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風雲前夕

就在齊國皇位爭奪暗流湧動的時分,發生了件改變整個巧妙平衡的因素。

齊成王二十二年秋十月,嶺南守將鄭智原飛馬馳報,唐國偷襲嶺南,意圖不明!

一石激起千層浪!

自從十年前的唐齊之戰後,唐國就被齊國列為第一敵國。雖然停戰逾八年,唐國那個不安分的戾王也已經被廢三年,可唐國的任何軍事上的行動都會挑起齊國群臣的敏感神經。

這份關於戰事的八百裏急報一到虞城,就成了大街小巷的最新談資,便是連功臣巷口挑擔賣梨的貨郎也能就唐國的狼子野心說出個一二三點。

廣內府作為以天下為己任的書生們雲集的地方,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書院裏唐國出身的學子不自覺地受到了齊國書生的排擠。

林文卿抱著書從書庫裏出來,一路上收獲了三個白眼,四句譏諷,兩口唾沫。好在卜府丞友愛同學的訓示效率仍在,這些齊國書生才沒有衝上來抱以老拳。

“這群書生有本事自己上前線啊!對著我擠眉弄眼,是個什麽事啊。”林文卿翻了個白眼,極端不爽地嘀咕道。她轉頭掃了一眼,邊上的褚英,複又嘟囔道:“眼前這麽個活晉王,結果一個都看不見。”

“別氣了。特殊情況。”褚英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

“嗯。”林文卿也隻是有些不忿,倒不是真放在心上了,略略抱怨了兩句也就轉移了視線,她轉頭對褚英說道,“對了,你剛才說,這次的襲擊來得極巧極好?”

“嗯。”談及這個褚英的神色又沉了下來,“太子康的身體及時好轉了。朝中的全部注意力又都放到了唐國來襲上,也就沒人會再去糾纏什麽巫蠱的事情。而且,如果事態進一步擴大的話,我懷疑毓很快就要從這個牢籠裏掙脫,振翅高飛了。”

“振翅高飛?”林文卿也立刻敏感地意識到了其中的奧妙,“陸家會這麽短視地放他離開虞城嗎?”

“隻怕由不得他們。”褚英嗤笑了一聲,說道,“大齊朝廷裏的那些人,便是為了自己也得努力保住薑毓。”

※※※

“娘娘,隻怕我們原來的計劃很難實施。唐國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讓朝廷內外的人心都亂了。而且,現在要除掉薑毓,太難了。”陸玨神色不佳地看著陸曼君,歎息道。

“為什麽?”陸曼君手上絞著帕子,糾結道,“陛下應該是很信李法師說的那些話的啊。他又那麽擔心康兒,照理來說,應該……”

“陛下固然信,可是朝中隻怕未必盡信。若在平日,陛下做了決定,又有前頭除名時的前例在,自無人敢出頭為薑毓申辯。可是這次唐國來襲,有些人就有了由頭,肯定不會坐視不管了。”陸玨歎了口氣,說道,“娘娘別忘了,齊武帝祖訓,凡有戰事,非皇室子弟不得統軍。”

“那又如何?國初的時候,先帝可以自己統軍,這麽說也沒錯。可後來情況不同了啊。對了,十年前,唐國來襲的時候,不就是讓一個什麽將軍一力承擔的嗎?那時也沒說什麽,必須讓皇室子弟統軍啊。”陸曼君忽然想起了十年前那場戰事,“現在,依循舊例不就結了。”

陸玨滿臉苦笑,說道:“娘娘,十年前獨挑大梁,被任命為水陸總督,對陣唐國二十萬兵馬的人,叫王奮。”

“王奮?”

“就是當初被我們以叛國罪命誅殺的崎山王氏的家長。”陸玨知道自己這位養在深宮的姐姐,除卻齊王與太子,基本已到了目無餘人的地步。十年前被族誅的王家此刻大約早已從她的記憶裏被抹滅。

陸曼君呆了呆,才想起了些什麽,開口問道:“就是當初先帝受了先帝命令,保衛薑毓的那個王氏家族?”

“對。”陸玨點了點頭,說道,“當時我們趁機收了王家,立了威。有了那個前車之鑒,這次朝裏的大臣們誰都不肯再獨自領兵了,人人都想著讓薑毓去呢。”

“這……”陸曼君沒料到十年前的一樁舊案,竟會影響到今日他們收拾薑毓的大計。

“邊城急報才到不久。但是我估計著,就這一兩天內,陛下就必須做出決定了。到時,朝中大臣們肯定會提議把薑毓放出去,到邊城去帶兵。”

“可這薑毓已經被除名了啊。他哪裏還算是個皇室子弟!”陸曼君急道,“當初不是你說的嗎?先給他除名,隔絕了他繼位的可能,那到時陸桐生下的皇孫就可以優先了。”

“可當時我們沒料到現在這個情況。而且阿桐肚子裏的孩子也還沒生下來。”陸玨無奈地說道,“娘娘,說到底,薑毓的血緣還在。康兒的身子骨又是這麽個情況,朝裏的很多人始終還把他當二皇子呢。唉,姐姐,不是我說。若是您能給陛下生個皇子出來,我們又何至於如此被動。”

提及生育之事,陸曼君美麗的麵容忽然扭曲,抑製不住的憤恨從她的雙眸中流瀉出來。

“生個皇子,你以為我不願意生個皇子嗎?若不是,有人給我下藥,我又何至於此。”

陸玨話一出口,就意識到自己犯了禁忌,他忙住了嘴,給自己煽了兩個耳光,自罵道:“怪我嘴笨,又說錯話了。咱不提這事。”

陸曼君忽然有些心灰意懶,她轉過頭,看著左側牆上掛著的送子圖,說道:“你沒說錯話。隻不過是我命苦。偏遇上了個情種,為了讓我能一心一意去當這太子養母,連個孩子都不肯給我留。其實,便是留個公主給我也好啊。”

“娘娘,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別提了。”陸玨小心翼翼地說道。

“我爭了一輩子,搶了一輩子,到頭來能留在手中的也隻是齊後這麽個虛名罷了。”陸曼君雙手緊握,指甲陷入肉裏,刮出血來,強烈的痛楚加重了他的決心,“所以,誰都不可以搶走它。德妃不可以,薑毓不可以,便是齊王也不可以。誰敢攔我,我就要他的命!”

“娘娘。”陸玨看著她扭曲的麵孔,有些心驚膽顫。

陸曼君深吸了幾口氣,臉上忽然露出了微笑,就在陸玨心神不寧的時候,她忽然轉過頭,對陸玨笑道:“阿玨,我忽然想到,其實戰場上刀劍無眼,如果發生了什麽意外,也是非常正常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