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未雨綢繆

都說地處大祁偏北的邊疆氣候嚴寒惡劣,果真是不假,一隊人循序漸進,越往北風沙便越大溫度也越低,人處在室外甚至無法睜眼,必須頭戴特製的帽子,才可避免細沙被風吹入眼裏。

雖然環境惡劣,葉禾一路上卻被嗬護得很好,馬車裏有軟榻有炭盆,舒適溫暖,大大降低了行途中奔波的勞累。她身上的傷勢本就並無大礙了,祁陌卻是嚴陣以待,讓她整日躺在踏上修養,每到一處城鎮停歇時便命人購足補藥補品帶上,途中即便再困難也要生火燉來給她補身子,這麽一路上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又躺在塌上什麽都不用做,葉禾原本清瘦的身材稍稍豐韻起來,臉色也比以前紅潤了不少。

這麽不急不忙的趕路,一行人花了將近兩倍的時間才抵達平洛城,當地官員早已為遠道而來的九皇子備好府邸,宅子顯然是經過一番細心整理的,當葉禾下了馬車第一眼看到時,心下卻是有些澀然歉疚,這裏畢竟是偏遠僻壤的邊城,比起富裕繁華的都城差得太遠,這所宅子在此處許算是數一數二的好住所,然而若放在都城,大多數平常經商世家的府邸與之比起來都要好上一些,府中的仆從婢女也為數不多,祁陌身為受寵的皇子,從小嬌生慣養享盡尊榮,住在這樣的地方確實是委屈他了。然而卻正是她造成他被發配邊疆,使他不得不紆尊降貴住在這樣的偏遠小城。

“怎麽了?”低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祁陌見葉禾止步不前愣愣的望著府邸大門,拉起她的手包裹在掌心,側目低聲問道:“不喜歡這裏?”

葉禾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情緒有些鬱悶低落:“我是怕你住不慣。”

祁陌微微一怔,隨即卻是笑起來,收緊了握住她的手,似乎一點也不介意與之前差別甚大的居住環境,反倒心情很好的說道:“有你陪著,哪有住不慣的地方?”

葉禾看著他溢滿笑意的俊臉,隻見烏眸及其清亮,其中愉悅絕無作假,心頭的鬱悶不由得一掃而空,被暖暖的感動填滿。他這是說,隻要跟她在一起,住在哪裏都願意?

話音落下,祁陌已拉著她的手往宅子裏走去,葉禾側過臉,可以看見他的臉上透著淡淡的倦色,也難怪,這段時間舟車勞累,她被照料得很好,但祁陌就沒那麽輕鬆了,把僅能容納單人都軟榻讓給了她,又不願意乘坐另外的馬車,便總是坐在榻旁的木椅上看書,這麽一路上長時間顛簸下來,難免會酸軟疲憊。

宅子裏的東西大多都是現成的,家具和生活用品也都是新製的,剛剛安頓下來不久,地方官員便帶著禮品特意前來拜訪了,祁陌來不及休息就去了前廳應酬,葉禾雖然心疼他的勞累,但也知道初來乍到,有些交際是不可避免的,便在內院挑了間最為向陽的房間,親力親為的整理起來,畢竟這裏將會是他們共同的起居室,她想要親手布置出一個溫暖的小窩。

當房間終於收拾整理妥當的時候,天色也漸漸黑了,從皇城帶來的丫鬟做好飯菜送來,葉禾吃過晚飯又等了一會兒,前廳仍然燈火通明,於是隻好先行寬衣上床,漸漸的困意侵襲而至,才隱約聽見腳步聲漸行漸近。

葉禾聞聲探起身來,便被一雙手臂擁進了懷裏,感受到熟悉的氣息,還有微微泛涼的身軀,葉禾往裏麵挪了挪,讓他坐上床來。祁陌嘴角一勾,擁著她低聲問道:“怎麽還沒睡?”

葉禾已經有了一些困意,微眯著眼睛懶懶的說:“等了好久你都不見你回來,正準備睡的時候你就回來了。”

祁陌看著她唇角一抿,頓時有些委屈:“那你是怪我回來晚了還是回來早了?”

“我怪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葉禾白他一眼,帶著責意的問道:“你和他們有什麽事說這麽久,還需要秉燭夜談?”

祁陌抬起一隻手揉了揉太陽穴,垂眸淡淡說道:“沒有什麽要緊的事,也就阿諛奉承一大堆,我耐著性子跟他們談談,了解一下邊城的一些事務,順便也好方便摸清楚這些官員的脾性。”

葉禾點頭,這些倒都是有必要的,畢竟他們暫時就要棲身於此了。

被褥床單都是新的,棉絮十分鬆軟,兩人緊緊依偎著,漸漸身子都暖和起來。祁陌輕輕的摟著她,呼吸很輕很平緩,半晌都沒有動靜,葉禾以為他睡著了,他的聲音卻在耳邊緩緩的響起:“禾兒,我好開心。能這樣擁著你,真好。”

葉禾心下一動,臉頰靠攏他的胸膛,帶著自責的說道:“有什麽好的?我總是給你帶來不幸,要不是我,你現在還在皇城享受榮華富貴,而不是跋山涉水到這氣候惡劣的邊城來。”

“不許你再這樣想。”祁陌的語氣頓時有些強勢,頓了頓,才平緩下來:“現在是事件多發時段,皇城動蕩不安,再加上父皇日漸老邁,二皇兄唯恐地位受脅,大肆鏟除異己,無所不用其極,我能遠離權力中心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葉禾暗暗歎氣,他總是這樣照顧著她的情緒,明明是他被廢黜王爵發配邊疆,現在卻反倒成了他來安慰她。

想到他現在肯定很累了,心疼他的疲憊,葉禾不再繼續方才的話題,把頭埋在他的懷裏悶聲說道:“這麽多天來都在趕路,你該累得筋疲力盡了吧?快睡了。”

祁陌卻是微微挑起眉頭,帶著一絲邪氣:“誰說我筋疲力盡了?要不要我證明給你看?”

葉禾微微仰起頭,樣子有些傻:“怎麽證明?”

話音剛剛落下,她的嘴便被封住了,祁陌微微頷首將她的雙唇含住,並不是多麽的激烈用力,然而卻輾轉的纏綿,滿是愛憐和情意,許久之後,他溫熱柔軟的嘴唇才移開,然而呼吸卻已經有些紊亂急促,一隻修長的大手從衣擺鑽入,不老實的在那滑膩緊致的肌膚上遊移著,帶起一陣酥麻和滾燙。

葉禾頓時軟成了一灘水,滿臉的潮紅羞意,在喘息中胸口微微起伏著,失神間祁陌的手已經滑上了她的胸口,在左胸處停了下來,指腹輕輕的摩擦,聲音低沉沙啞:“傷口還疼嗎?”

葉禾搖了搖頭:“不疼,早就已經好了。”

祁陌微微猶豫,啞聲確定道:“真的已經好了?”

葉禾用力點頭:“真的好了!”

“本來還想再忍忍的……”他莫名其妙的嘟囔一句。

葉禾愣愣的看著他,一頭霧水。

“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忽然勾起唇角壞笑著說道,下一秒,葉禾便被他翻身將壓在身下,一時間鋪天蓋地的熱意襲來,無邊無際的酥麻將她淹沒……

清晨初明時分,一縷光線從窗帷灑入,葉禾眼瞼微動,睡眼惺忪的睜開,伸出白皙纖細的手臂往旁邊摸去,身旁的床榻空蕩蕩的,隻有一絲餘溫。葉禾頓時睡意消散坐起身來,隻見天色剛亮,外麵光線還透著暗藍色,身邊的床麵還有溫度,祁陌顯然剛起身不久。

葉禾穿好鞋子下床,披上一件外衣便走出了房門,納悶的想著他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本想去前廳找他,然而在經過書房時卻聽見有隱約的人聲傳出來。

“回九殿下,北耶十萬大軍駐於關外五十裏處紮營,整兵待發,似乎蠢蠢欲動……”

“皇上早已接到消息……調兵至關口防禦……糧草也已運在途中,不日便要抵達……”

“尚未發起攻擊,但意圖明顯,領兵之人正是北耶王的獨子,耶蘇王子……”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傳急信給父皇,就說我想奏請率兵出征抵抗北耶敵襲,以便戴罪立功……”

“是,屬下這就去辦……”

葉禾還未回神,書房的門便被人打開,一名黑衣隨從出現在眼前,看著她先是一愣,隨即連忙行禮:“屬下參見皇妃。”

“禾兒?”祁陌聽見聲音抬眼看來,頓時皺起眉頭問道:“怎麽穿這麽少就出來了?”

葉禾卻不回答他,徑直邁步走進書法,僵硬著一張臉問道:“你們剛才在說什麽?”

祁陌微微一怔,揮手示意門邊的隨從退下,上前伸手將她微涼的身子擁住,緊緊的暖在懷裏,低聲問道:“你都聽見了?”

葉禾嗯了一聲,不安問道:“祁陌,北耶快要起兵了嗎?”

“這早已是預料之中的事。”祁陌烏黑的眼眸閃過一絲厲色,點了點頭,淡淡說道:“北耶的耶蘇王子一旦回國,北耶王消除了顧忌,這一戰便無可避免。”

感受到他臉上微微的冷冽寒意,葉禾知道他想到了耶蘇王子。在魯甘城將她從紅顏閣帶回的第二日,他便命人封鎖城門,找到耶蘇落腳的客棧,本欲將他們一網打盡,卻不知為何走漏了消息,耶蘇王子早有防範,終是金蟬脫殼逃走了。

“你想向皇上請命出征?”葉禾看著他皺眉問道,見他沒有否認,臉上頓時有些怒色,不悅的說道:“太危險了,我不許你去!”

祁陌卻是神態自然麵不改色,語調輕鬆一如平常:“你不用擔心,領兵之人並不一定非要上戰場,不過調兵遣將而已,有何危險?”說著笑看著她,有些自大的調笑說道:“怎麽,難道你還不相信你夫君的能力?”

葉禾臉色卻沒有好轉:“可是為何你要主動請命?好好的在這平洛城住下,平靜的生活不行嗎?”

祁陌定定的看著她,搖頭說道:“不行。”

葉禾心頭一堵,當即從他懷裏掙脫出來,等著眼睛著他問道:“你不願安分守己的留在這裏,執意要帶兵出征,是因為舍不得權力,舍不得地位和榮華嗎?”

“笨女人。”祁陌皺起眉頭罵道,說著手臂一伸將她重新攬入懷裏,悶悶的歎道:“我是舍不得你啊……”

葉禾抬頭:“什麽?”

祁陌握住她的手,指節分明,修長而有力,緩緩說道:“平洛城風沙極大且氣候森寒,到了嚴冬更是度日艱難,你這次傷勢雖然大好,卻難免留下舊疾,冬季嚴寒之下心口定然疼痛難忍,我怎麽能讓你留在這裏吃苦受罪?我被發配邊疆乃是皇命,但隻要能借著這次戰事戴罪立功,我們便可以離開這裏了。”

葉禾心頭一暖,當即搖頭說道:“祁陌,我不怕吃苦……”

“我知道你不怕吃苦。”祁陌打斷她的話,隨即問道:“可是我們的孩子呢?”

葉禾頓時愣住了。祁陌接著說道:“你我都非這裏的本地人,對這裏的惡劣氣候並不適應,現在我們都能忍受,但你若是懷孕又該如何?孕婦最需要的便是在一個好的環境下養胎,你希望因為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使得我們的孩子剛一出生便體弱多病嗎?”

是啊,現在剛到初冬這裏便已經冷得瘮人了,若是到了嚴冬又該是怎樣的難以渡過?這裏風沙這麽大,空氣也不好,確實是不適合孕婦養胎的,他們總是會有孩子的,祁陌現在未雨綢繆也是應該的。

可是他執意帶兵出征,恐怕除了這些,還有一個原因吧。想到那日他說過:“若以後再欠了誰的恩情,你告訴我,我替你還。有何仇怨也必須告訴我,我會替你報。”剛好這次北耶領兵之人正是耶蘇王子,祁陌是想替她報上次被劫持賣入青樓的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