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被他算計

秋高氣爽,托普魯克山上,營帳綿延數裏,鐵騎精兵上萬,旗幟招展,擂鼓喧天。

托普魯克山並非險峻高峰,有些像凸起的山包,但占地麵積卻是極廣,自東向西長約兩千一百公頃,由南往北寬約一千五百公頃,內有廣闊無垠的茂密樹林,數十裏平坦的草地作為牧場,確乃狩獵跑馬的極佳場地。因山林之中不乏大型的生猛野獸,而此次皇家秋狩,參加的王公貴族眾多,為保證萬無一失,圍獵的準備便需要三天。

這日天氣和煦,百鳥爭鳴,祁帝來了興致,要考一考眾位皇子的騎射技能。

參加秋獵的王公大臣匯集於牧場,葉禾仍舊是一身男裝,安分守己的站在養父夏年德身側。

一望無際的牧場上,雄偉洪亮的鑼鼓之聲轟鳴回蕩,精兵隊伍排列整齊的守在外圍,牧場一側搭了高台,精細鏈接的獸皮製成風棚,外罩明黃色錦緞,內設龍椅,大祁皇帝走上高台,端身而坐,雖已年過半百,目光卻是炯炯有神,麵上肅穆威嚴。

七位皇子按照長幼順序排列於祁帝身前,唯有九皇子謙王因身體虛弱,賜坐於一旁。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匍匐於地,高聲齊呼,在平坦廣闊的牧場之上蕩漾開來。

“都起身吧。”

渾厚低沉的聲音響起,不急不緩卻是滿含莊嚴,見眾人都已到齊,祁帝招了招手,對一旁的管事大太監道:“徐福,去,給各位主子說說今日射獵的規則。”

身體敦厚渾圓的太監總管徐福恭敬頷首,上前邁了一步,用尖細的嗓音高聲道:“今日的騎射大會以白鴿為獵靶,奴才已命人備好三籠子白鴿,每籠為數兩百,三籠鴿子分三次放飛。各位主子皆可選擇一名稱心的助手,兩人組為一隊,屆時射中數量較多的一隊為勝。”

“可都聽明白了?”祁帝緩緩品了一口茶,抬頭問道。

七位皇子頷首:“兒臣明白!”

“好,這就開始吧。還是老規矩,贏了有賞,輸了當罰,今兒個都把看家的本領給朕拿出來。”

“兒臣遵命!”

“等一等。”顯得氣息不穩的聲音忽然響起,本安靜坐在一旁木椅上的紫袍少年吃力站起,跪地請命道:“父皇,兒臣也想參加。”

“胡鬧!”

祁帝微微一愣,喝道:“老九,你前些日子才剛能下床行走,身子尚且虛弱,還待調養,你跟著湊什麽熱鬧?”

“兒臣長臥病榻,已數年未能與皇兄皇弟們一同騎射,吾願已久,還望父皇成全。”

謙小王爺麵色蒼白,點漆的黑眸卻帶著堅定,祁帝見狀皺了皺眉,沉聲道:“老九,皇家比賽講求公平,贏則當賞,但若是輸了,朕不會因為你身子弱便網開一麵,照罰不誤,你可明白?”

“兒臣明白!若輸了,兒臣甘願受罰。”

“好,你準備選何人組為一隊?”

“父皇,我選她!”

牧場上一幹人等齊齊往謙小王爺所指方向望去,皆把目光看向一名雖是二八年華卻粉黛未施,身材較為高挑,卻顯得有些瘦弱,烏發用一根帶子高高紮起,穿著一身低調男裝的少女。

葉禾麵無表情,眉頭微皺,隔著數米的距離,她清楚的看到了那指著自己的少年嘴角含了冷笑,眼中閃過一抹算計的狡詐。

以她對謙小王爺的了解,這廝堅持參加射獵比賽,絕對不止是想要與兄弟共同騎射那麽簡單,他這一舉動,到底有何目的?

葉禾此行,就是為了在祁帝麵前有所表現,以得到祁帝重視,為之所用,而眼前正是一個難逢的好機會。可是,若她全力比賽,是否正中了那狡詐狐狸的下懷?若她保留實力,又怎麽能讓祁帝另眼相看?機會難得,一旦錯過不知又要等多久……

想到那杵著拐杖的儒雅身影,那帶著關心的溫柔笑容,葉禾心下一暖,當即做出了決定。

“哦?”祁帝麵上帶著詫異,打量著夏年德身邊那穿男裝的少女,問道:“夏愛卿,朕可不記得你有個女兒,這丫頭是何人?”

夏年德連忙拉起葉禾上前跪下,恭敬道:“回皇上,這是臣收養的義女,小女性情灑脫,喜好練武,擅長騎射,因而常穿男裝示人。臣見小女向往皇家圍獵已久,便想帶她出來見見世麵。”

“原來如此。”祁帝點頭,笑道:“抬起頭讓朕看看清楚。”

葉禾聞言抬頭,看著那高高在上的大祁皇帝,目光淡淡,不卑不亢。

“好!是個眉清目秀的丫頭,但夏愛卿說你擅長騎射,朕可不信,待會兒好好表現給朕看看。”

“臣女遵旨!”

隨著祁帝一聲令下,射獵比賽很快便拉開序幕,有太監牽了馬匹走過來遞給葉禾,馬鞍掛著裝滿雕翎箭的竹簍,還有一把長弓,葉禾隨手抽出一支箭羽,發現每支箭的尖端上都有個“九”字。

七位皇子也都選擇了一名親信作為助手,但所選的皆是男子。十四個人都已經上了馬,手握弓箭蓄勢待發,就等著鴿籠打開,大顯身手。

葉禾抓著韁繩,踩著馬鐙微微一個用力,便翻身坐上了馬背,姿勢敏捷帥氣。

十五個人都已準備妥當,就差九皇子謙王了,然而當葉禾往自己那搭檔的方向看去,頓時滿臉黑線。

隻見一個身穿紫袍的少年被太監的攙扶著,站在一匹高頭大馬麵前,另外一個太監盡職盡責的彎下腰趴在地上,少年抬腿踩在太監背上,正要上馬,卻不想一個不穩便猛地向後仰去,險些摔個四腳朝天,眾人一陣驚慌,好在有太監眼疾手快的將他扶住了,才避免這尊貴的主子當眾出醜。

紫袍少年麵色微怒,一腳踹在趴在地上的太監身上,推了扶著自己的太監一把,喝道:“不用你們幫忙,本王自己能上馬!”

文武百官麵麵相覷,心中暗道,九皇子雖然驕蠻,但總算是一個有氣節的人。

眾人都擦亮了眼,等著看這連站著不動都顯得吃力的九皇子,到底怎麽憑一己之力上馬。然而下一秒,卻聽見少年喘著氣吩咐道:

“換匹一米來高的小馬來!”

眾人頓時瞠目結舌,一時間忘記了反應。

祁帝似乎也覺得荒唐,臉色有些難看,但看了看弱不禁風的愛子,終是寵溺的點頭道:“換馬。”

很快一匹小馬牽了過來,少年終於握著韁繩吃力的上了馬,卻是歪歪斜斜的坐在馬背上,臉色蒼白,搖搖欲墜,負責伺候九皇子的太監們看得暗暗捏汗,生怕這小祖宗一頭栽下來,那他們的腦袋也得跟著栽下來了。

葉禾在一旁看得敬佩不已,這小王爺把久病纏身的角色演得真是淋漓盡致!每一個動作都毫無破綻,每一句話都說得氣息不穩,怎麽看都是個短命的病秧子。若不是昨晚在樹林裏,葉禾見識過他的身手,恐怕也得被他騙了!

“時辰也不早了,這就開始吧。”

祁帝揮了揮手,立即便有幾名太監搬來三籠鴿子,鴿籠打開,一百隻鴿子撲騰著翅膀飛出,頓時分散開來,拚命撲騰著翅膀,四下忘空中逃竄開去。

葉禾當下便挽弓瞄準一隻白鴿一箭射出,與此同時,其他十四人的箭羽也同時脫弦而出,一時間,十五隻中箭的白鴿從空中落下。

重新搭箭上弓之餘,葉禾抽空看向自己的搭檔,氣得手一抖,差點把那尊貴的小王爺一箭射死。

謙小王爺也在拉弓,也在射箭,但他拉弓的力氣軟綿綿的毫無勁道可言,他射出的箭不足一米就飄飄然的落在了地上,別說射天上飛的鴿子了,這樣的箭恐怕連地上爬的烏龜都射不中!

葉禾見狀頓時頭疼無比,看來這小王爺是準備一裝裝到底了,這場比賽恐怕指望不上他幫忙,隻能靠自己了。

這場射獵比賽並不容易取勝,不僅要拉弓、瞄準、射箭,還要抓緊時間駕馬追鴿,一旦鴿子飛高飛遠,便射不了了,片刻的分神間,葉禾已經落後許多,現在又是孤身作戰,絲毫不能大意。她從竹簍抽出三支箭羽,找到目標後微微眯眼瞄準,三箭齊發,隨著破風之響,三支白鴿便齊齊落下,沒有絲毫的停頓,策馬飛馳找準目標,便又迅速搭上三支箭,瞄準射出。

這時太監又將第二籠白鴿放飛,葉禾抓緊大多鴿子還未分散的時機,迅速搭箭射出,每每都是三箭齊發,然而過了一會兒,鴿子分散開來,即便箭術再好,也無法數箭齊射了。找不到聚集在一起的鴿子,葉禾便唯有一隻一隻的射,見其他皇子及其助手都是射術不凡,鴿子接連落下,焦急中盡量加快動作,減少瞄準的時間。她覺得自己快忙瘋了,恨不得多長幾隻手,多長幾雙眼。

眼見太監正要動手放出第三籠鴿子時,葉禾伸手一摸,暗叫糟糕,竟然沒箭了!

她若要取勝,唯一的機會就是在鴿子剛放出不久時,趁機三箭齊射,現在吩咐太監取箭必定耽誤時間。

正急的額角出汗,一隻裝了箭羽的竹簍忽然從天而降,葉禾眼疾手快的接住,側過頭便見坐在小馬上的紫袍少年,別有意味的笑道:“小禾兒,好好表現,一會兒贏了本王有驚喜給你。”

第三籠鴿子放出來了,葉禾沒有時間多想他的話,搭箭便射,心裏暗暗懊惱,這幾年她日日練習射術,卻隻能練到三箭齊射,無法比上八爺那般神乎其技的箭術,若她也能連射四箭,這場比賽便勝券在握了,哪裏還會這樣手忙腳亂?

直到牧場上空再無一隻白鴿,這場皇家的射獵比賽終於落幕。太監們在牧場四處撿起鴿子,分別點數,最終將結果呈上。

祁帝端坐於龍椅,時不時看一眼葉禾,眼中有詫異,也有讚賞。見結果呈上,祁帝沉聲問身邊的太監道:“結果如何?”

太監總管徐福揚聲說道:“回皇上,六皇子的箭射中白鴿二十一隻,八皇子、七皇子的箭各射中百鴿二十七隻,十皇子的箭射中白鴿三十二隻,十一皇子的箭射中白鴿三十六隻,四皇子的箭射中白鴿三十九隻,三皇子和九皇子的箭射中白鴿四十一隻。”

“哈哈哈,夏家的丫頭好身手啊,你雖與老三射中數量相同,朕可看得清清楚楚,老九是一隻箭都沒射中,你一人便射下了四十一隻白鴿。”

葉禾連忙跪下,恭敬道:“謝皇上稱讚,臣女獻醜了!”

“好!你雖為女子,方才的比賽以一抵二卻是旗鼓相當,實屬難得。朕心甚悅,這場比賽便算是老九這一隊勝了。徐福,去把朕的玉扳指拿來。”

這樣的結果有些偏心的成分,卻無人敢質疑,紛紛恭賀那什麽忙都沒幫到的九皇子祁陌。

徐總管正要轉身去取祁帝的玉扳指,卻見謙小王爺忽然單膝跪地,說道:“父皇,您說贏了有賞,兒臣雖喜愛那枚玉扳指,但今日並非想要此物作為獎賞,那玉扳指乃是父皇珍愛之物,父皇定也心有不舍。況且兒臣眼下另有所願,還忘父皇成全。”

“哦?”祁帝微微一怔道:“老九,朕這枚讓你眼饞了許久的玉扳指你都不要,你倒是說說,你想要什麽?”

“兒臣想請父皇賜婚。”

“哈哈,你已達適齡,朕早想為你指一門婚事了,又何須求賜。老九,你說,你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回父皇,正是戶部尚書夏年德之養女,夏葉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