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順勢查探

玉湖洞?

林文卿立刻意識到方錄說的應該是那個無名山洞。她不動聲色地退到薑毓身側,點頭承認道,“我們是在那兒過了一夜。有什麽問題嗎?方大人。”

方錄目光如炬地盯著林文卿,隨後說道:“沒什麽問題,隻不過,兩位從那裏拿走了一些東西,還請歸還。”

“東西,什麽東西?”林文卿聽到這個答句,心中一鬆,敢情這個方錄對他們的陰陽怪氣隻是因為這個啊。她笑道,“那裏是無主的洞穴,不知道方錄大人是以什麽立場來要求我們歸還的?”

方錄正色道:“林公子,那裏是我的義姐曾居住之所,也是她母親的安息之地。請您把拿走的東西還來吧。”

“義姐?”林文卿眸中閃過一絲光芒,說道,“可是剛才長婆婆說的什麽沈小姐?”

“是的。”方錄點頭承認,他伸出手,說道“林公子,一個音樂盒,兩幅畫像,請歸還。”

“原來如此。”林文卿眼波一轉,笑問道,“方大人,這事我是做不得主的。你怕是得等毓皇子醒來才行。”

見方錄不解地望著自己,林文卿便解釋道:“因為,你必須解釋,為什麽畫像上的兩個女子,其中一位長得與毓殿下的母妃,周賢妃娘娘一般無二。否則,毓殿下怕是沒可能答應讓這幅畫像旁落他人之手吧。”

方錄聽到這個答案,整個人一怔,吃驚得連說話都結巴了。

“什……什麽,像賢妃娘娘?”

“是啊。”林文卿轉身從自己隨身攜帶的那個包袱裏拿出一幅畫卷,鋪展開來恰是那幅少女撲蝶圖,指道,“喏,就是這個。”

“如畫姐,像賢妃?”方錄顯然也傻了眼。

“殿下覺得這畫像中人是賢妃娘娘,方大人你又說是你的義姐。你說這事可怎麽辦才好。”林文卿故作頭疼地忽悠方錄,等著這個老實人上當。

方錄卻是認真地細看了一番,最後斷言道:“這是如畫姐。殿下他一定是認錯了。”

“何以就不是方大人你認錯了呢?要知道,母子連心,薑毓殿下總不會認錯自己的母妃吧。”低著頭的方錄並沒有看到林文卿臉上狡黠的神情。

“我五歲便和義姐相識。她的筆跡,作畫時的習慣,我都了然於胸。這分明就是義姐的自肖像。”方錄斷言道。

“那倒是怪了。”林文卿長歎一口氣,問道,“方大人的這位義姐不知是什麽出身背景?她既然長得與賢妃娘娘一般無二,是否與周家有什麽瓜葛啊?”

“如畫姐姐她……”方錄開始回憶,為難道,“她一家母女三人都在玉溪洞深居簡出,從來也沒有聽說有什麽親戚。”

“那可難辦了。”林文卿搖了搖頭,說道,“毓殿下確信這是賢妃娘娘的畫像。你硬說是你的義姐。當然,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長得像也是有可能的。方大人想拿回這幅畫,還是拿出證據來吧。不然,單憑你空口白話,我們也不能把畫像空手想讓。畢竟,畫像流於市井,於娘娘的清譽有礙。”

方錄聽林文卿這麽回複,立刻急紅了眼,說道:“你什麽意思?分明是你們從玉溪洞拿走了畫像,卻要我拿出證據?難不成還要我變個活人出來嗎?你們也不想想,賢妃娘娘出身尊貴,乃是周丞相與先長公主親女,她怎麽可能會在戍公山背的山洞裏留下什麽畫像。”

“方大人莫急。”林文卿柔聲安撫道,“文卿也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隻是想把事情問清楚罷了。這兩位沈家小姐總不會是天上掉下來的,她們父母為誰,後來又去了何方,你能一一說清楚,我們自然就相信這畫上的人,不是賢妃而是你的那位義姐。”

方錄隻得深呼吸安定心神,解釋道:“林公子,如畫姐從我認識她的時候就與母親、姐姐隱居在玉溪洞裏。她們不問世事,也少與人交往。隻是因為如畫姐性格開朗,常出山穀遊玩,才與我相識。義姐的父母為誰,我是一概不知。”

“嗯。”林文卿點了點頭,忽問道:“她們在母親去世後,到康樂坊守孝。這康樂坊的房子,是她們當時跟人買的嗎?”

“不……”方錄一愣,回道,“不是。康樂坊原來空了經年,她們忽然搬來,向族裏出示了房契地契,我們才知道這裏原是她們的祖宅。”

林文卿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轉,說道:“既然方大人不知道這位沈姑娘的身世,我這兒倒是有個辦法可以查上一查,以向毓殿下證明的確有這麽個人。”

“什麽辦法?”方錄急問道。

“《大齊律》的規定,所有房契買賣都必須采用官版契紙,並留一份與官衙備份。”林文卿提醒道,“我們去衙門查查,便可知道當年這房子是誰家賣與誰家的。”

方錄聽了這個主意,卻是又驚又喜,忙答應了。他心急著將畫像放回原處,林文卿也想在薑毓醒來前辦妥事情,兩人一拍即合,立刻取過蓑衣,匆匆趕往縣衙去。

縣衙裏保存文件書稿的府庫極大,幸而方錄素來勤勉,整理得緊緊有條。因方錄隱約記得當年沈如畫出示的那張房契上的成約時間為武帝十三年,因此他們二人便在武帝十三年的書櫃裏,翻著因為年歲流失而變得昏黃發脆的紙張。

點著油燈,翻查了半宿,林文卿終於紅著眼睛,找到了那份“曲沃城朔門橫巷柒牌房契官文書”,她沒提醒仍在埋頭苦尋的方錄,隻悄悄翻開房契掃視。

這份房契寫於近七十年前,康樂坊所在宅第本是一朱姓人家所有,武帝十三年,原主朱氏家族遷往虞城,遂將此宅賣於……周縉丞相之夫人沈淑雲。

看到這個名字時,林文卿呼吸略微一滯,她隨即悄悄將文書收起,塞進了自己寬大的衣袖裏,起身對方錄說道:“方大人,我這邊的文書都翻完了。沒找到。你呢?”

方錄沮喪地回道:“也沒找到。”

“看來,時間太久,文書也遺失了。”林文卿說道,“這樣的話,方大人你很難說服毓殿下把畫像歸還。”見方錄垂頭喪氣,林文卿輕咳了一聲,說道,“其實,雖然毓殿下認定那是賢妃娘娘的肖像,不過若事實並非如此。待娘娘否定後,畫像自然是有機會物歸原主的。到時,我幫方大人取回來便是了。”

聽了這個解釋,方錄的神色立時好轉,他忙說道:“林公子怎麽不早說呢。累得我們在此白忙活了半夜。”

林文卿嘴角含笑,說道:“原是我沒想到。”

兩人便就此作罷,回了康樂坊。

※※※

薑毓昏迷了整整一日夜,才堪堪清醒過來。這次高燒大大消耗了他的元氣,醒來時竟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睜開眼睛,瞅見林文卿正趴在自己身側,皎潔光滑的側臉看起來美麗非常。

竟對一個男人產生了這樣的感慨。薑毓覺得,自己肯定是病糊塗了。他虛弱無力地伸手拍了拍林文卿的肩,試圖喚醒她。

林文卿猛地睜開眼,欣喜道:“你醒了!?”

薑毓虛弱地點了點頭。

“你稍等,我去幫你倒水。”林文卿猜想他高燒過後,此刻肯定口渴得厲害,忙說道。她小跑著出了房門,卻看到院子裏站著一排人。轉眼,就看到褚英排開人群,臉上帶著溫暖的笑意,走到她的麵前。

“林文靖,你果然是禍害遺千年啊。”褚英狠狠一拍她的肩膀,說道。林文卿從肩上的力道,感受出了他的激動。

她微微一笑,淡淡問道:“怎麽來得這麽快?方錄大人說得兩三日呢。”

“你們出事後,戍公山方圓十裏都叫我派人圍住了。傳信的人越過一處山脈時,和站崗的人相遇後,這個消息就立刻被快馬加急送到了虞城。我們從虞城發了一條船逆行北上,來得當然快。”褚英回答道,他輕聲問道,“毓呢?聽說他受傷了?”

“他在上麵,已經醒了。想來問題不……”林文卿話說到一半,整個人身子一輕,忽然被褚英摟到懷裏。

“還好,你們都沒事。否則,我會愧疚一輩子。”褚英極富磁性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帶來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

她略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褚英,說道:“放開啦。這不沒事嘛?”

“不。讓我感受一下。你是活的。”褚英輕聲說道。

因感覺到褚英的身子有些微顫,林文卿知道他這幾日定是擔心極了,想著自己如今是“男子漢大丈夫”也便不再推卻。誰知,過了好半天,褚英卻沒放開的意思,反而是林文卿感覺他身子一重,壓力頓生。

“褚英?褚英?”林文卿喚了幾聲,卻沒回應。

跟著褚英來尋人的侍從申木忙解釋道:“林公子,我們公子他連著兩日夜沒合眼了。讓他休息會兒吧。”

林文卿一聽,心中感動,嘴上卻嘟囔道:“要休息,也不能把我當人形靠椅啊。我哪撐得動這隻豬。你快過來幫我把他抬到樓上去,跟薑毓並排躺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