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離開之前小插曲

來得如此不湊巧,不經意間就惹阮靜雅與越千釗嫌棄的不是別人,恰是偌大鄭國的女主人,鄭姬。

對仆役無視越千釗的禁令,將鄭姬放進院落的行為,葉歆瑤很能理解——王太後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擺著,奴婢、護衛之類的存在連碰觸她都不敢,還真能攔著硬闖的王太後不成?

道理雖如此,話卻不能這樣說,省得好心勸解反倒成了火上澆油。是以葉歆瑤瞟了越千釗一眼,涼涼地說:“若非知道某人與王太後的關係不純,他們何至於這般投鼠忌器?”

越千釗知葉歆瑤用意,壓下處理這幫無用仆役的想法,苦笑一聲,投降道:“是我管不好自己,還禦下不嚴,才弄出這檔子事,平白敗了你們的興致,你們莫要生氣,我這就將她打發了去。”

“王太後前來,自沒有趕人的道理。”阮靜雅也不過一時鬱氣,經兩人一唱一和也冷靜下來,“她來,你就去見啊!”

“這……”越千釗麵露尷尬之色。

王太後鄭姬作風豪邁,亭台樓閣宛若房舍,心隨意動,豁達解衣,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人間尤物。換做平常,他自然樂意在鄭姬身上消磨時間,反正神道修士的修士法子與旁人差了太多,對他來說,隨處縱欲狂歡壓根不是什麽大事,更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做過,偏偏……女性好友在此,讓他現在去見鄭姬,然後三句話就談到床上?哪怕平日臉皮厚如城牆,在朋友麵前,這點臉麵他還是要的。

葉歆瑤與阮靜雅相視一笑,後者放下酒杯,起身走出廳門,恰見一女子在數十人的簇擁下,眾星捧月般走過來。

此女盛裝華服,宛若花王牡丹徐徐綻放,豔冠群芳,卻無一絲一毫的俗氣意味。仔細一瞧,但見對方雲鬟霧鬢,肌膚勝雪,剪水秋眸欲說還休,流淌著脈脈情意,舉手投足之間,皆是攝人心魄的風情。

阮靜雅見狀,下意識出言讚道:“好一位絕色佳人!”

說罷,她似恍然大悟般轉過身來,眨了眨眼:“千釗,豔福不淺啊!”

“咳咳,這個……”越千釗借喝酒掩飾尷尬,聞言差點被嗆到。

哪怕與阮靜雅喝酒聊天品美人不止一次兩次,但聽見對方用這種羨慕中帶了點嫉妒,還帶了點損友之間特有的調侃語氣說出讚美的話,鎮定如他,也免不得產生性別錯亂,陰陽顛倒,世界到底怎麽了的感覺。

葉歆瑤放下酒杯,優雅地往越千釗千瘡百孔的心補了一刀:“既是佳人有約,怎能有煞風景的存在?靜雅,你說是不是?”

阮靜雅揚眉,會意接話:“這是自然。”

立場一致的兩人無視越千釗的呐喊,帶著點促狹意味地對他揮手告別後走出廳門,轉身往與鄭姬相反的方向走去。

玩笑歸玩笑,越千釗在這個世界苦心經營多年,就是為了給自身突破金丹積攢足夠的願力。兩人不知他計劃進行得如何,也不打算為了一時意氣,甚至無聊地爭風吃醋之類的小事,讓朋友的基業受損。

王太後跑來大臣家,顯然正事為主,風月為輔。如此時刻,告辭離開方是正道。

她二人不打算與鄭姬正麵對上,解釋那麽多事情,卻也不會刻意躲著一個普通人,才正大光明地從反方向離開。至於鄭姬肯定能看到她們兩人的背影……憑越千釗的三寸不爛之舌,哄個女人還不是分分鍾的事情?

心情頗為暢快,時不時交換意見,竊竊私語,討論越千釗該如何哄鄭姬,這次又會怎麽玩死小皇帝的兩人,卻聽見鄭姬呼喚:“前方那位女郎,能停一下麽?”

她的聲音婉轉而嬌柔,令人一聽便升起憐愛之意,但讓葉歆瑤與阮靜雅駐足的,無疑是鄭姬的話語。

兩人停下腳步,疑惑地轉過身來,就見鄭姬豔色奪人的臉上寫滿歡悅之意。這位鄭國身份最崇高的女性拎起裙子,不顧身份與嘩啦啦跪了一地勸阻的人,上氣不接下氣地奔到葉歆瑤麵前。

這樣一個充滿少婦風韻,幾乎能用風情萬種來形容的女子,望著葉歆瑤的眼神竟純淨幹脆到不可思議。她癡癡地凝視著葉歆瑤,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觸摸對方無暇的麵頰,又有些踟躕猶豫,唯恐自己的手玷汙了這片美好。這一刻的鄭姬,似愛畫成狂的人遇到絕世名畫那般狂熱執迷,天真無邪宛若少女。如此迥異的氣質與神情,反倒讓她增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無可抵擋的魅力。

跟著走出來的越千釗見狀,無奈扶額。

他僅有的兩位女性朋友,一位比他還會品評女人,葷段子張口就來,哪怕言行舉止也時常展露女性的嬌柔與感性,更多時候卻爺們到讓他都自愧不如;另一位呢,前世因遭遇之故,厭倦塵世,自暴自棄,連性命都不想要,讓人憂心不已,唯恐一不留神她就自絕了去。好不容易轉世重生,把一切都看開了,處境讓人更加擔心不說,還比自己更有魅力!

“這個世道,究竟是怎麽了……”越千釗隻想仰天長歎,“我隻是想當個普普通通的權臣,養成一些可愛的孩子,看他們為了欲望與私利,長成奇怪的樣子。順便勾搭勾搭太後,禍害禍害忠臣,發展發展信徒,與小皇帝鬥智鬥勇,偏偏這麽卑微的一個願望,老天都要讓這兩個家夥過來……做男人怎麽就這麽難呢?”

比起兩位朋友的反應,葉歆瑤反倒最為鎮定,隻見她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微笑著任由鄭姬看個夠。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鄭姬才如夢初醒般往後退了一步,她的眼睛仍舊一眨不眨地盯著葉歆瑤,然後伸出右手,以極快的速度在眼前晃了晃,確定出現在自己眼前得不是幻覺後,立馬嫌惡地將擋住視線右的手放下,滿懷期待地望著葉歆瑤:“這位女郎,你可否願意成為我的貼身女官?什麽都不要做,甚至不要對我行禮,隻需……隻需呆在我身邊……就好。”

她的話語極為誠摯,語氣也極為溫和,卻帶著貴族特有的高高在上,哪怕在征詢葉歆瑤的意見,聽起來也帶著一絲甩不脫的施舍意味。

換做此世的人聽了這番話,定會感激涕零,認為鄭姬實在是禮賢下士,慧眼識珠,讓自己能一步登天。偏偏她這一番話,卻是對著既不屬於這個世界,又稱不上“凡人”的葉歆瑤說的。

越千釗何等聰明之人,聽出鄭姬的言外之意,眉間厭惡之色加重了幾分;阮靜雅的臉色更是立刻沉了下來,若非自恃身份,不對凡人動手,加上鄭姬此話是對葉歆瑤說的,自個兒不是正主,不好插手。否則憑她的脾氣,早幹淨利落地給鄭姬甩幾個耳光,打醒她的自傲自負和癡心妄想後拂袖而去。

“抱歉,我對如今的生活很滿意,並不希望去王宮之中充當活生生的壁畫。”葉歆瑤溫和有禮,卻不失冷淡疏離地回應,“閣下的任何條件都不足以打動我,更遑論使我改變想法,既隻是為了此事讓我留步,請恕我拒絕之後,向閣下告辭。”

說罷,她對鄭姬點了點頭,便拉著阮靜雅一道離開。

哪怕這個時代便是如此,貴族生殺予奪,勒令千百奴隸殉葬也不過一句話的事情,更遑論開出如此優渥的條件,讓人當活擺設。可區區凡人間的貴族,能俯視得不過平民和奴隸罷了,對修士還高高在上?笑話!

越千釗遊戲人間,將世事做玩具,於權謀中浮沉不過數十載,就結束一段傳奇,改姓更名,到別的國家乃至世界繼續興風作浪。愛恨癡嗔,生離死別,對他來說都不過是修行的調劑罷了,自然也沒將普通人放在心中。他素來以修士的身份自豪,卻未曾想到會在自己的地盤上,讓摯友受到一個凡人的羞辱。

正因為如此,越千釗看都不看鄭姬一眼,就從她身邊越過,去送兩位摯友。

鄭姬凝視著葉歆瑤的背影,下意識將纖長優美的手指放到唇邊,輕輕咬著指甲。

無視簇擁上來的女官隨從們憤怒地說越千釗太無禮,這個平民女子太狂妄,不如將她拿下好好懲治一番,料想越千釗也不會為了一個平民寵姬和王太後對上之類得不切實際的話語,鄭姬的神色依舊熾熱且癡狂,語調卻茫然無措到像個孩子,她一下一下地咬著指甲,輕聲呢喃,仿若夢囈:“好想要,真的好想要……”

“她居然還敢說想要?我真想給她兩巴掌!”以阮靜雅的耳力,哪怕隔著這麽遠,也能聽個清清楚楚,積攢的怒氣終於爆發,“還有這幫子仗勢欺人的狗奴才,想懲治人是麽?我給他們一個痛快!”

葉歆瑤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你們不是要送我去雲夢大世界麽?這般氣勢洶洶,嚇壞了負責看守傳送陣的碧落天官可怎麽辦?”

輕鬆轉移話題,與兩位好友談論著雲夢大世界的事情,以及拜師後的打算,葉歆瑤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但不知這種感覺,究竟來自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