茶,又有些左右為難了,有主子給屬下斟茶的嗎?舒清期待地看著她,菁葮還是拿起茶杯,嚐了一口,真心地說道:“香濃甘醇。”確實另有一番韻味。
知道她來必是有事,舒清為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才說道:“有什麽要對我說的?”
菁葮放下茶,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說道:“屬下——”
舒清微笑著打斷她的話,笑道:“自稱‘我’就可以了。你是陛下派來幫我的,別太拘謹了,你看芪焰適應得多好。”確實好得很,都快把這裏當成家了,不過她倒是真的希望芪焰能和她成為一家人。
她可沒有芪焰的本事,菁葮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不自在,繼續說道:“我覺得尹宜和邱桑若是能為朝廷效力,是百姓的福祉。”
哦?才三天,就看出門道了?舒清繼續說道:“接著說。”
三天來,她細心觀察她們兩人,原來尹宜教的都是上不起私塾的窮人家的孩子。她也偷聽了幾節她授的課,教學生動,論點鮮明獨到,學識更是讓人欽佩。至於那個邱桑,她承認她小看她了,原來舒清讓她看的白錦大有文章。上麵簡潔全麵,條理分明地陳述了注意事項,還有對夥計的各種規定。而且她晚上對夥計白天幹活情況都一一總結並褒獎或批評指正,麵麵俱到,她確是一個實幹型的人才。
菁葮佩服地說道:“尹宜心胸寬闊,為善助困,更學識淵博;而邱桑雖然看起來豪放不拘,實則心思縝密,且甚明變通之道。”
舒清也認同地直點頭,待她說完,舒清說道:“既然你也認同,那麽就看你的了。”
“我?”菁葮驚得睜大了眼。
原來她也有表情如此豐富的時候。舒清點點頭,笑道:“對啊,她們就交給你了。說服她們參加科舉,為朝廷效力。”不然她以為她帶她去幹什麽?
菁葮緊緊皺起眉,科舉的告示十天前已經貼出去了,據她這三天的觀察,雖然人們熱火朝天地討論著,尹宜卻漠不關心,邱桑更是嗤之以鼻。現在舒清小姐連一點兒指示也沒有,她要如何說服?想了想,菁葮還是如實說道:“菁葮愚鈍,怕難以說服她們。”
舒清卻沒有她那樣的焦慮,一臉輕鬆地笑道:“先去試試,說服人可以有很多方法,你不妨都試試。”多想想才有心得嘛,她相信菁葮是個聰穎的人,隻是太習慣聽令行事了。
看樣子,舒清小姐是不打算說什麽了,菁葮也沒有再說話,隻是眉頭越皺越緊。
看她傷腦筋的樣子,舒清輕輕晃著手中的茶杯,對菁葮說道:“你看,芪焰砍柴多賣力。”
菁葮不明白舒清為什麽突然說到芪焰,不過還是看了過去。隻見地上的柴火已經堆了很多了,芪焰還是嘴裏一邊碎碎念地抱怨,一邊用力揮著斧子。她什麽時候這麽勤勞了?
舒清撐著腮幫,笑道:“那是因為烤肉很好吃。”是的,芪焰就是為了求蒼素做烤肉給她吃,才會這麽努力劈柴,因為蒼素逗她說烤肉很費柴。
看了一會兒,舒清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你找到烤肉了嗎?”
烤肉?菁葮一愣。思索了一會兒,菁葮忽然眼前一亮,她明白舒清的意思了,就是找到她們的弱點,就能逼她們就範。
看她似乎領會了,舒清繼續笑道:“半月之後,十裏蓮塘舉辦詩會,就看你有沒有辦法讓她們去了。”隻要她們肯去,她就有辦法讓她們參加科舉。
菁葮這次終於有信心地點頭回道:“菁葮明白了。”
事情終於說完了,舒清再為菁葮斟上一杯茶,正想和她隨便聊聊,起碼要知道她是不是已經娶了夫郎,不然不是亂點鴛鴦譜了?
可惜她的願望被一個不速之客打破了。
隻見一個白影一閃而過,隻一眨眼的工夫,安沁宣已經穩穩地坐在舒清的左邊。手裏奪過了舒清的茶杯,仿佛本來就是他的一般,一邊安逸地喝著茶,一邊說道:“你這兒越來越熱鬧了。”
菁葮為眼前之人高超的武藝嚇了一跳,她感覺到他的時候,他已經來到麵前了,可見此人武功高出她許多。還在暗暗打量著眼前這個囂張的白衣人,一聲滿是嫌棄的男聲在身後響起,“你來幹什麽?”
菁葮迅速回頭,是舒清小姐的夫郎,他也好快的身手,剛才還在屋裏,這一瞬的時間,就出現在舒清小姐身後。原來竹林裏高手雲集,她隻道他們身懷武藝,卻不知高到這樣的程度。
顯然軒轅逸的臭臉對安沁宣沒有任何威懾力,安沁宣將杯中的茶飲盡,晃著手中的空茶杯,不怕死地說道:“當然是想小清清咯。”
軒轅逸本就不怎麽好看的臉瞬間變得更加陰沉,舒清趕緊握著他的手,她可不想她辛苦種的竹子今天被這兩個野蠻人毀於一旦。軒轅逸咬了咬牙根,冷聲說道:“你可以滾了。”
安沁宣覺得這把火沒有燒起來他似乎不甘心,一邊搖著頭,一邊對著舒清說道:“嘖嘖,你喜歡暴躁的男人?”
舒清顯然深知阻止這兩個男人繼續無聊幼稚對話的辦法,拉著軒轅逸的手,在嘴邊用力吻了一下,大方說道:“深愛之極。”
不知道舒清是故意還是偶然,她說得既大聲又清晰,竹林裏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炎雨、蒼素輕咳一聲,抿著唇別開臉,芪焰則是一臉的崇拜,菁葮卻顯得有些尷尬,但是她不得不佩服舒清,雖然在海域女子說話做事都頗為大方,但是像她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又是親吻又是大聲宣告的,還真是不多。
安沁宣想不到舒清會這麽大方地承認,還說得言之鑿鑿,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了。最精彩的還是軒轅逸,清兒本就很少和他說愛,想不到她今天竟然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說了,他心裏狂喜著,可是在這麽多人麵前,也覺得有些別扭。臉上的笑容既有些傻氣,也有點尷尬。
舒清卻不管這麽多,看來效果不錯,終於沒這麽吵了。趁著他們還在目瞪口呆之中,舒清輕輕拉了一下軒轅逸的衣角,說道:“我餓了。”
這兩個人待在一起就不會有什麽好事,還是把軒轅支開比較好。
軒轅逸又怎麽會不知道舒清想把他支開,不過他現在越來越抗拒不了她可憐兮兮的請求了。想來這安沁宣也不會對清兒怎麽樣,軒轅逸輕輕刮了一下舒清的鼻子,向廚房走去。
待軒轅逸進了竹屋,安沁宣一副歎為觀止的樣子,調侃道:“厲害厲害,你還真是馴夫有道啊。”
真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舒清懶得和他胡攪蠻纏,說道:“說吧,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菁葮猜想他們必定有事要談,起身退了出去,石桌前,就剩下他們二人。安沁宣也不再耍貧嘴,從腰間拿出四五片白色花瓣,放在舒清麵前。
舒清瞪著眼前的花瓣,一臉的疑惑不解,他這是要幹什麽?舒清笑道:“幹什麽?我不喜歡野花。”
安沁宣卻收斂起平時玩笑的樣子,認真地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麽花嗎?”
看他嚴肅的表情,舒清知道這花肯定不同尋常,必有蹊蹺,於是仔細看著眼前的花瓣。普通的白色花瓣,比平時常見的花瓣好像略微大一些,放在鼻尖輕聞,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味道。這是什麽花?
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舒清問道:“它的來曆?”
“這是‘天涯芳草’的熏香,隻是很奇怪,他們每個人都點這種香,而且……就算沒有客人的時候,到了時間,必定會點上。”雖然說不出這具體有什麽問題,但是他就是覺得蹊蹺。舒清也算見多識廣之人,或許她知道一二,所以他今天來了。
舒清輕呼:“你去‘天涯芳草’……”做鴨?當然,後麵那兩個字舒清憋回了肚子裏,說了他也不明白。要是他明白,估計得跟她沒完,舒清一臉怪異地打量著安沁宣。
安沁宣一副“我就是去了又怎樣”的痞子樣,還故作神秘地笑道:“不僅我去,你的女皇也常去。”
西烈月?舒清忽然想起了他們的那場賭約,好笑地說道:“為了賭約,你不用這麽拚命吧?”堂堂東隅首富,安家大公子,在海域賣身,真是精彩啊。說起來他和西烈月都有共同的愛好,一個喜歡扮成青樓名妓,一個偏要做花間伶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安沁宣自袖間晃出一塊碧綠的掛件,邪魅的臉上掛著誌在必得的笑意,說道:“我說過,這場賭局,我是贏定了。”原來或許單單是為了賭約,現在他對那小女皇也有些興趣了。
舒清仔細看了一眼那塊讓他如此顯擺的掛件,“碧波逐浪”?這是西烈月隨身之物,她見她帶過幾次。聽說她還頗為稀罕,怎麽會在安沁宣手裏?
莫不是在“天涯芳草”安沁宣把西烈月“伺候”好了,送他的?想起安沁宣不知道調侃她和軒轅逸多少回,這次她怎麽會白白放過。舒清曖昧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安沁宣,笑道:“行啊,沒白去。看來你的‘能力’不錯。”
舒清加重的“能力”二字,讓安沁宣頓時傻眼,這女人在想些什麽。虧她還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的,這哪裏像個大家閨秀,安沁宣一邊搖頭,一邊笑道:“你確定你是女人?”
舒清輕輕挑眉,滿不在乎地回道:“這點你應該問軒轅逸。”
安沁宣狠狠瞪了舒清一眼,他承認,和她說這些簡直就是大錯特錯,安沁宣無奈地說道:“好,我認輸。你到底認不認識這種花?”
舒清再次拿起花瓣細細端詳,還是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既然是在“天涯芳草”點的,莫不是一些催情的香料?想了想,舒清問道:“聞了這些香之後,有什麽症狀?”
症狀?安沁宣仔細回想了一下,回道:“沒有什麽症狀,味道很特別,不過大多數客人出來之後精神都有些恍惚。而且好像來的時間也很規律,過一兩天就要來一次。更奇怪的是,這些香還是由老板定量發放,你不覺得奇怪嗎?不過是一些香料而已。”
如果是一些催情香料,精神恍惚其實也很正常,但是為什麽要定量發放呢?而且,沒有客人的時候也會定時點,又不像是催情用的,那是什麽?
一邊把玩一邊想著,舒清忽然麵色一變,連忙問道:“那些客人定期會來?那麽來的周期是不是越來越短?”
看她的神情,猜想她可能想到什麽,認為她想的和自己一樣,安沁宣回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是我查看過那些客人的脈象,沒有中毒。”原來他也以為他們是不是在下毒,可是看那些客人沒有中毒的跡象,最多就是身體虛了點。
他的話並沒有讓舒清放下心來,她微微皺著眉,小聲低喃道:“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樣,比普通的中毒可怕多了。”如果是毒品,麻痹的是中樞神經,和他們江湖中平常的中毒是不一樣的。
忽然想到什麽,舒清急道:“對了,去‘天涯芳草’的都是朝廷命官?西烈月也經常去?”
不明白她的臉色為什麽忽然變得這麽奇怪,安沁宣還是如實說道:“確實有很多朝廷官員,聽說王爺也是常客。你的女皇倒不是很經常去,三五次吧。”
三五次?以目前這些花瓣看來,就算是毒品,也是沒有經過化學提煉的,那麽危害性還不是很大,而且西烈月才去三五次,應該問題不大。舒清暗暗鬆了一口氣,說道:“還好。最後一次去是什麽時候?”
“前天。”就是她喝得爛醉那天。
前天到現在,三天了,還沒有去,可見她應該還沒有上癮吧。
剛才安沁宣說沒有什麽症狀,莫不是他也聞過?舒清繼續問道:“你也聞過那香?”
安沁宣點點頭,回道:“聞過。”他去的當天晚上就聞過了,是風絮幫他點的,說什麽凝神靜氣。隻是他本來就喜歡這些熏香之類的玩意兒,後來又覺得蹊蹺,就沒再點。
舒清追問道:“什麽感覺?”
安沁宣回憶了一下,說道:“味道很好聞,沁入心脾,隱隱地覺得愉悅,還有些微暈,有些恍惚,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這些感覺不能說明就是毒品,這些花瓣也不是罌粟花的花瓣。手上這些花瓣也不過是些零碎的殘片,究竟是什麽花,有沒有毒,還是不能確定,但是為了安全起見,舒清鄭重地說道:“以後千萬別再聞這些香,一定不能聞!”
“你認識這些花?”舒清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凝重,她一定是知道些什麽,那為什麽又不說呢?
“不敢肯定。”舒清忽然站起身,對著竹屋叫道:“炎雨、蒼素、軒轅、菁葮、芪焰過來。”這件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弄明白這些到底是什麽。
待所有人都走到石桌前,舒清指著桌上的花瓣,問道:“有誰見過這種花?”
眾人麵麵相覷,看舒清難得如此緊張,也知道必定是重要的事情,所有人都仔細地看了好一會兒,但是結果都是搖頭。
軒轅逸走到舒清身邊,問道:“怎麽了?”他幾乎沒有見過這樣的清兒,以前就算再危險緊急的事情她都能從容麵對,這幾片花瓣怎麽就讓她愁成這樣?
舒清緊緊握住軒轅逸的手,小聲回道:“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樣,不然就糟了。”
毒品的危害,她再明白不過。未經提純的毒品,效果應該和鴉片差不多,可是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鴉片就夠他們受的了。這中間又牽扯到這麽多官員,如果那真是毒品,不隻是西烈月,海域也將麵臨一場災難。
顯然她是知道線索的,這樣不肯說明白,看得人更心急。安沁宣已是不耐,“你知道什麽就說出來,不要這樣吞吞吐吐的。”
好吧,這件事終究是要查清楚的,讓他們知道是怎麽回事,也方便去調查,舒清解釋道:“我不敢確定,但是我知道有一種植物,叫罌粟。它的果實的殼和汁都可以製成毒。這花瓣燃燒後吸入體內是否如罌粟般中毒,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這種毒很厲害?”能讓她為之色變?
“它最厲害之處,是會上癮。成癮之後初期,若不能吸食,會不安、焦慮、惡心、嘔吐、暴躁。那種痛苦導致很多人傾盡所有,也要繼續吸食。這時候,這個人是沒有理智的,就算平時是一個多麽正直、多麽堅持的人,為了能夠吸食這種毒物,也會做出很多平時絕不會做的事情。”
芪焰想了想,問道:“那要是一直都可以吸食呢?”不吃會痛苦,那一直不停是否就沒事了?
舒清搖搖頭,臉色更加凝重,“那樣更糟,到後麵,吸食者就會完全受控於它。那時一旦不能吸食,還會感覺遲鈍、記憶力下降、運動失調、出現幻覺、渾身抽搐、身體越來越虛弱,就算一直都不缺,最後也會因為身體被淘空了,導致死亡。”
“你是說這是慢性中毒,最後會死?”雖然不是很明白她用的某些詞語,但是按照她的描述,意思應該就是沾上了這種毒,不吃會萬分痛苦,吃就是在等死?好陰狠的毒。
舒清歎道:“可以這麽說。”不過好在鴉片還是有機會戒掉的。
聽了舒清的話,菁葮和芪焰同時叫道:“那主子不是很危險?”
看她們神色緊張的樣子,舒清安慰地拍拍她們的手,讓她們少安勿躁。安慰道:“你們先別急,首先這花瓣並不是罌粟花的花瓣,還有就是陛下隻去了幾次,應該還沒有上癮,就是上癮了,也是輕微的,相信她可以戒掉。怕隻怕……”
她語意未盡,菁葮已經恍然大悟,“那些官員!”官員的名單是她交給主子的,裏麵有什麽人,她再清楚不過了,要是那些人都受那種毒的牽製,整個朝堂必要大亂不可。
站在這裏的每個人,都是聰明人,誰都知道如果真如舒清所說,會有什麽後果。幾個人各有所思,沒有人的神情還能輕鬆得起來。菁葮一向清冷的麵容也變得焦急起來,帶著希望,她看著舒清,問道:“這毒有解藥嗎?”
“解藥?”麵對著大家希冀的目光,舒清很想回答有,可是據她所知,沒有所謂的解藥吧,不然它對社會的危害也不會這麽大了。斟酌用詞,舒清輕歎一聲,回道:“輕微者,大夫用藥加上意誌控製,有可能戒掉;要是已經嚴重到產生了精神依賴,隻怕,戒掉的機會很低了。那種痛苦是很難比擬的,有些人寧願死,也不願戒。”
這麽說,解藥這條路行不通,“風絮可能一直在用這個控製‘天涯芳草’裏的武林高手。”安沁宣忽然想起伶人館裏的人,每個都武功不弱,他還奇怪,他們有這麽好的武功,為何要做伶人。如果舒清的猜測沒有錯的話,就可以解釋了。
芪焰瞠目結舌,不敢相信,“真的這麽厲害?”
“那是任你有再高的武功、再深厚的內力都無濟於事的。”她剛才說了這麽多,難不成芪焰以為她在開玩笑,還是她心目中武林高手都是金剛不壞之身?
忽然覺得有些頭疼,舒清低喃道:“這個‘天涯芳草’是個什麽組織?他們為什麽這麽做?為了江山?”
“不像。”安沁宣一副十分肯定的樣子,說道,“那個叫風絮的男人不像那樣的人。他自己也聞這香。”雖然和他接觸並不多,不過看得出,他也是淡薄之人,對於那些江山名利,根本不屑一顧。
他自己也吸?這就怪了,他不可能不知道這毒的危害。舒清繼續猜測道:“或許他後麵還有什麽人?”他也是被人控製著,還有更大的陰謀?
沒有人能夠回答她的問題,每個人都是眉頭緊皺,一籌莫展。
舒清輕輕擊掌,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她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愁苦,低聲說道:“這時候,我們還是分頭行事吧。”
“蒼素,你留意那些經常出入‘天涯芳草’的人,看看她們是否有中毒的跡象,記下她們去的時間、次數。芪焰,你從這花瓣入手,去查‘天涯芳草’裏邊的人,尤其是那個老板是哪裏人,他的家鄉或許可以打聽到這種花到底是什麽樣的植物。菁葮、炎雨,你們繼續做科舉的事情,保證十日後的詩會如期舉行,我要見的人一個也不能少。”
首先要確定的是這些花是不是如罌粟般會讓人上癮的毒物。如果真的是,那麽科舉就比原來的意義要來得重要和緊急得多,不能有任何閃失。
芪焰和菁葮第一次見到舒清這樣果決的樣子,她們印象中的她總是不溫不火,有時甚至是懶懶散散的,原來她也有這樣淩厲的時候。
她說完四人立刻分頭行事,竹林裏就剩下她、安沁宣和軒轅逸。
安沁宣暗暗欽佩,這女人行事果然條理清楚,雷厲風行,讓他們這些大男人都為之汗顏。安沁宣站到軒轅逸身邊,笑道:“那我們呢?”他要看看她怎麽安排他們,軒轅逸也配合地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舒清。
這兩人什麽時候又站在同一邊了,剛才不是還吵得不亦樂乎?想了想,舒清也不客氣,指著安沁宣說道:“你留在‘天涯芳草’監視他們,從內部收集資料。要是西烈月再去,千萬不能讓她用那個熏香了。”
看向軒轅逸,舒清繼續說道:“軒轅,海上貿易全部拜托你了。”
軒轅逸點頭,他就知道她會這麽安排。就算她當上了所謂丞相,對於她的生意,還是一刻都不曾懈怠。
安沁宣哈哈大笑,“這時候你也不忘記賺錢。”
舒清大方地聳聳肩,“不賺錢我吃什麽?”海上貿易不能荒廢,一是她和商君有合作協議,定時供應貨物給對方,她不能因為自己的事情而毀約。二是實在有太多的事情需要用到錢,西烈月撥的款,畢竟是國庫銀兩,動之需謹慎。
好吧,她總有理由,看她又坐下來閑閑地喝茶,安沁宣笑道:“那請問你幹什麽啊?”
輕輕吹著熱茶,舒清回道:“我,要進宮一趟。”她有好幾天沒有上朝,也沒有見過西烈月,她要確定,她有沒有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