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縹緲山莊(1)

一方庭院裏,滿園芬芳,桌上沏好的茶早已經涼透,一抹憂傷的倩影站在桑樹下,呆呆地看著滿月,已經回來兩天了,他現在處境到底好不好?有沒有逃出來?

“小姐,你的傷才好些,怎麽又跑出來吹風了呢。”喜鵲趕緊為她披上厚厚的披風,初春的夜已經冷得透心。

“我沒事。”阮聽雨輕輕搖頭。

喜鵲盯著阮聽雨滿是愁緒的臉,小聲問道:“小姐,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小姐被劫之後,把少爺急壞了,可是山賊躲在龍峽穀裏,他們連賊窩都找不到,更別提營救了。阮家隻是醫藥世家,山賊提的贖金,少爺是怎麽也不可能湊齊的。就在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小姐居然自己回來了。人雖然是回來了,卻像丟了魂似的。茶不思飯不想,整天盯著月亮發呆,被山賊擄去的那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阮聽雨在石凳上坐下,拿起涼透的茶,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腦子裏時時出現那道清瘦的身影。

阮聽雨默不作聲,喜鵲也沒有辦法,搶過她手中的茶杯,正想給她再沏一杯新茶,卻在院門口看見了阮聽風,喜鵲微微行禮,“大少爺。”

阮聽風輕輕點頭,喜鵲看清了他手中的東西,立刻驚喜地叫道:“這是——小姐的星月弓!小姐,你快看。”

星月弓!阮聽雨原來還一副頹然的樣子,一聽是星月弓,立刻站了起來,跑到阮聽風身邊,接過星月弓,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眼睛不停地在阮聽風身後張望。沒有看見她預期中的人,阮聽雨急道:“哥,送弓的人呢?”

阮聽風一臉莫名其妙,回道:“走了。”聽管家說來人隻把弓交給了他,就離開了。一個送弓的人,需要她如此緊張?

阮聽雨一聽,緊緊地拽著阮聽風的衣袖,追問道:“走了?他,他有沒有說什麽?”

阮聽風搖搖頭,還沒等他問清楚是怎麽回事,阮聽雨便把星月弓往他懷裏一塞,也不顧自己才剛好一些的肩傷,就向院外奔去。

“聽雨??”

這丫頭是怎麽了?阮聽風看著手中的星月弓若有所思,這弓,是聽雨最最心愛之物,平日裏,旁人連碰都不行,她現在卻把弓就這樣扔給他。他一直以為這幾天聽雨心情不好,是因為丟了弓,現在看來,她,是丟了心。

隻是那人若對她有意,又怎麽會隻送還弓,一言半語也不曾留下?隻怕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

“舒清姐姐,我舍不得你走。”商笑一雙翦水美眸,此時已經哭得腫成了兩個核桃,她拉著慕容舒清的手,就是不肯鬆開,淚水在小小的瓜子臉上留下一道道淚痕。

顧不得自己的衣衫是雪白的絲緞,沒有帶絲帕習慣的慕容舒清,簡直是手忙腳亂地用衣袖為商笑擦著眼淚,這孩子的眼睛是水龍頭嗎?關都關不上。她一邊擦著,一邊輕聲安慰道:“傻丫頭,臨風關到花都,也不過一月路程,我有空會來看你的。”

“真的?”

“我保證。”隻要她別再哭了,慕容舒清發誓都可以。

她最怕的就是這樣可憐兮兮的淚眼,輕拍著商笑的臉頰,她繼續勸道:“別哭了,你若喜歡,讓你哥帶你到花都去玩,那裏溫暖宜人,碧荷青天,與臨風關可是大大的不同呢。”

商笑吸吸鼻子,看著商君,喃喃問道:“我真的可以去嗎?”

迎著慕容舒清求救的目光,商君輕笑著搖搖頭,回道:“等你再長大一點的時候吧。好了,別再鬧舒清了。”想不到一向淡定從容的舒清居然受不得孩子的哭鬧。

商笑低著頭,也不再哭泣了,隻是還是不肯放開慕容舒清的手。

慕容舒清暗暗鬆了一口氣,任由她拉著。抬頭看看宅子光禿禿的門楣,她問道:“對了商君,你這宅子總該有個名字吧。”

“名字?”商君皺眉,需要什麽名字?

“嗯,像是什麽山莊、別院、樓之類的,將來也算生意場上的一個名號。”就像沈嘯雲的風雨樓一樣,名號可是響當當的。

商君想了想,卻不在門楣上題字,而是走到宅子旁的一塊大青石旁,拔出腰間的淩霄軟劍,劍舞飛揚之後,青石上赫然出現了四個剛勁有力的狂草。

“縹緲山莊?”慕容舒清輕聲低語,不禁笑道,“好個縹緲。”

不再多言,慕容舒清拍拍商笑的手,跨上了早就等在一旁的純黑馬車,清潤的聲音,自馬車裏淡淡地傳來,“我走了,君,保重。”

商君點點頭,朗聲回道:“你也保重。”

無須贅言,彼此的祝福和不舍,都已經明了。

一聲輕嗬,馬車狂奔而起。

商君站在宅子裏,久久地看著前方空曠的土坡,忽然低聲叫道:“禦楓。”

禦楓走到他身後,正要抱拳行禮,卻被商君一隻手輕托,卸了他的禮數。商君低聲問道:“禦楓,我教你奇門術數,你可願意學?”

禦楓一愣,奇門之術,知者甚少,一般皆不願意教授於人。若想習得,磕頭拜師自不必說,到頭來師傅還不一定願意指點,而他,竟是如此簡單就願意教他嗎?禦楓還在遲疑,商君輕輕揚眉,笑道:“你不願意?”

禦楓趕緊搖頭,回道:“屬下願意。”

商君滿意地點點頭,他感激這個此時願意留在他身邊的男子。他指著身後的宅子,鄭重地說道:“以後這個家,歸你管了。”

“是。”禦楓聲音微顫,這是商君對他的信任,而他,定不負所托。

商笑微微仰頭,走到商君身後,堅定地說道:“哥,我也要學武。你教我!”

輕柔地幫她把散落下來的發絲別回耳後,商君輕聲告誡道:“會很辛苦。”

商笑搖搖頭,大聲說道:“我不怕。我們家的孩子,怎麽可以不會武?!”十一二歲的孩子,小小的臉,稚氣的聲音,話卻說得麵不改色,擲地有聲。

商君欣慰地輕拍著商笑的肩膀,朗聲回道:“好。”是啊,他們是武家的孩子,怎麽可以不會武!

商君拉著商笑的手,身後跟著禦楓,三人闊步走進了宅子,兩扇紅木大門緩緩合上。

從此,東隅與蒼月之間,有了一座外人無法窺視、低調而神秘莫測的——縹緲山莊。

蒼月都城——天城,位處蒼月中心,街市繁華,店鋪林立,而其中最為惹眼的,當屬城門西側的一座四層牌樓,前麵八扇紫檀大門齊齊敞開,門麵用紅木雕花,寶石鑲嵌,裝飾得豪華氣派,寬闊明亮的門楣上龍飛鳳舞地寫著“隻待君來”四個大字。即使隻是下午休閑的時間,店裏依舊幾乎客滿。

一輛藏青色馬車緩緩行至門前,馬車除了較其他馬車大些外,也就沒有什麽特別的了。一灰衣男子始終立於馬車左右,他腰間佩著長劍,麵色如常,眼神內斂,不過那沉穩的氣勢與健碩的體格,一看也知是個高手。隻是這隻待君來是天城內最最有名的酒樓,多少達官貴人、王孫顯貴經常進出這裏,什麽樣的大人物、大場麵都見慣不怪了,所以門房也就沒太在意。

一雙白皙修長的手緩緩掀開竹簾,車上走下一白衣男子,待他站定,門房小二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個瀟灑俊朗的公子。略微消瘦的身材讓他看起來有些單薄,卻不影響他斯文儒雅的氣質,星眉朗目,唇邊的輕淺笑容讓人覺得如沐春風,腰間配的銀絲腰帶很是特別,看上去柔軟地垂在腰間,卻莫名地寒氣逼人。

門房小二都是見過些世麵的,雖然此人身上並未佩戴名貴之物,隨從也少得可憐,不過那一身高貴的氣質必出名門。小二趕緊迎上前去,熱情地招呼起來,“這位爺,裏邊請。”

往裏走,小二一路張羅著,“您要吃點什麽,我們這裏各種特色小吃、風味名菜、陳年佳釀是應有盡有,還有上好的新茶鮮果,隻要您點,本店都能給您送上,還有……”

“要一處安靜的包房。”禦楓皺眉,受不了一個大男人像隻麻雀一樣喋喋不休。

小二立刻堆起笑臉,以一副為難的樣子解釋道:“真是抱歉得很,我們這裏的包間早就已經定滿了。”小二轉向一旁但笑不語的白衣男子,這位看起來還頗好說話的樣子,於是謙卑地笑道,“爺您不嫌棄的話,小的給您找一處隔間,您看如何?”

商君無所謂地回道:“好。”

“好咧,爺您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