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生死相依

見懷中女子又一次昏睡過去,秀少鑰麵露焦急之色,嘴裏不停的喚著她的名字,這次卻是久久都沒有回音。一旁的管家上前幾步彎下腰,猶豫的出聲問道:“少爺,現在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趕緊救人啊!”秀少鑰一手拍在他的腦袋上,怒聲說道。

好在秀家最不缺的就是錢,有錢能使鬼推磨,自然也足以讓有能人士心甘情願的成為他這秀家獨苗的跟班。時常跟在秀少鑰身邊的一幹人等看似普通的護身隨從,卻是匯聚了會武藝的保鏢,識醫術的大夫,懂音律的樂師等,就連廚子都一應俱全。

秀少鑰小心翼翼的將葉禾抱到一塊比較幹淨的空地,一名會醫術的隨從連忙上前,卸下背在肩上的藥箱,在秀少鑰的急聲催促中凝神診起脈來。

時間滴答而過,那邊禁衛的救援行動迅速展開,這邊秀少鑰在那識醫隨從的解說下,用原本攜帶著給他飲用的水壺,親自替葉禾手上肩上等各處清洗傷口,小心翼翼的均勻抹上外敷的傷藥,再用潔白的繃帶層層包裹……一幹隨從看得目瞪口呆,這還是他們家那任性胡鬧的荒唐少爺嗎?何時變得如此細心體貼了?

長夜漫漫,冰冷的水滴從天而降,原本停下的大雨竟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來,禁軍手中的火把被雨水衝擊,火焰在跳躍中忽明忽暗,隨著雨勢加大不少火把都逐一熄滅,荒山上的光線漸漸又變得昏暗起來。

一幹隨從見下起大雨,連忙將披風搭在秀少鑰兩人頭頂為他們遮雨,然而雨水很快便浸透了披風。

葉禾被冰冷的雨水激醒,許是傷藥中有止痛的效力,感到身上的傷口不那麽痛了,也稍稍恢複了些力氣,緩緩睜開眼睛,便見幾名禁衛從崖邊爬上來,快步跑到領頭身邊跪下,在淅瀝的雨聲中斷斷續續的聽見儼然匯報道:“領隊!屬下們沿著藤條潛到崖底,雨勢太大……四處漆黑……找不到王爺。”

“禾禾,你醒了!”秀少鑰驚喜的聲音響起,然而葉禾卻仿佛沒聽見一般,強撐著身子就要站起來,秀少鑰頓時急了,連忙拉住她問道:“禾禾,你要做什麽?”

秀少鑰臉頰帶著一抹異樣的微紅,雙手亦有些發燙,葉禾卻沒有察覺,一把甩開他的手,徑直撐著身子走到那幾名禁衛身邊,直勾勾的看著他們,聲音有些吃力,卻是冷得可怕:“找不到?崖壁上……沒有?”

“屬下們仔細看過,崖壁上空無一人。”

這個不講信用的男人,明明說會撐到她叫人來救他!葉禾心中湧起被騙的憤怒,直想大罵他是個該死的混蛋,然而脫口喊出的卻是:“既然沒有找到,那你們還愣著做什麽,再下去繼續找啊!”

卻見禁衛麵露為難道:“崖底是山澗,大雨之下水流湍急,此時無法點燃火把,屬下們又不熟悉地形,崖地漆黑一片,若稍有不慎踩滑,恐怕會被急流衝走……”

“你們怕被急流衝走會有性命危險,若找不到王爺你們就不怕皇上怪罪?”葉禾冷笑一聲,不再耽擱時間,揚聲道:“來幾個身手好不怕死的,跟我下去找人!”

撐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葉禾的聲音沙啞卻響亮,沒有透露出一絲的軟弱無力,徑直向懸崖邊走去。許是被她的氣勢鼓舞,人群中幾名禁衛相覷一眼,隨即邁步跟了過去。

看著那決然走向崖邊的女子身影,秀少鑰卻沒有阻攔,隻是一動不動的站著,向來含著嬉笑的眼中似乎劃過苦澀,有些飄忽的問身邊的人:“管家,你說……禾禾那個樣子,她是不是喜歡上祁九了?”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

見他衣著單薄的身子有些搖晃,管家擔憂問道:“少爺,您怎麽了?”

“少爺!”

隨著一聲驚呼,幾個隨從將忽然一頭栽倒的主子扶住,卻發現他的臉頰如同充血般通紅,身上的溫度竟是燙得嚇人。

“禾禾若見我為了尋她,不慎受寒染病臥床不起,定會為此感動不已!”想起少爺之前笑著說的話,管家暗暗搖頭歎氣,少爺眼下當真如願以償地受寒染病,然而結果卻未能像預料的那般圓滿。

向下爬比向上爬簡單許多,但葉禾眼下已經是強弩之末,每一個動作都分外吃力。這個晚上廝殺、逃亡、攀爬,消耗的體力太多,什麽時候會撐到極限,她自己的心裏也沒有底,隻知道若不能將祁陌找到,她這輩子都會活在內疚和悔恨之中。

在這個信念的支撐下,葉禾同那幾名禁衛一路向下,在寒風大雨中終於探到崖底。葉禾驚喜的發現,她跟祁陌先前在崖壁上懸吊之處距離崖底並不遠,隻是夜深霧重使得向下望去隻能看到黑蒙蒙一片,實際卻隻有幾十丈。

果然,崖低的環境十分惡劣,大雨中急促的山澗溪流嘩嘩流淌,水中的漩渦又深又急,溪流時不時在岩石上砸出浪花朵朵。葉禾方才還有些慶幸,然而這時心裏卻涼了半截,大自然的力量是何等強大,若不慎跌入這急湍的山澗的溪流之中,在這水流的衝擊下,定然是九死一生。

不再耽誤時間,眾人分頭往四麵八方尋去,葉禾找到一根兩指粗細的木棍,撐著疲憊的身子在黑夜中沿著向溪邊的岩石下流尋去,長期被溪水衝擊的岩石表麵十分光滑,葉禾每一步都必須走得小心翼翼,在昏暗的光線中,她低著頭不放過每一寸地方,然而找了許久卻仍是一無所獲。

極度的疲憊之下,忽然腦中傳來一陣暈眩,葉禾不由得腳下一軟,隨著一聲驚呼,天旋地轉之下整個人便栽進水裏,刺骨的寒冷霎時間將她淹沒,冰冷的溪水灌進鼻子和口腔裏,如同火燒針刺一般的痛苦。

水流急促的將葉禾向山澗支流衝去,順流而下之際,葉禾暗叫糟糕,此時在急促的水流衝擊下,一旦撞到堅硬的岩石,她必死無疑!此時再怎麽掙紮也是惘然,脫力之下葉禾被動的隨著溪流衝下,隻覺腦中翻天覆地昏漲不已。絕境之下,葉禾幾乎暗暗做好了死在水裏的打算,卻在這時,忽然脫離了水中的窒息之感,原本順流而下的身體也隨之停了下來。

感到身下變得平坦,葉禾有些不敢置信的睜開眼,向上望去是瀑布般傾斜的山澗溪流,下麵的平地上卻是一汪清潭,自己竟被水流衝到了布滿細沙的岸邊。

葉禾半截身子泡在水裏,半截身子支在岸邊,一邊歎息自己命大,一邊轉了轉僵硬的脖子,就看到了一張近在咫尺的臉。烏黑的發絲散亂,清俊的麵頰蒼白,雙眼緊閉毫無生氣,渾身傷痕累累,摔傷,撞傷,刀傷,劍傷,若非胸膛還在微弱的起伏,恐怕都會覺得他已經死了。他原本那身錦衣華服此時早已破碎不堪,不滿血跡又髒又爛,這樣的行頭就算送給叫花子,恐怕人家都得考慮一下要不要穿,然而此時穿在他的身上,竟絲毫無損那份冷傲尊貴的氣質。

看著那熟悉的麵孔,葉禾此時的心情十分複雜,可以說是又驚又喜哭笑不得,有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心情。早知道必須要掉進山澗裏才能找到他,她何必那麽步步都走得小心謹慎,早些掉下來倒好了。

想必他是直接從崖壁掉進山澗的溪流,被衝到這裏來的,若用正常的方法尋找在崖底,恐怕忙活一個晚上都找不到這個地方來。葉禾渾身使不出半點力氣,一動不動的躺在原地,就這麽靜靜的看著他。

稍作休息,漸漸的恢複一些力氣了,葉禾翻過身來,像烏龜似的緩慢向著那一動不動的男人爬去。

灑冷水,掐人中,胸外心髒按壓,葉禾將不多的急救方法一一用上,卻不見他有清醒的痕跡。這裏潮濕陰冷,昏睡之下體溫更容易流失,必須盡快讓他醒過來。葉禾吃力的抬起手,堅持不懈的一下下按壓著他的胸口,過了半晌,終於見他猛地吐出一口溪水,伴隨著兩聲劇烈的咳嗽,眼睛也緩緩睜開。

緊抿的唇,飛揚的眉,清冷的眼,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見他醒來,葉禾忍不住彎起嘴角笑了。

然而剛醒來的男人卻與她相反,重傷之下祁陌的臉色本就難看,在睜開眼睛看見葉禾的一瞬,臉色頓時就變得更難看了。

“你……為何會在這裏?”他艱難開口,帶著怒意的聲音嘶啞難聽,仿佛嗓子裂開了一條細口一般,語氣卻是一如往常的清冷:“你沒有照我說的做?”

聽到這話,葉禾氣不打一處來:“你也說過會在崖壁上撐到我叫人來救你,現在為何又在這裏等死?”

說著,兩人同樣驕傲不服輸的人都皺起眉頭,相互死死的瞪著對方,眼中都帶著責備和怒意。

此時葉禾仍在心驚後怕,之前因為夜深霧重,兩人都不清楚那山崖有多深。而他僅知道崖頂的距離,而無法確定距崖低有多遠,所以說謊將她支開,騙得她扔下他這個重傷人士獨自逃生?這不要命的蠢男人!若那山崖並非幾百餘丈,而是萬丈懸崖,若不是掉進水裏被衝到此處,恐怕他眼下早已粉身碎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