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以改良之名
“王——”
麗雅衝到了艦船的破口處，然而，在那深沉的夜色中，早已沒有了那個人的身影。
“麗雅，危險！”李欣走過去，拉住她。
“王……”麗雅無法自抑地哭喊起來，“王！”
“停船降落！”李欣對著彥華道。
彥華神色凝重地搖了頭，“這裏是北澤森林的上空，無法降落。”
李欣看著艦外的一片漆黑。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她對自己默念，然後，她看到了伽蘭。受到了剛才的驚嚇，伽蘭怔在那裏，雙眼中盡是茫然。
“亞修拉姆在哪裏！”李欣走過去，厲聲問道。
聽到李欣對她說話，伽蘭的眼睛裏頓時落下了淚水。“我……我不能喚出亞修拉姆……”
“那就是還在你體內了？”李欣麵無表情地回答。
哭泣著的麗雅明白了什麽，止住了淚水。“亞修拉姆……”
禦劍者死了的話，劍就會休眠。它還在侍劍巫女的體內，就說明王沒事。在那一刻，麗雅幾乎是要歡呼了。
“護法殿下，我們很快就到奇工部的領地了。北澤森令是他們的領地，有他們協助，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王的。”彥華開口。
李欣站在破口處，扶著艦壁，看著一望無際的黑暗。
“主角是不會有事的，對吧？”在冰冷的風中，她輕聲地對自己低語……
……
王明從來都不知道，疼痛，也可以這樣的具體。從肩膀，細細地蔓延到手指尖，身體的每一寸都能感覺到那種痛楚。開始時，像是被冰水浸著般的刺骨，然後，慢慢地，疼痛開始遊移，仿佛逐漸隱入了血脈。感覺開始遲鈍起來，痛感也逐漸麻木，但心髒每跳動一次，疼痛就清晰一下。在那種反複的疼與不疼中，他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還沒等他完全睜開眼睛，就聽到有人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地說起話來。
“哇，你終於醒了！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這樣都不死，你的命真不是普通的硬啊！喂喂喂，你不要暈啊！”
他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的人。白金色的短發，略有些曬黑的皮膚，墨綠的眼睛，約莫十六歲左右的女孩子。
“這是幾？”女孩子伸出手，亮出兩根手指。
“二。”他嚴肅地回答。
女孩子滿意地收回手指。“沒事了，沒事了！”
他努力坐了起來，看清了自己身處的地方。這裏是一片的森林，茂密的樹枝交錯盤桓，偶爾有野獸的低吼響起在漆黑的樹叢裏。
“你運氣真好。要不是我剛才試驗我的偉大發明，你現在已經化成光啦！”女孩子得意地笑著。
“發明？”他有些茫然地問。
女孩子的表情更得意，她伸手一指，“那個！”
王明轉頭的時候，就傻掉了。不遠處，有一個巨大的充氣軟墊，雖然中間已經癟掉了，但邊角還是漲得鼓鼓的。很明顯地告訴他，他之所以還活著就是正巧落在了這個軟墊上。想到這裏，他不禁抬頭，漆黑一片的天空裏，連星星都沒有，更不用說空行艦船了。
“那可是我的得意之作，本來我是準備在上麵睡覺的，不過現在我改主意了！看來，這個還是作救援設施比較好，就叫‘救生墊’吧！哇，我真是太天才了！哈哈！”女孩子得意地走到軟墊邊，伸手拍一拍，開心不已。
“救生墊……”王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消防用的？這個世界裏竟然也有這種東西？？？
“嗯。這個可是很厲害的哦！”女孩興高采烈地說著，“我用韌性最強的水獸皮作的，在四周的魔導石上灌注進風係的魔力。你看，隻要按這邊的寶石，就會……”她剛按下去，一鼓強大的氣流就噴射了出來，把她吹到了一邊。而後，軟墊完全癟掉了。
她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拿掉頭上的樹枝雜草，“就會把風放出來了……嘖，看來還需要改良啊。”突然，她又想到了什麽，驚聲叫起來，“糟了！！！我的湯！！！”
王明這才注意到，空氣裏彌漫著一種東西燒糊的味道。
“啊，沒辦法吃了……”她捧著一個鍋子，歎著氣。鍋子下麵，有一塊四方形的金屬，金屬的朝上麵中有一圈奇異的文字，文字中間，有著閃亮的火苗。這個東西很眼熟，很像是……
“這個啊。”注意到他的視線，女孩很開心地道，“這是用火係咒語驅動的魔導器，我發明的哦，名字就叫‘燃灶’。嗬嗬，很方便的，這裏還有很多按鈕可以調節火力。”她說著，就伸手按按鈕，突然，一股烈焰直衝而上。她避閃及時，卻還是被燒焦了幾根頭發。
“當然……還需要改良……”她擦擦臉上的灰，歎著氣道。
他不自覺地笑了。很有趣啊，救生墊和燃灶……
她也笑了，露出了小小的虎牙。“我叫奈爾，你呢？”
“王明。”他回答。
“哦，叫你明，可以吧。”她起身，走過來，“你怎麽會從天上掉下來的？”
“嗯……”回想起那段場景，他才覺得有些後怕。什麽時候自己變得這麽英勇的？英雄救美不說，還舍己為人。又不是遊戲裏的小強男主，再這樣下去，多幾條命也不夠花啊。
“不記得了，還是不想說？”奈爾蹲下身子問。
說嗎？自己是明王，被人行刺所以才掉到這裏？從到了這個世界以來，他一直都扮演這樣的角色。王，很空乏的稱呼……然後，還要承受不屬於自己的使命，以及一次次的生命威脅。如果，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不是王，而是平民，說不定就能開心許多吧。但是，這種想法也隻是想想罷了。別亂添麻煩，現在這個時候，應該想辦法回去。李欣大概不會怎麽樣，但是，麗雅一定很擔心自己吧……
看他沉默，奈爾點點頭。“不想說，明白了。”
“這裏是哪？”他問道。
奈爾笑了，“這裏？這裏是北澤森林。”
空行艦船的飛行速度他是不知道，但一天的航程下來，這裏離王都一定很遠。他隻能選擇第二個目的地。
“請問，奇工部的領地離這裏有多遠？”
“嗬嗬，你不是本地人啊！”奈爾站起來，指著自己，笑道，“北澤森林就是奇工部的領地啊，而我，就是奇工部的族人。偉大的天才鑄煉師，奈爾！”
“哎？”王明看著她，對這樣的巧合感到驚訝。
“你找奇工部有什麽事麽？”奈爾微笑道。
“我的朋友病了，想找人醫治。”他避重就輕地回答。
“哦。”
“不過，我和他們失散了。能不能請你……”他還沒說完下半句，奈爾就一臉不悅地搖頭。
“我才不回去，我好不容易離家出走的！”她憤憤地回答。
“啊？”離家出走，這個世界也有這種說法啊，“那，你告訴我怎麽走吧，我自己去。”
奈爾看看他，“你現在這個樣子，沒辦法一個人走到的。雖然是在領地內，不過還有很長的距離哦。”
“沒關係。”他回答。
奈爾突然笑了，“不如這樣吧，你先跟我一起行動，等你傷好得差不多了，再去也不遲。怎麽樣？”
“……”
“不要這麽婆婆媽媽啦，我這麽好的提議，你猶豫什麽。”奈爾的臉色詭異，卻用無比嚴肅的口氣問道。“對了，說起來，你怕鬼嗎？”
鬼？哪種類型的？生化危機，寂靜嶺還是零紅蝶？他仔細想了想自己玩遊戲時候的感觸，認真地回答：“怕。”
奈爾的臉上寫滿失望。她歎口氣，道：“算了，兩個人怕總比一個人怕強。你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們出發。”
“出發？去哪裏？”
“嗬嗬，去找鬼！”奈爾笑著。
王明看著她，深深地覺得自己上了賊船。
“好，現在，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另一個發明！”奈爾從背包裏拿出了一樣東西，“這個，是專門用來露宿時使用的簡易型住所！我叫它：帳篷！”她得意地笑著，“隻要摁下這個，就會……”
話音未落，她手裏的東西就急速膨脹，不一會兒，就把她壓在了地上。
奈爾從帳篷底下爬出來，拍拍身上的灰，“咳，還需要改良啊……”
他不禁笑了起來。永遠需要改良的發明家。嗬嗬，果然，失敗是成功之母啊~
奈爾被他笑得有些不悅，她走到他麵前。“嘲笑人家的努力成果，是不對的！”
“不是啊，我覺得你的發明很不錯，嗬嗬。”他笑著，回答。
奈爾的眉毛擰了起來，看著他，突然，她跳起來，指著他，一臉驚訝。
王明這才想起來，自己的額前有屬於明王的聖痕，她認出來了嗎？
“你……你……”奈爾驚訝看著他，“你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啊！！！好少見~~~”
“……”
“哇~~~很漂亮的顏色啊~~~”
“……”
“不要動不要動，明神大陸上很少有這個瞳色的，你讓我拍下來留念。嗯，這個也是我的發明，可以把物體的樣子複製到紙上去噢。我叫它照相機。隻要摁下這裏，就會……”
漆黑的森林裏，突然亮起了一篷閃光。隨即，隨著受驚的動物一起飛出林外的，是無奈而淒厲的喊聲，“啊！還需要改良啊——”
※※※
趕到奇工部領地的時候，天剛剛放亮。亞修拉姆還未從侍劍巫女體內脫出，給了大家稍稍的安慰。
接待他們的是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男子。白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幽綠的瞳孔裏全是事不關己的閑適。他悠然地開口，“你們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請跟我來吧。”
李欣他們被領進了一個很大的房間。房間是以八芒星的造型布局，擺著很多奇怪的器具，許多人正在房間裏忙碌。
“有什麽和王相關聯的東西嗎？”男子開口，聲音慵懶。
關聯？靈魂穿越過來的人，能有什麽關聯？李欣皺眉，但是，她馬上就想到了。
“侍劍巫女算不算？”
男子點頭，“不算，但神劍可以。”
李欣立刻瞪向伽蘭，“劍。”
伽蘭還是微微顫抖著，“我，喚不出來……”
李欣真的快要抓狂了。果然，是隻有長相和身材的女人！連侍劍巫女都做不好麽！
那男子走過去，打量了一下伽蘭。“侍劍巫女若不是真心希望劍被禦劍者使用的話，劍就無法喚出。”他輕鬆地解釋，“你跟王的感情很淡薄啊。”
“還有別的辦法嗎？”李欣不耐煩地打斷他。淡薄！廢話，何止淡薄！
“她喚不出來，我可以自己拿。”男子從懷裏拿出一隻造型奇特的手套，慢悠悠地戴上。“小姐，放鬆。”他笑一下，伸手向伽蘭的胸口。
看見那隻手沒入了自己的身體的時候，伽蘭驚訝地忘記了叫喊。
瞬間，伽蘭的身上散出了白色的光輝，力量狂躁地震動。
男子用左手握住了右手，使勁往外一拉。
伽蘭身上的光芒消失，亞修拉姆被緊緊握在那男子的手中。然而，亞修拉姆還是光芒四濺，劍身還在不斷的震動。
“喲，性子很烈嘛！”男子笑笑，把劍放在了八芒星中間的台子上。“開始！”
他話音剛落，周圍的人紛紛拉下手裏的閘門。宛如鐳射一般，一張地圖展現在眾人的眼前。
亞修拉姆的劍身依然震動著，光輝卻漸漸平穩下來。最後，在那張地圖上，同樣的白色光芒閃耀起來。
“北澤森林的東南方！”有人報出了具體的方位，“還在移動，照這樣的速度，中午時就會到達魔禁沼澤了！”
男子皺了皺眉頭，鬆開了握劍的手。亞修拉姆立刻化為白光，隱入了伽蘭的身體。
“魔禁沼澤，如果是亂走的話，也太有目的了。”男子脫下手套，問，“新一任的王是這麽精於計劃的人嗎？”
“不是。”李欣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就是……”男子的表情微微一變，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狀如懷表的圓形物體，按了幾下，又仿佛鐳射一般，一張滿是不悅的女孩子的臉浮現出來。同樣的白金色的頭發，墨綠的眼睛，隻是皮膚微黑一些。
『幹嘛！要道歉的話，現在太晚了！』男子還沒開口，憤怒的聲音就從圓形物體中傳了出來。
竟然是……手機！！！李欣無語。
“誰要跟你道歉！”剛才還一臉悠然的男子，用同樣憤怒的聲音喊道。“你現在在哪裏？”
『哼哼，我說了，我要去魔禁沼澤，我很快就到了，你等著瞧！』
“你！”男子咬了咬牙，“你一個人敢去魔禁沼澤？”
『我才不是一個……對！我就是一個人去！』
男子當然聽出了其中的異樣，開口，“別鬧了，現在馬上回來，那個人是……”
他還沒說完下半句，女孩就惡狠狠地做了個鬼臉，影像瞬時消失。
“你——”男子握緊了手裏的“手機”，咬牙切齒。然後，他轉頭，看著李欣一行人，開口，“我想王現在是跟我妹妹在一起……”
“我聽出來了……”李欣麵無表情地開口。
男子歎口氣，“要在他們到達魔禁沼澤之前找到他們……嘖，真是會添麻煩的妹妹！”
魔禁沼澤……聽起來，就是很討厭的地方啊……李欣也歎口氣。
……
王明看著奈爾狠狠合上“手機”，愈發覺得女人的心思深不可測。
“討厭！”奈爾對著“手機”喊道，“我偏要去！看你怎麽辦！”
王明不自覺地笑笑。兄妹麽。
奈爾突然靜默了下來，看著手裏的“手機”，開口，“這個是用光係魔法成影術加上傳聲石做的，雖然可用的距離和地點都還有限製，不過，是我做的東西裏，哥哥唯一認可的一件……”她的聲音有些陰鬱，“他們說，我總是，做些沒用的東西……”
他搖搖頭，平淡地回答，“我奶奶說，世界上沒有沒用的東西，隻是大家還沒發現該怎麽用罷了。”
奈爾的眼睛裏刹那有了閃耀的光彩。“真的？”
他笑著，“我拿奶奶的話來騙你做什麽？”
“明，你真是好人~~~”奈爾激動地湊近他，拿出了一雙鞋，“如果是你，一定願意嚐試我的發明的吧？”
“啊？”王明不自覺地退了幾步。昨天晚上開始，他就已經試過“冰箱”、“手電筒”等各類“還需要改良”的物品了。這次又是什麽？
“融合風係魔法製作的鞋子，可以跑很快哦，我給你示範下。”奈爾說完，就俯身穿上鞋子，“按這裏的寶石……”
隻是“咻”一下，她的身影就消失在樹叢裏。接著，是“嘭”一聲的巨響……
王明不禁摸著額頭，歎了口氣。需要改良啊……
奈爾灰頭土臉地跑回來，“好吧，還需要改良……”她突然笑了，道，“對了，明，我隻告訴你哦！我有個偉大的理想！”
“發明家？”
“不是！”奈爾笑著，露出了可愛的虎牙，“總有一天，我會成為大陸第一的鑄煉師，讓明王也稱讚我的發明！”
“明王……”王明不禁笑起來。
“笑什麽啊！到時候，大家就能認同我的發明了。哥哥也是……”奈爾說的時候興奮異常。
他突然想起了昨天夜裏，奈爾交給他傷藥的時候說的話：這不是我發明的，是哥哥煉製的魔藥。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這個不需要改良。
即使多不合，兄妹就是兄妹，那種血緣的羈絆是無法改變的吧。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即使是感情，也需要改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