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巫蠱之罪

趙靈兒,宗室趙德之幼女。三歲時,在淨水寺偶遇周太後,太後喜其聰明伶俐,又自傷膝下無女,便勒令趙德送女入宮,封其為梓童郡主。周國後印以梓木雕成,周太後封趙靈兒為梓童郡主,似乎隱有冊封她為後的意思在。也就是說,眼前這位趙靈兒等於未來的齊後。

林文卿腦海中飄著得來的情報,轉過頭看那圍著薑毓打轉的趙靈兒,心裏打了個突。如果說,之前BBQ聚餐時,她還隻是覺得趙靈兒對薑毓特別關注的話。那麽這幾天的相處之後,趙靈兒的感情非常明顯,已經達到了先薑毓之喜而喜,後薑毓之憂而憂的境界了。一個女孩子的喜怒哀樂全圍著另一個男子轉,這用友情大概是很難解釋得過的。

林文卿看完趙靈兒,複又斜眼去看褚英。這家夥仍是冷靜淡定,手裏捧著茶杯,不緊不慢地抿著。褚英對趙靈兒的關注度,並不下於趙靈兒對薑毓的關注度,唯一的差別隻是,他的目光總是很冷靜,就像在鑒賞一個貨物似的。

這真是詭異的三角。林文卿如此感歎著。

“少爺。”小楊的入內打破了這怪異的寧靜,林文卿轉過頭去,隻聽他回稟道:“外麵,有人求見毓殿下。”說畢,他將一枚玉佩奉上,說道,“這是求見的信物。”

薑毓本被趙靈兒纏著,轉頭一看那玉佩,頓時臉色大變,忙道:“快請那人進來。”

來人是個相貌平庸的中年男子,他走到薑毓跟前,重重一拜,說道:“小的拜見殿下。”他的聲音有些尖銳,迥異於尋常男子,一聽聲音就知道,這人是宮裏來的。

“你怎麽親自來了?”薑毓追問道。

那人掃了一眼旁邊的三人,閉口不言。薑毓隨著他的目光看了看旁邊,在趙靈兒身上略頓了一會兒,便轉過頭,說道:“但說無妨。”

“殿下,太子康病重之事,您可知曉?”那男子輕聲道。

“略有耳聞。”薑毓點了點頭。

“太子康這幾日病重,身子漸沉,常年照料的那幾位太醫都不太樂觀。陛下更是憂心忡忡,前幾日還為了太子之病,聽從了那些方士之言,閉了城門做法。可既便如此,太子依然昏昏沉沉的。”

“他的身體一貫不好,總是一陣一陣的。這卻也還不值得你冒險出宮來,定是另有大事吧。”薑毓詢問道。

“殿下英名。小的今日煎好藥,送到太子殿內,偷聽得陛下最為信重的李少華大師說,太子之病來得如此之急,絕不單純,定是宮外有人不忿太子的福壽,行了巫蠱之法。”

巫蠱二字,頓時讓在場的人倒吸一口冷氣,不約而同地從位置上起身,紛紛想起了前朝最出名的那次巫蠱案。

前朝德昭皇帝年輕時開疆拓土,與皇後琴瑟和諧,待臣子禮賢下士,乃是出名的中興之主。然而,任何英主都經不起時間的摧殘,德昭皇帝活得太長太長了,長到他的太子成年,長到壯年,這位父親仍然健碩依舊。

權杖之下,任何夫妻父子親情都不再重要。德昭一朝那些風雲一時的名臣將相們被酷吏從老病之榻拽起,刑求於陋室,拋屍於荒野。德昭皇後懸梁於內宮,太子並皇孫十七人賜死東宮,黨羽及攀附者共數萬之眾盡皆斬首於東市,直殺得都城之中血流成河,人頭滾滾而落,讓充滿中興希望的前朝從光明走向黑暗。德昭皇帝在失去了最得意的太子後,不得不把皇位傳給不滿八歲的幼子,也即前朝末帝。

那一場巫蠱案,可以說直接導致了中原此後兩百年的混戰,以及如今的分裂。是以,今人談巫色變,因為這兩個字眼,散發了極其濃厚的血腥味。

“一個小小術士也敢妄言巫蠱,真當世人都是三歲孩童嗎?”褚英罵道。

“喪心病狂,喪心病狂。”薑毓隻要一想到,巫蠱案一旦成真將會引發的風潮,就覺得渾身發冷。

“那齊王信了嗎?”林文卿忙追問道。

“陛下聽完後,什麽也沒說,就到德妃娘娘那兒去了。隻是小的看他走時臉色不太好,這巫蠱之說對陛下恐怕並非毫無影響。”

趙靈兒撫著胸口坐下來,把茶杯端在手上,喝了一口,定了定神,說道:“齊王應該沒那麽傻吧。巫蠱之罪虛無縹緲,太子康本就曾被名醫斷言難活過二十歲,便是就此過逝了,那也是預料中的事。若他真信了巫蠱之說,對毓下手,而那邊太子康又未能挺過來,豈不是自絕子嗣。無論如何,他應該沒那麽蠢吧。”

“所以,小的另有一事呈報。”那中年男子說道,“在殿下還在刑部大牢裏的時候,太子宮中的陸桐姑娘經太醫診斷,已經身懷有孕。隻是,當時朝中為了殿下之事,紛爭不休,所以宮中還沒將此事對外公開。”

驚訝之下,趙靈兒不覺碰翻了桌上的茶杯茶壺,安靜的屋子裏,陶瓷碰撞聲不絕於耳。

“……也就是說,即使我薑毓被處置了,大齊天下仍然不會有無後之憂,因為陸桐姑娘的肚子裏,還留著一個,是嗎?”薑毓澀然道。

“正是如此。所以,此事還請殿下早作準備。”那侍從拱手行禮道。

“太子那邊既然病重,用到你的時候少不了,你回去吧,免得被人發現。”薑毓不願讓屬下人看到他喪氣的樣子,隻得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故作鎮定地吩咐道。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話說得果然沒錯。”趙靈兒扶起翻倒的茶壺,冷聲道,“陸家這是趁你病要你命呢。薑毓,我看你這父王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指望他良心發現是沒可能的。他心心念念的都是那個太子兒子,先前既然為了他將你除名,保不齊往後會不會為了他,將你碎屍萬段。”

薑毓低著頭,卻不說話,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薑毓,你不會還想著你那父王回心轉意吧。說話啊。”趙靈兒見他不說話,斜著眼睛看他,說話越發尖酸了起來,“你在這兒傷心失落有什麽用。他反正是不會回頭的。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要自己去爭取,等是等不到的。這個世上,沒有人有義務可憐你。你明白嗎?”

薑毓恍若未聞,隻沉默地坐了下來,想從趙靈兒手上拿茶壺,給自己斟茶。趙靈兒本硬按著茶壺不鬆手,兩人搶得急了,趙靈兒玉手一揮,把茶壺掃到了地上。

“你跟我拗什麽!裝什麽死人臉。有氣去找陸家人,去找你親愛的父王撒去。”趙靈兒恨恨地一拍桌子,扭身走了出去。

褚英和林文卿交換了一個眼神,立刻心有靈犀地決定了各自應付的目標。林文卿追著趙靈兒離開了房間,而褚英緩緩坐到了薑毓的跟前。

“薑毓,這事怎麽辦。給個說法吧。”褚英看他這個狀態,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事實上,這種怪異的違和感開始於好幾天前,薑毓乖乖入獄的時候。這幾日,有趙靈兒在一旁插科打諢,這種感覺本來已經消失殆盡,但是從巫蠱之禍的消息傳來後,這種感覺又出現了。

薑毓,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