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共赴西郊

葉禾走過去將平安符拾起,正要起身,便聽見佛像後麵隱約傳來對話聲,仔細一聽,正是夏年德和八爺。

夏年德不跟她一起回府,原來是與八爺有事要談,葉禾無意打擾他們,悄悄撿起平安符便準備離開,然而裏麵傳來的一句話卻讓她頓住了轉身的動作。

“八爺,您今日特意來此見她,便僅僅是為與她吃飯閑談?”

雖隔著一道木門,葉禾也能聽出這是夏年德的聲音,並且那個“她”顯然是指的自己,夏年德對八爺的態度向來尊敬,為什麽這句話裏卻含了責備和怒意?八爺今日與她吃飯閑談有什麽不妥?或者說今日不該僅僅隻是與她吃飯閑談?

見他們的談話中提到自己,葉禾心中又有疑惑,微微躊躇後終是沒有立即離去,一動不動的靜靜站在原地。

“先生既然都已經聽見了,又何須再問?”八爺的聲音溫醇,平靜的語調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唉……”夏年德似乎歎了一口氣,頓了頓才問道:“您為何不告訴她,皇上已經對您動了殺心?”

葉禾驀地一驚,腦中轟然炸起響雷,還未能深思,便聽八爺淡淡說道:“事已至此,告訴她又能如何?”

夏年德的語氣卻忽然變得激動起來:“可是如今就唯有她能救您啊!北耶王子執意毀婚,皇上應允您與明嘉長公主成婚隻是緩兵之計,眼下婚期漸近,若等到與北耶的盟約簽訂,皇上必定取您性命,到時……”

“夠了!”八爺忽然不耐的打斷,一改平日春風般的溫和,沉聲道:“我祁子斐再不濟,亦是堂堂男子,又豈能為了苟且偷生,讓禾兒一個女兒家冒險?”

聽著他的話,葉禾心下一暖。祁子斐……原來八爺的名字叫祁子斐,三年前便已相識,然而她卻現在才知道。

夏年德的聲音再次響起:“八爺!複興會奉您為明主,多年來即便再艱難,也從未放棄過光複大業,您就忍心讓大家失望嗎?眼下複興會在這三年裏日漸壯大,您也終於出得皇宮,是何等難得的機會!自從司徒震遇刺身亡,城內禁衛軍及城外驃騎營的兵權便落在謙王手上,謙王對葉禾之好非比尋常,如今更是有了婚約,若能有她相助,您逃離都城想必並非難事。隻要您能在兩國盟約簽訂之前,擺脫守兵逃出都城,便再不用受那昏君的掌控……”

“我說夠了。”八爺再次將話打斷,聲音中已有怒氣:“先生,我意已決,此事勿要再提!”

“八爺,如今距離成就大業僅有一步之遙,複興會上萬成員苦等這一日已有數年,您怎能為了葉禾一人的安危便要放棄?況且謙王對她有情意,即便此事敗露,也未必會對她怎麽樣……”

隨著葉禾一步步往門外走去,夏年德苦口勸說的聲音漸微,出了客堂後便徹底聽不見了。

夏年德說的有道理,以祁帝對八爺的忌憚,雖應允了他與明嘉長公主的婚事,賞賜府邸放他出宮,更恢複了他親王的封號,這些在眾人看來是隆恩浩蕩,實際隻不過是做做表麵功夫罷了,又怎麽會真的放任他東山再起?一旦盟約正式簽訂,皇上必會找一個契機要他性命。葉禾不認為自己可以扭轉乾坤,但真的要眼睜睜看著八爺死嗎?

從安國寺出來,葉禾微微有些恍惚,想起方才偷聽到的話百感交集,正日有所思的走在略微修葺過的山道上,忽然眼前有一抹花花綠綠的身影閃現,還來不及細看,一個熱情的擁抱便猛撲了過來。

“禾禾,我可算找到你了!”

這樣肉麻的稱呼,這樣白癡的語氣,除了秀少鑰那二百五還能有誰?葉禾躲閃不及被他熊抱了個正著,好不容易才掙脫出來,看著眼前一襲錦衣緞袍,布料上的花紋繁雜精致,襯托得整個人愈發鮮豔奪目的男子,詫異的問道:“秀少爺,你找我有事?”

“當然有事,大事!”秀少鑰表情凝滯,連連用力點頭,一本正經斬釘截鐵的說道。

葉禾一看這神情,一聽這語氣就明白了——絕對不是什麽大事!

“禾禾,我們去西郊賞花喝酒吧,你看東西都準備好了。”秀少鑰手舞足蹈興致勃勃的說著,轉身往背後一指。

葉禾放眼看去,就見一幹隨從愁眉苦臉的十分壯觀,有的手上抱著酒壇,有的手上捧著涼菜,有的手上拿著杯盤碗筷,還有人手上提著顆鹵豬頭……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葉禾無力的歎氣問道。

“我到夏府找你,一個小丫鬟說你去了安國寺上香。”秀少鑰抽出別在腰間的玉骨折扇,在胸前一搖一搖的故作瀟灑,說著說著忽然來了興致,語氣變得亢奮,眼睛放光道:“那小丫鬟長得特別水靈,明亮大眼,櫻桃小嘴,身材窈窕,聲音還很好聽……”

“行了,別說了!”葉禾不耐的打斷,不過是問他怎麽知道她在這裏,用得著引伸到夏府的小丫鬟水靈不水靈去?

秀少鑰卻一副把她看透了的表情,柔聲安慰道:“禾禾不用嫉妒,你隻不過是胸小了點,別的都不比那丫頭差!”

誰嫉妒了!?葉禾怒瞪他一眼,隻覺得跟他說話無異於對牛彈琴,於是不再理會,徑直向山下走去。

秀少鑰連忙跟上,一邊走一邊將臉湊了過來,聲音低啞吐氣如蘭:“別生氣了,胸小也沒什麽,多揉揉就好了。”

葉禾一張臉黑得跟鍋底似的,極力忽視著身邊的白癡,拳頭握得哢哢作響,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才終於忍住揍人的衝動。

秀少鑰卻仿佛沒看見她的臉色,一臉神秘的小聲問道:“要不要我幫你?禾禾我跟你說,這方麵我可拿手了。”

“哎呀!”“啊……少爺!”“保護少爺!”

隻聽見一聲淒厲的痛呼,未能看清葉禾是怎麽出手的,秀少鑰左眼上便不偏不倚的中了一拳,當即痛得彎腰慘叫,幾個隨從剛滿臉驚慌的跑過來,就見秀少鑰又若無其事的直起了腰,一眼彎如弦月,一眼腫如朝陽,看上去滑稽無比,卻瀟灑甩手打開折扇在胸前輕搖,嘻嘻哈哈的笑著:“沒事沒事,禾禾跟我打情罵俏呢!”

眾隨從看著那腫起的眼圈,麵麵相覷,有這麽打情罵俏的嗎?

之後下山的路上,雖然葉禾冷著臉愛理不理,但秀少鑰的嘴卻沒有消停過。

“禾禾,你跟我去西郊吧。”

“不去。”

“那我跟你去西郊呢?”

“……”

“禾禾,我們去吧,去吧,隻去一次,就這一次……”

葉禾忍了許久,終於不耐煩的問道:“為什麽非要去西郊?”

秀少鑰低聲說道:“捉奸。”

葉禾皺眉:“捉什麽奸?”

秀少鑰神秘一笑:“你去了就知道了。”

說不清楚是因為經不住秀少鑰的死纏爛打,還是心情壓抑想要放鬆一下,葉禾最終還是去了西郊。路上策馬而行,僅僅半個時辰的功夫便到了,眼下已是深秋,西郊看起來卻是春意正濃,綠油油的草地上點綴著一簇簇姹紫嫣紅的花朵,再嗅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芬芳,隻覺視野開闊心曠神怡,葉禾暗暗慶幸自己來了,這裏果然是個值得一遊的好地方。

然而,當看到騎在兩匹駿馬之上,在草地漫步的一男一女,葉禾終於明白了秀少鑰口中“捉奸”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