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紅塵,多情薄情

裴少卿道:“宮裏這麽大,一時不知道他躲到哪裏去了?不過我相信他一定還在宮裏,早晚會找到的。”

馮小寶發狠道:“這個王八蛋,等抓到了他,我一定扒他的皮,拆他的骨,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裴少卿看著他,心裏一沉。想起心兒上次的叮囑,他一直想找個機會提醒一下他,卻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想了想,說道:“小寶,公事公辦,上官將軍罪責如何,還得等皇上和皇後娘娘論處,非我們所能議論的。”

馮小寶不以為然,“這種喪心病狂的登徒子,人人得而誅之,竟然膽敢在宮裏動手,簡直不想活了。”

裴少卿皺起眉頭,他一直納悶,以上官浩的身份地位,又深得李治寵信,若真有意於郡主,直接請求賜婚就好了,何必行那種鬼祟隱晦之事呢?隻是此時也隻能先壓下這些疑慮,一切等找到人再說。“我繼續去搜宮門那邊,你在這附近看看。”

交代完畢,裴少卿帶著人趕往丹鳳門。馮小寶轉了兩圈,暗暗思索,如今逃出宮的路徑被徹底堵塞,居處也被重重包圍,四麵絕境,若我是上官浩,會去哪裏呢?

彩蝶郡主!

馮小寶猛地想到,此事因為郡主而起,倘若這上官浩走投無路之下,難保不會喪心病狂……他立刻向聽雨軒跑去。

來到聽雨軒,遙望殿內,彩蝶郡主的寢殿已經熄了燈火,他鬆了一口氣,正想找個地方埋伏下來,四麵環顧,卻看到了幾乎讓他魂飛魄散的一幕。

本應該已經就寢的彩蝶郡主竟然正孤身一人站在涼亭中,而一個黑影正從假山後繞出,雖看不清形貌,那人手中高舉的匕首卻明晃晃反射著冰冷的月光。

身體比意識行動更快,馮小寶一個箭步飛衝過去,“郡主小心!”

彩蝶悚然一驚,望向馮小寶。同時她背後的黑影也受了驚嚇,飛快地縮進了假山後麵。

馮小寶一刻不停地追上去,繞過假山,卻看不到任何人影了。

怎麽會這樣?難不成是自己幻覺,還是那家夥跑得太快?對了,若是上官浩的話,武功高強,比自己早一步溜走也不稀奇。

馮小寶悻悻地繞回來,腳步一頓,彩蝶郡主不知何時竟然站到了他的身後。

“郡主?”他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連忙行禮。

“你怎麽會在這裏?”

“剛才我看到有個人影從假山後繞出,似乎是要圖謀不軌。我……可惜被他跑了。”馮小寶撓著頭發,苦惱萬分。彩蝶郡主並沒有看到剛才那一幕,也不知會不會相信自己。

“我相信你。”彩蝶笑了笑,臉色帶著異樣的蒼白。

“郡主……”馮小寶動作一頓,臉上有些發燙,低頭道:“那末將先告退了,郡主早些休息吧。”

他轉身欲走,彩蝶卻伸手攔住他,“等一等,多謝你了。”

馮小寶連忙擺手,“不……本就是我們的分內之事。”

“不僅這一次,還有上一次,要不是你跑出來救我,我就被毒蛇咬死了。”彩蝶低聲道,“我一直想找個機會向你道謝,可惜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

望著她美好的側麵剪影,馮小寶鼓起勇氣道:“那是應該的,無論你叫我做什麽,我都不會皺一皺眉頭。”

彩蝶轉頭凝望著他,詫異地問:“為什麽?”

“因為……因為……”馮小寶臉色漲的通紅,不敢接觸她的視線。

彩蝶笑了起來,“別害怕,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吧,上次就是因為你什麽都不肯說出來,所以才會有那麽多的誤會。”

輕柔的聲音似乎是莫大的鼓勵,馮小寶終於鼓起勇氣,“郡主還記得三年前在並州的事情嗎?”

“並州?”

“那時候末將也在並州,在一家車馬行當差,那一天有位老爺在我們車馬行裏租了一頂小轎……”

彩蝶愣愣地盯著他,往事霎時閃過腦海。

“哎?我們叫的轎子呢?”推開房門,她的貼身丫環四麵環顧,卻找不到轎子的影子,忍不住喊道,“不是說好這個時辰過來嗎?怎麽能不守信用?”

坐在門口的少年聞言跳起來,跑到門前,“我就是。”

丫環看著麵前的少年,還有他捆在背後的那把椅子,驚訝地合不攏嘴,“喂,我們要的是轎子吧,不是椅子啊!怎麽隻有你一個人來?”

少年猶豫地答道:“他們都說你家的老爺特別摳門,出門之前說得好好的,到了地方就想方設法地扣銀子,所以都不來了。”

丫環被氣得仰倒,“你們這是不守信用!”

門內的彩蝶聽了,出門問道:“那你為什麽還過來呢?”

“我既然已經答應了,就一定要來,這是我做人的誠信。”少年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抬起頭,他看清她的容貌,神情一怔,臉頰緋紅,隨即驚慌失措地轉過身,蹲下身來,“請姑娘上轎。”

這個人,真是有意思!望著他背上的椅子,彩蝶上前一步。

丫環卻驚慌地攔住,“小姐,這怎麽能坐呢?太丟人了!而且看他的樣子也不像什麽好人。”

彩蝶搖頭笑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他既然有誠信,就說明他是個很好的人。這樣的好人今天可能屈居於人下,保不準哪一天就出人頭地了。而且他既然敢背,我為什麽不敢坐?”

聽著她的話語,馮小寶怔住了,直到彩蝶將一塊銀子塞進他手裏,坐上了椅子。他匆忙低下頭,背起她向前走去。

“原來是你啊。”彩蝶恍然大悟,撫掌笑道,“我就說你前途無可限量,看吧,這下可成大將軍了。”

馮小寶誠心誠意地答道:“郡主當日的鼓勵是小寶最大的動力,小寶終身都感激於心。”

彩蝶歪頭看著他,“除了感激難道就沒有別的了?”

“別的?”馮小寶愣愣的望著她。

那傻傻的表情實在太逗趣,彩蝶笑得花枝亂顫,甜美的臉蛋兒透出說不出的嫵媚,“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長得還不錯的女人。”

“郡主……”馮小寶瞬間臉紅了,他低下頭,不敢對上那明亮的視線。

彩蝶忽然大笑起來,“逗你的。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算再漂亮也不一定是所有人都喜歡。你看皇後娘娘夠漂亮吧,不是一樣要敗在宸妃青鸞的手裏?”

馮小寶紅著臉低頭道:“郡主若是沒有什麽別的事,末將就先告退了。”轉身走了幾步,他忽然又回過頭來,“如今有人意圖對郡主不利,郡主還是多派些人保護才好,也不要趁夜獨自跑出來了。”

彩蝶歎了一口氣,“我知道,可是我睡不著覺,總覺得房內不安全,宮裏那麽多侍衛,一整夜都沒有找到人,剛才還險些……還好有你,除了你,這宮裏還有誰肯為我盡心呢?”

彩蝶幽幽地望著他,馮小寶不自然地避開她的目光。

“可是末將夜晚不能逗留內宮……”

“既然不能逗留內宮,那你就出宮去吧。我聽說這幾天西市有燈會。進宮以來,好久沒有看到外麵的景象了,你能陪我出去一趟嗎?”

馮小寶一驚,“街市人多繁雜,郡主金枝玉葉,輕易行動隻怕有危險。”

“可是我留在宮裏更危險,你又不可能隨時隨地留在這裏保護我。如果我們明天晚上出去,再吩咐守衛趁這段時間趕緊找出凶手,等天亮了我們再回來,不就沒事了嗎?”

“這……”馮小寶猶豫起來。看著彩蝶滿含期待的目光,他終於用力點了點頭。

心兒提著親手烤製的點心來到丹鳳門,見到裴少卿,問道:“找到上官浩了嗎?”

裴少卿搖搖頭,“搜遍了整個宮廷,完全不見人影,皇上也發了脾氣。”

兩人並肩走著,心兒忍不住歎道:“最近發生的事實在太不尋常了。邊關戰事吃緊不說,宮裏多了個會妖術的娘娘,前途無量的大臣又對郡主意圖不軌,今日皇後娘娘煩惱的飯都沒吃幾口。少卿,你說這裏麵會不會有什麽關聯?”

裴少卿搖頭道:“我從來不去想這些,辦案講究的是證據。我若有時間不如想些別的。”

“別的什麽?”

“比如你,比如我們,比如將來……”

心兒笑著伸手打了他一下,“盡胡說,我看你近來忙著教導你的表弟,哪裏有空想我啊。”

裴少卿一把握住心兒的手,“表弟是表弟,你是你,怎麽能混為一談呢?”

空無一人的廊道裏,心兒笑著伏在他懷中,滿心甜蜜。

忽然裴少卿身體一僵,心兒敏銳地察覺到了,抬頭望去,竟然是兩個人影從遠處溜過。

“那不是……”心兒目瞪口呆,裴少卿已經拉著她的手快步走了上去。

“彩蝶郡主!小寶!”

兩個穿著小太監服飾的人驚慌地回過頭來,見到是裴少卿和心兒,又尷尬地低下頭。

裴少卿板著臉問道:“這是怎麽回事?都這麽晚了,難道你們兩個想要出宮?”

心兒不屑地撇撇嘴,“馮小寶,該不會是你使了什麽詭計唆使郡主,帶著郡主違反宮規吧。”

裴少卿銳利的目光看向馮小寶,“是這樣嗎?”

馮小寶正要反駁,彩蝶連忙擺手道:“沒有,不關他的事兒,是我想去外麵看花燈,才叫他這麽做的,你們不要怪他。”

心兒目光閃爍,她將彩蝶拉到一邊,低聲問道:“郡主你別怕他,有什麽事我替你作主。”上次彩蝶還向心兒訴苦說馮小寶偷偷占她便宜呢,今次就這麽親密地要一起出去,要說其中沒有內情,那才是騙鬼呢。

彩蝶揉著手帕,低聲道:“是真的。心兒姐姐,上次那件事是我誤會他了,其實他是個很好的人。剛才有人想害我,還是他救了我呢。”

“真的嗎?”心兒詫異地望著她,又用充滿懷疑的眼神望向馮小寶。

馮小寶被她看得不忿,插嘴道:“好了,賀蘭心兒,你對對我有意見嗎?郡主都說沒事了,你還喋喋不休,話那麽多,小心我表哥不要你。”

心兒被氣得不行,正要跳腳,裴少卿搶上前打圓場道:“好了,小寶你別總是逞一時口快。天色晚了,外麵不安全,郡主還是回宮吧。”

“裴將軍,我還是想出宮看花燈。”彩蝶郡主小聲堅持道,“而且宮裏今晚安排了搜查,我總覺得呆在聽雨軒不安全。”她拉住心兒的衣袖,輕輕搖著,“心兒姐姐,你就答應我吧。”

她被封為郡主,卻並未禁止出入,在宮外李治還專門賜下了一座郡主府,隻是因為武媚娘喜愛她的陪伴,並未搬入。也許要等到成親之後,郡主府才會迎來它的主人。

裴少卿還想再勸,心兒頓了頓,忽然道:“既然如此,出去玩一會兒也可以,隻是你們得早點兒回宮。”

彩蝶和馮小寶大喜,連連點頭。

裴少卿想要說什麽,卻被心兒偷偷捏了捏手。終於等到兩人離開,他立刻問道:“你怎麽放他們出去了呢?”

“今晚有搜查,萬一那上官浩狗急跳牆,去傷害郡主怎麽辦?倒不如讓她先離開。而且,我總覺得上官浩的事情很詭異。”還有彩蝶郡主,對馮小寶的態度變化也未免太快了,普通的女孩子,能輕易原諒非禮過自己的登徒子嗎?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隻是蹙起眉頭,慢慢思索著。

想了想,搜宮需要的人手太多,郡主那邊的防備很可能會空虛。裴少卿點點頭,“那咱們今晚繼續搜查。”

“不,搜宮的事兒先交給別人,今晚咱們也出去,跟著他們。”

心兒拉著裴少卿也換上了普通人的服飾,離開了皇宮。跟在彩蝶和馮小寶後麵,一路走到了西市。

四麵燈火燦爛,彩繡輝煌,映得整條大街恍如白晝。各色夜市攤子也都擺了出來,賣小吃的,賣珠花的,賣玩物的……店家熱情地招攬著生意,當然最熱鬧的還要數各色花燈攤子。

馮小寶和彩蝶郡主走走停停,不時在各色攤子前駐足觀賞,走了小半條街,彩蝶手裏提著一盞花燈,馮小寶懷裏抱著兩包點心和一包泥陶玩偶。

裴少卿拉著心兒擠過人群,“看他們的樣子無非是少年人貪玩,想出去走走,你會不會太多心了?”

“我也希望隻是我多心。”

走到一處酒攤前,彩蝶又停下了步子,“老伯,你這是胡酒嗎?”

“這可是正宗的胡酒啊,清甜又不醉人的,兩位可要來點兒?”

“那就來兩壺吧。”

馮小寶來不及阻止,隻得接過兩壺酒,問道:“郡主,你還喝酒呀?”

彩蝶笑道:“這是胡酒,很甜的,你嚐嚐就知道了。”說著拿起一壺喝了起來。

熏熏的酒氣湧上來,彩蝶臉頰浮起兩片紅暈,整個人像紅蘋果一樣清甜可愛。

馮小寶怔怔地望著她,直到彩蝶停下來催促他,“快喝啊,你怎麽不喝?”他才回過神來,連忙舉起酒壺灌了一口。卻灌得太急,咳嗽起來。

彩蝶笑彎了腰,“你啊,真是笨得可愛。”

馮小寶又臉紅了,彩蝶卻毫不避諱地拉起他的手,“那邊好像有跳舞的呢,好熱鬧啊,咱們快過去看看!”

果然有一群舞者正在舞台上表演,跳的是時下流行的胡舞。鮮亮的服飾配著輕快的舞蹈,銀鈴搖蕩,彩帶飄飛,看得人目不轉睛。

圍觀的人裏三層外三層,兩人擠了進去,仿佛兩條遊魚一般靈活地左右挪動,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人群裏。

心兒拉著裴少卿來到外圍,“遭了,他們不見了。”本想要擠進去尋找,但人群密集,根本寸步難行,更勿論在內中找人了。

裴少卿拉住她,“我看你也別操心了。他們也不過是想出來玩玩,喝喝酒而已。”又笑道,“難得出來一趟,咱們也趁機好好玩玩,前麵有花燈會,我們去看花燈吧。”

心兒一愣,裴少卿已經果斷地拉著她向外走去。

一路觀賞著,心兒和裴少卿走到一處拐角,一群人正圍攏在一家花燈攤販前挑揀著。這家的花燈格外精巧,又造型別致。

裴少卿也看得喜歡,轉頭問心兒:“好漂亮的花燈啊,你喜歡哪一盞?”

心兒打起精神,看了一圈,立刻指著一盞梅花燈,“那一盞。”

“好,我去給你買。”裴少卿興致勃勃地跑上前。

心兒目光掃過,忽然注意到街道一角閃過一個黑影,那是……

轉頭看裴少卿,他已經擠進人群不見了。心兒咬咬牙,獨自追了上去。

轉過一條街,沒有了花燈和攤販,四周安靜了很多。心兒左顧右盼,卻找不到那個人影了。明明是閃到這個方向的啊,心兒納悶地向前走著,一邊喊著:“郡主,郡主……”

“心兒,你怎麽在這裏?”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心兒轉頭一看,竟然是玉麒麟。

“玉將軍,你怎麽過來了?”

“我當然是來找崇儼的,倒是你呢?”

心兒一愣,這才注意到,她已經走到百戲班後樓不遠了,啞然失笑道:“真是走糊塗了,到了這裏都沒發覺。我是來找彩蝶郡主的,她今天出來看燈會,剛才好像跑到這邊不見了。”

話音未落,一個人影從後麵踉蹌而出。

玉麒麟驚呼一聲,“郡主!”

心兒連忙轉身,果然是彩蝶郡主,正搖搖晃晃地向這邊走來,“心兒,咦,玉將軍怎麽也在?”

心兒上前扶住她,“你怎麽一個人跑來這邊了?馮小寶呢?”

“我有點難受……想找地方吐一吐……馮小寶還在那邊看戲呢。你怎麽找到我的?”撲倒在心兒懷裏,彩蝶嬌笑著問道,身上隱隱有一股酒氣。

“我擔心你跑出去會有危險,就在你身上灑了磷粉,追著磷粉才一路過來的。”

“原來是這樣啊。你們真是太狡猾了,太狡猾了,哈哈哈……”彩蝶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拉著心兒的手,“今天玩得真痛快,還有那個胡酒,再來兩壺就好了……”

看著她發酒瘋的樣子,心兒連連搖頭,“郡主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在有玉麒麟幫忙,兩人一起抱住她,回到燈市那邊,找到裴少卿,讓他去找馮小寶,然後兩人先扶著彩蝶郡主回了大明宮。

一路回到聽雨軒,心兒和玉麒麟扶著彩蝶上床躺下。

宮女們紛紛圍攏上來,擦臉的擦臉,喂湯的喂湯,兩人總算鬆了一口氣,玉麒麟問道:“郡主怎麽會醉成這樣?”

“他們一出去就喝酒了。這胡酒雖然入口極甜,後勁卻很大,想來是喝多了。還好遇見了你,不然我一個人可扛不動她。”

“郡主也真夠淘氣的!”

“誰說不是呢?”看到宮女們侍奉得差不多了,心兒拉過一床薄被替彩蝶蓋上,玉麒麟替她解開外衣,忽然手上一頓,“咦?心兒你看!這條汗巾子……”

心兒的目光落在她手上,詫異地問:“這好像是男人用的汗巾吧?”

玉麒麟點頭道:“沒錯,可是郡主身上怎麽會有男人的東西?難不成是剛才在外麵遇到了什麽?我們要不要告訴娘娘?”

心兒想了想,搖搖頭,“郡主還在昏迷著,也不知道這條汗巾是派什麽用的?萬一是父輩之類的留下的物件,我們貿然告訴娘娘,不是丟了她的臉嗎?再說了,娘娘最近的煩心事夠多的了,要是再為了捕風捉影的事情驚擾她,不是害她擔心嗎?這條汗巾子就先交給我來處理吧。”

玉麒麟點點頭,將汗巾子遞給她。

離開聽雨軒,心兒本想立刻去找裴少卿,但想了想,轉身往司計房走去。

聽聞心兒過來,金巧玉笑眯眯迎了出來,“心兒,今日你這個大忙人怎麽有空過來了?”

心兒跟她寒暄了幾句就轉入正題,將汗巾子拿了出來,卻沒有說明是從哪裏得來的。

金巧玉也很聰明地沒有多問,接過汗巾子仔細看了看,斷言道:“這是宮緞織成的,一般是朝中大臣專用的。”

心兒問道:“你確定嗎?”

金巧玉笑道:“當然。我管理司計房,所有這些東西都要弄清楚的,否則亂了尊卑,可是大罪。”

“除了確定是大臣們專用,你能看出這條汗巾的主人是誰嗎?”

金巧玉搖搖頭,“用宮緞的人多了,至於圖案也是各有喜好,要查清恐怕沒那麽容易。”

翻開汗巾子,她又道:“你看,這上麵的繡花是最普通的鴛鴦圖,隻有雙麵繡這點兒比較特別,但有這個技術的近些年來也不少,光是繡坊裏就有七八位繡娘擅長這個,更別說宮裏和京城各達官貴人府上的女眷了,記得你們甘露殿裏芽兒就會呢。”

這麽說靠這個是找不到線索了,心兒暗暗歎息。

離開金巧玉那裏,她徑直來到裴少卿居所。

看過汗巾子,裴少卿也皺眉道:“這樣的汗巾朝中比比皆是,我就見過不止一位同僚用過,要查清楚恐怕沒那麽容易。”

心兒道:“再不容易也要查啊。此事關係到郡主的清白,說不定還跟上官浩的案子有關。”

裴少卿驚訝,“何以見得?”

心兒緩緩說道:“昨日我去見郡主的時候,她說自己醉了,可是我在她身上聞到的酒味並沒有那麽重,我懷疑她在說謊。還有她離開馮小寶的那段時間,雖然你問過小寶,郡主是去……方便了,並叮囑了小寶留在那裏等她。但我總覺得有些不妥當,也許知道了這個汗巾子的來曆,能找到一些線索。”

裴少卿無奈地道:“你啊,真是一刻都閑不住。”

這時,馮小寶沿著走廊過來,見到心兒在房內,怔了怔,問道:“你也來了?表哥,你們在聊什麽?”

這邊心兒剛剛將汗巾子塞進懷裏,那邊裴少卿就爽快地答道:“我們在說郡主身上發現了男人的汗巾。”

心兒眉梢抽搐,忍不住用胳膊肘頂了裴少卿一下。

裴少卿朗聲笑道:“小寶是自己人,不用瞞他。何況他跟郡主走得也近,說不定能提供一些線索。”

“你們說的汗巾應該是我的。”

裴少卿和心兒都愣住了。

馮小寶繼續道:“昨兒我陪郡主上街,換衣服的時候匆忙,把汗巾落在了她的宮裏。還想著改天去拿回來呢,想不到被你拿到了。”

心兒從身上抽出一條汗巾子遞過去,“是這條嗎?”

“沒錯。”馮小寶爽快地接過,笑道,“多謝了。好了,不打擾你們,表哥,我先去巡邏了。”

待馮小寶離開。裴少卿急道:“你剛剛給我看的明明不是這條汗巾,你為什麽……”

“他說汗巾是他的,我就試他一試,這一試不就什麽都試出來了?”心兒聳聳肩歎道,“看來你這個表弟對郡主用情很深,有機會你也得勸勸他,不然將來遲早要受傷的。”

待心兒離開,裴少卿頭疼地望著馮小寶消失的方向,他也明白,彩蝶郡主身份尊貴,和馮小寶幾乎是不可能的,但這種事情讓他怎麽開口呢?

走出侍衛輪值所,心兒暗暗氣惱,這個木頭,他怎麽就不問一問,她身上為什麽會有男人的汗巾子呢?那條汗巾子可是她花了好幾天的功夫才繡好的,本來準備過幾日送給他的……

都怪馮小寶這家夥!下一次見到他,一定狠狠地罵他一頓。

而此時的馮小寶並沒有像他口裏說的那樣去巡邏,反而徑直來到了聽雨軒。

彩蝶郡主正坐在梳妝台前,拿起一支珠釵在髻側比劃著,聽到宮女通傳,不緊不慢地道:“讓他進來吧。”

話音未落,門口一陣喧囂,是馮小寶竟然等不及通傳,推開宮女,快步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試圖阻攔的宮女,“馮將軍,你不能進去,不能進去……”

彩蝶有些詫異,放下珠釵,轉頭問道:“怎麽了?”

馮小寶緊緊盯著她,臉色漲得通紅,卻不是因為羞澀,而是怒火。

彩蝶心裏一緊,揮手吩咐宮人道:“你們都下去吧。”

待殿內隻剩下他們兩人,彩蝶站起身來,走到馮小寶跟前,笑道:“怎麽?還在氣我昨晚不告而別嗎?我喝醉了,被心兒發現了。別這麽小氣嘛……”她拉住他的手。

馮小寶卻一把甩開,冷然道:“別裝了,我已經知道了。”說著,他用力將手中的汗巾拍在了桌子上,“這是你的吧?”

彩蝶看著桌上的汗巾子,皺眉道:“我確實丟了一條汗巾,不過不是這一條。哎?奇怪了,你怎麽會對我的汗巾感興趣?難道……”她慢慢地靠近馮小寶,秀美的大眼睛狡黠地眨了眨,“難道你喜歡我?吃醋了?”

馮小寶身體僵硬,好半天才艱難地轉過身,“我……我不配。”

彩蝶笑起來,“喜歡是喜歡,不配是不配,你要把話說清楚。”

殿內一時靜默,終於,馮小寶咬牙道:“是。我是喜歡你,可是不喜歡你的行為。我就一直想不通,為什麽上官浩放著大好前途不要,敢對你意圖不軌?現在我終於明白了。”憤怒地一拳捶在汗巾子上,馮小寶扭過頭,狠狠盯著彩蝶。

彩蝶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聲音弱了三分,“你明白什麽了?”

“你根本也是喜歡他的……不然你怎麽會有男人的汗巾?”

怔怔地望著他,彩蝶忽然笑起來,仿佛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她一直笑得彎下了腰。

馮小寶臉色不自然地問道:“你笑什麽?”

“我笑你不敢把你心中的疑惑說出來,其實你想說的根本就不是我喜歡上官浩,而是……”她笑聲止住,擦了擦眼角的水花,一字一句地道,“我在勾引上官浩,對不對?”

馮小寶扭過頭,“我沒這麽說。”

“可你就是這麽想的!”

“我……”

彩蝶長歎了一聲,“其實你要這麽想也沒錯,因為事實本來就是如此,也許我骨子裏就是個不安分的女人。”

馮小寶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他多麽希望自己沒有聽到剛才那句話啊!縱然心中早有猜測,但依然不希望這個猜測成真。在來到之前他曾經想過,隻要她開口否認,隻要她說是他猜錯了,他一定會無條件地相信她。可是,她卻爽快地承認了!

看著馮小寶慘白如死的臉色,彩蝶郡主心中一陣疼痛,她移開視線,低聲道:“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馮小寶艱難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不希望你被人騙了。”

“我沒有被人騙……”話說了一半,似乎自己也覺得沒意思,彩蝶郡主停了下來。

殿內的氣氛壓抑而凝滯,她忽然拉住了馮小寶的手,“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

“一個埋藏著我的秘密的地方。”

跟著彩蝶一路走到了皇宮北端,這裏是一片極茂密的樹林,因為靠近冷宮,周圍幾處宮室都沒有主人,極少有人過來。

“這裏夠不夠隱秘?”

馮小寶看了看四周,皺眉道:“這裏好像是禁區,我們就這麽闖進來,會不會有危險?”

“哈,就是禁區才好啊,禁區裏的秘密多,可是誰都不會發現。”彩蝶快樂地轉了個圈,裙擺隨著輕風飄起。“其實這裏是禁區,是因為靠近燕德妃舊居的溫泉,皇後娘娘經常偷偷溜過來洗澡。我也是被她帶過來,才發現了這個風水寶地。之後就成了我埋藏自己小秘密的地方。”

“什麽秘密?”

“你去那棵樹的樹洞裏摸摸看。”

馮小寶依言走到彩蝶指定的樹洞前,俯下身往裏探去,很快掏出一個鐵盒子。

彩蝶走到他身後,蹲下身,“這就是我的秘密。一樁樁,一件件全部都寫在裏麵。”

馮小寶驚訝地望著手裏的鐵盒,想要打開,卻被彩蝶一把按住。

“現在可不是打開的時候。”

“那什麽時候才能打開?”

彩蝶柔聲道:“我死了以後。”

馮小寶臉色大變,“郡主……”

彩蝶捂住他的嘴,“噓,別著急,我可不一定會死。我已經告訴他了,我的秘密都留在一個盒子裏,若他真的要動手,這個秘密就會泄露出去。”

“他……誰?”馮小寶緊張地問道。

彩蝶郡主卻搖搖頭,“不要問了,小寶,你是第一個讓我覺得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所以我把我的秘密放在你手上。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守護著它,讓它永遠成為一個秘密。你願意答應我嗎?”

她的眼神單純而誠摯,掌心的肌膚柔軟溫熱,馮小寶無處可避,終於咬牙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彩蝶笑起來,“謝謝你,因為有你,我才覺得天氣好像放晴了。”

馮小寶納悶,“這幾天不一直都是晴天嗎?”

“那隻是我們肉眼能看到的而已,有很多感受是肉眼看不到的。”彩蝶輕快地回答,看著依然大惑不解的馮小寶,她笑起來,“小寶,你不必明白,這樣傻傻的你最好。”

爽朗地笑著,她忽然貼近他,“小寶,閉上眼睛。”

馮小寶頓了頓,依言閉上眼睛。忽然感到唇上掠過一片溫熱,快得像是蜻蜓點水,浮光掠影。他震驚地睜開了眼眸。

嬌俏的少女距離他不到一步的距離,正明媚地笑著,她豎起一根手指,俏皮地貼在自己唇上,“要替我保守秘密哦!”

但願秘密永遠是秘密。

目光落在她落櫻一般粉嫩的唇瓣上,一切的困惑疑慮都煙消雲散了,他的內心隻餘下那一片熾熱。

若是現在就讓他為這個人而死,他也甘之如飴吧。

“上官浩還沒有找到嗎?”武媚娘帶著心兒和一眾宮女走在禦花園裏,邊走邊問道。

“還沒有。”心兒慚愧地答道,負責搜索的是裴少卿,連續幾天都不見成果,她也感受到很大的壓力。

“已經這麽多天了,一個大活人,他能躲到哪裏呢?”武媚娘歎了口氣,“說起來,他年輕有為,又是皇上親自提拔的人才,備受榮寵,身份地位都相配,若真是名正言順地向彩蝶求親,本宮和皇上也會酌情考慮。但他為何要做出這等事來?這不是自毀前途嗎?”

對這個疑問,心兒也大惑不解,“奴婢也覺得很奇怪,除非他被人迷了心智。以前奴婢在江湖上行走的時候,知道有些藥物能讓人控製不住情緒,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武媚娘搖搖頭,“不可能,當時的情形你是親眼見到的,被藥物所迷的人,行動怎麽可能那麽敏捷,一出事就跑掉了,而且還躲避得這麽快。”

“一切的解釋隻能等找到上官浩才有答案了。”

武媚娘點頭道:“上官浩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和少卿了,再將宮中仔細搜一遍。有時候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忽略的地方。本宮相信你們一定能找到人的。”

“奴婢一定盡力。”心兒躬身道。

身後捧著碧玉盤的芽兒忽然腳一扭,盤子裏的金橘滾落了一地。

芽兒連忙跪地道:“娘娘恕罪,奴婢昨天被吵得一宿沒睡,精神有點不太好。”

武媚娘擺擺手,“罷了,這幾日大家的精神都不太好,快撿起來吧。”

“謝娘娘。”芽兒動作麻利地將橘子撿了起來。

又走了沒幾步,一個少年從對麵樹叢裏撲出來,正是太子李弘,他手裏還舉著一隻白鴿。蹦蹦跳跳跑到武媚娘麵前,他興奮地喊道:“母後,母後,你看,抓到了一隻白鴿。”

武媚娘笑著拿出手絹替他擦汗,一邊問道:“這麽厲害,你是怎麽抓到的?”

“是兒臣拿彈弓打的。”

“是嗎?弘兒好厲害!不過玩彈弓的時候也要小心,不要打到人。”

“弘兒知道了。”李弘乖巧地點頭道。

心兒目光掃過鴿子,心中驟然一緊,低呼道:“這白鴿的腿上……”

她連忙從李弘手中接過鴿子,取下綁在腿上的紙條。

武媚娘接過,展開一看,頓時笑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她把紙條遞給心兒,心兒接過細看,驚疑不定地問道:“難道這就是……”

“沒錯,這就是給西突厥的密信,本宮記得宸妃那裏好像養了不少鴿子,看來是到了清理門戶的時候了。心兒,你立刻去把宸妃叫來。還有,把皇上也請來,免得又以為是本宮冤枉了她。”將一切排布妥當,武媚娘臉上浮現久違的笑意。

李弘睜著圓圓的大眼睛望著她,尚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

匆匆趕到甘露殿,李治一進門就盯著桌上的白鴿,“媚娘說的就是這隻鴿子嗎?就憑這隻白鴿就想定青鸞的罪,皇後你也未免太草菅人命了吧?”

武媚娘看了坐在下首的青鸞一眼,笑道:“臣妾還沒有說這是宸妃所為呢,皇上不要心急。隻是宸妃養了那麽多白鴿,嫌疑是免不了的。在臣妾查清這件事之前,希望皇上能夠答應臣妾,暫停宸妃宮中的一切供給,所有吃喝用度必須由專人查明之後才能使用,不知皇上可否應允?”

李治斷然否決,“這簡直是無稽之談,朕不會答應的。”

武媚娘神情一滯,想不到李治對青鸞的迷戀已經到了如此是非不分的地步,她神情端肅,“臣妾也是為了大唐,為了皇上。如果皇上不答應的話,臣妾隻能效仿曆代先賢以死相諫了。”

李治臉色變了,“皇後要威脅朕?”

武媚娘毫不退讓,起身拜倒在地,“請皇上體諒臣妾一片苦心。”

李治卻一甩袖子,“哼!是苦心還是私心,隻有你自己明白。”

這句話直戳心口,武媚娘隻覺心血翻湧,幾乎難以自製。終於長吸一口氣,她低聲道:“媚娘此心日月可鑒,皇上不信,臣妾可以血濺當場。”

這樣狠毒的誓言出來,殿內人人變色。青鸞匆忙起身:“皇上,臣妾也覺得皇後娘娘所言有理,請皇上三思。”

李治皺眉望著她,“青鸞,怎麽連你也這麽說?”

“宮中出現了這麽大的事情,皇後娘娘小心謹慎一些也是應該的,不然讓歹人有機可乘,豈非威脅我大唐的國運?”

“可是若這麽對你,朕於心何忍呢?”

青鸞笑道:“其實皇上和娘娘都不用擔心,臣妾還有更好的方法。別忘了臣妾是獵戶出身,通曉動物言語的。”她走到受傷的白鴿麵前,喉嚨裏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神奇的是那鴿子也咕咕叫了兩聲,真的如同對話一般。

青鸞轉過頭來,笑道:“皇上,娘娘,它已經說了。”

李治連忙問道:“犯人是誰?”

青鸞卻沒有直接回答,“臣妾必須得拿出確實的證據來才行,請皇上和娘娘給我五天時間,五天之後我一定找出凶手。”

武媚娘欲言又止,青鸞搶先一步說道:“娘娘想必還懷疑臣妾,臣妾不敢辯駁。如果娘娘不放心的話,可以先關臣妾五天。”

李治急道:“關了你還怎麽找證據?”

“臣妾自然有臣妾的方法。”

“青鸞……”

青鸞盈盈拜倒,正色道:“皇上,為了大唐的江山,也為了青鸞的清白,青鸞甘之如飴。”

李治還要言語,武媚娘已經果斷道:“好,為了大唐的江山委屈你了。來人哪,押下去!”

青鸞溫順地被押著離開了,李治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落回武媚娘身上,搖搖頭,“媚娘,你是越來越看不開了。”

一瞬間,那冷淡到近乎陌生的視線讓她心如刀絞。

五天的時間轉瞬即逝,今日一大早,武媚娘和李治高坐殿上,眾位妃嬪雲集堂內,等待著宸妃解開事情的謎底。

不一會兒,心兒和芽兒領著青鸞走進來。她手中持著一隻鳥籠,裝著那隻白鴿。

武媚娘迫不及待地問道:“宸妃,五日已到,不知你可找到了證據?”

青鸞笑道:“娘娘博學多才,想必知道老馬識途的典故,臣妾今天的證據就跟這成語有關。經過臣妾這五天的悉心嗬護,手中白鴿已然痊愈,從昨天開始,臣妾就不再給它喂食了。此刻餓極了的它必定會找尋主人,而我們隻要跟著它走,就知道誰是通敵賣國的賊人了。”

李治拍手道:“果然是個好主意。青鸞,放出鴿子吧。”

青鸞依言放出白鴿,出乎所有人預料,白鴿撲棱棱地飛起,徘徊在殿內,轉了兩圈,竟然直撲坐在末席的王美人而去。

王美人驚得跳起來,手舞足蹈地趕著鴿子,“快滾,圍著本宮幹什麽?”

武媚娘沉下臉色,“王美人,莫非此事跟你有關?”

“臣妾冤枉啊!”

“是不是冤枉,去你的宮裏搜一搜就知道了。”武媚娘冷冷道。

王美人頓時變了臉色,眼見推諉不過,她撲倒在李治和武媚娘腳下,連連磕頭,哭道:“皇上饒命,娘娘饒命啊!臣妾也是迫不得已。臣妾的兄長在邊關吃了敗仗,依軍規入京就要處死的,可是臣妾娘家就這麽一個兒子,所以臣妾就想了這個主意,讓他投靠西突厥。可是貿然過去怕人家不接納,這才將宮裏的一些消息傳了出去。臣妾再也不敢了,求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李治眼中閃過一絲厭惡,看也不看王美人,冷冷地吩咐道:“帶下去。”

宮人拖著王美人逐漸遠去了,李治轉頭看向武媚娘,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諷刺,“看來這後宮的事務宸妃比皇後還在行啊。”

也許心痛到了極處,反而隻餘一片麻木,武媚娘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如果皇上要宸妃取代臣妾,臣妾並不介意。”

李治笑起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青鸞大驚,趕緊跪下來,“皇上,娘娘,千萬不要為了臣妾傷了和氣。臣妾隻是會一些雕蟲小技而已,難登大雅之堂。如果皇上硬是為了臣妾跟娘娘生氣的話,臣妾隻能以死謝罪了。”

李治上前扶起青鸞,笑道:“你不必多說,你的好,朕心知肚明。”又轉頭道,“媚娘,朕剛才隻不過是開個玩笑,你不必當真。隻是近來你行事越發偏激嫉妒,也該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

武媚娘不動聲色地彎下腰,恭順地應道:“皇上教訓的是,臣妾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