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出行際遇

八爺說的很準,葉禾每日服下一碗紫靈芝,晚上入睡前用熱水浸泡雙腿,再加上八爺定時的替她針灸按摩,如此內外兼備的精心調理下來,第五天當真能站起來了。雖然隻能像木偶人一般僵硬的緩慢移動,葉禾卻激動得半晌說不出話來,扶著牆壁在房間裏蝸牛似的挪來挪去,第一次覺得能站起來走路是件無比幸福的事。這種感受,沒有失去過是不能體會到。就正因為體會到了,想到八爺的腿,葉禾更是替他難受。

讓八爺按摩的次數多了,葉禾的臉皮愈發的厚起來,每次八爺抬起她的小腿,脫下她的鞋襪,撩起她的褲腳,露出白生生的纖細小腿替她按摩,一係列動作下來,葉禾都能做到臉不紅心不跳了。以前雙腿隻覺一片麻木,現在卻漸漸恢複了知覺,能感受得到八爺嫻熟手法下的按摩有多麽舒適了。

再過了幾天,葉禾有些小人得誌了,見八爺對她好,見八爺沒脾氣,膽子也漸漸大起來,有時候八爺的手指按到一處穴位時,她便會眯著眼睛享受的叫道:“啊呀,這裏按著挺舒服的,可以重一點。”

八爺隻是溫和的笑著應道:“好。”說著便依言將力道加重了些,葉禾頓時舒服得直哼哼。

於是,在這座簡陋空曠的宅院裏,每當八爺進了葉禾的房間,便會傳出葉禾斷斷續續之中帶著享受的叫聲。

“八爺……可以用力一些。”

“啊,太重了,輕點!”

“不對,現在又太輕了,重一點……”

“別,別這麽重……還是輕點兒吧!”

“嗯……這下對了,好舒服……”

一次,有一個老護院正巧到院子裏打掃地上的落葉,他不了解內情,聽得是麵紅耳赤,連連搖頭,直歎八爺一向清心寡欲,如今怎變得如此不知檢點了?

八爺見葉禾總這麽一會兒叫輕,一會兒又嫌重的瞎鬧,那向來沉靜少有波動的臉上,偶爾會露出一抹無奈,好笑,鬱悶,無語之類的表情。一次八爺有些惱了,手指便徒然轉移了方向,往她小巧白淨的腳底板撓去,然而葉禾最怕的就是這個,頓時被踩了尾巴的貓驚恐的尖叫出聲,猛地向後躲去,頓時人仰椅翻,椅子碰倒了桌子,桌子滑倒了茶壺,茶壺摔到了地上,茶水茶葉濺到了葉禾身上,倒是八爺安然無恙的坐在凳子,心情頗好的笑出聲來。乒乒乓乓的聲音伴隨著笑聲,讓這向來寧靜冷清的宅院顯得熱鬧了幾分。

葉禾一身狼狽,瞪大又黑又亮的眼睛,看著那滿臉幸災樂禍的男子氣呼呼道:“八爺,你是故意的!”

年輕公子笑意不減,伸出手一邊將她拉起,一邊凝視著她柔聲說道:“你不也是故意的?”

葉禾見被他看穿了心思,頓時失了方才質問的氣勢,有些不好意思的訕笑起來。沒錯,她是故意的,這個被上天不公平對待的男子,因為不幸出生在皇家,已經被剝奪了本該有的親情,現在還被剝奪了應該有的權勢和地位,甚至連一副健全的身體都成了奢望,他失去的已經夠多了,總不能連一個人最基本的情緒都失去了。她想看到八爺像平常人一樣有豐富的表情,而不是臉上雖然時常掛在笑,眉宇間卻帶著化不開的愁緒,表情平淡無波,無論在何時何地,都總是把所有的情緒都掩藏起來。

冬日的正午,天空中難得的有一抹陽光,雖然十分微弱,但看著那淡黃色的光總覺得暖和了不少。

在蘭溪的幫助下,葉禾穿上了一身黑色的布衣男裝,這是八爺府裏一個身材較為矮小的護院的衣服,她穿本來稍微有些大,但她穿上之前多加了兩件裏衣撐著,倒也勉強算是合身了。

葉禾對著梳妝台照了照鏡子,蘭溪已替她束好發,臉上胭粉未施,隻用眉筆將眉毛描得濃了些,再加上一身黑衣替她掩去了幾分女氣,這女扮男裝倒也還算成功。

唇紅齒白麵若冠玉,一眼看去,真真是一位風度翩翩的俊秀小公子!

不過這是蘭溪說的。葉禾對著鏡子照了又照,由衷的覺得自己看上去就像一個小白臉。

房門忽然被人推開,晴河大步走了進來,這些天兩個丫頭都跟葉禾混熟識了,也沒了那麽多的禮數,現在進葉禾的屋子連敲門都省了。晴河一進來便直瞪眼,沒規沒規的叫道:“我的好姑娘,您怎麽還在照鏡子呀,八爺正等著呢,您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啊?”

“去啊!怎麽不去?”葉禾忙不迭的應道,小白臉就小白臉吧,隻要能出去透透氣,就算扮成娘娘腔都行。

“去就趕緊走唄!”晴河圓目一瞪,大步上前一把拉住葉禾就往外走去,一邊走還一邊不停的碎碎念叨:“我說您可真是,八爺都等好一會兒了,您還不急不忙的照什麽鏡子啊,八爺雖然脾氣好,但您也不能這麽讓八爺幹等不是?看看現在都什麽時辰了……”

葉禾被這個話嘮子丫頭念叨得痛苦不堪,恨不得能有一團棉花,就算沒法把晴河的嘴堵上,她把她自己的耳塞住也好啊!

轉眼之間,葉禾來這兒將近半個月了,經過這十幾日的調理,雙腿已是大好,再加上她經常在房裏做一些踢腿,蹲跳,原地踏步等小運動,康複得比料想中的還要快些。今天的天氣不錯,八爺打算出門,見葉禾這些天在屋子裏悶得慌,腿也好得差不多了,就同意將她也稍帶上。

許是因為今日天氣好,大街上比葉禾進城那日在透過車窗看到的熱鬧多了,好在鄴鄲城的主街都十分寬敞,三輛馬車並排行駛都不成問題,因而雖然街上人潮濟濟,但卻不顯得擁擠。

八爺因為行動不便,是乘著馬車出行的,而葉禾卻不甘願呆在馬車裏,同那些負責保護八爺的布衣大漢一樣,跟在馬車旁邊隨行。一開始,是葉禾跟著馬車走,然而到了後來,由於葉禾來到這個時代第一次逛街,看見什麽東西都覺得稀奇,看見一些賣街頭小吃的攤子,便忍不住湊上去聞一聞,看見一些賣手工玩意兒的鋪子,便興奮的走過去摸一摸,八爺吩咐刑雷不用催促,隨她去,於是演變成了葉禾走,馬車走,葉禾停,馬車停。

刑雷就納悶了,八爺先前還叫自己殺了這姑娘,現在卻又處處維護她。主子的心,真不是做下人的能揣測的。

晴河蘭溪兩個丫頭跟在葉禾身邊,時不時問她是否有想買的東西,葉禾卻總搖頭,她一路上摸摸看看隻是因為覺得新鮮,並非想買,況且八爺兩袖清風,日子本就過得清苦,她已欠八爺很多了,怎麽好意思再多花人家的錢?

一口氣走了兩條街,葉禾的新鮮感漸漸過了,況且還沒吃過午飯,這會兒肚子早就餓了,卻不好意思提出吃飯,隻得忍著餓繼續逛,但腳步不由得慢了許多。

透過打開的車窗,八爺看著路邊那越走越慢的身影,忽然說道:“我有些餓了,尋個地方吃些東西罷。”

葉禾一聽喜上眉梢,她就等著這句話呢!

晴河聽了卻是麵露不解,疑惑的問道:“八爺,您出門前不還說沒有食欲,叫奴婢別忘了去百草堂抓些消食的藥嗎?”

葉禾愣住,詫異的望向車窗去看八爺,卻見馬車中的年輕男子神態自若,仿佛沒有聽見晴河的話一般,靠坐在馬車中的軟墊上閉目假寐。

蘭溪暗暗在晴河腰上捏了一把,晴河吐了吐舌頭,連忙閉上了嘴。

很快,馬車便停在了一家食樓門前,八爺將車門的簾幕撩開,準備下車,清河蘭溪見狀連忙上前攙扶。八爺腿腳不便,下車的動作十分緩慢,但他的神情從容不迫,一身青衫布衣毫不顯眼,卻讓他穿出了不凡的氣度,吸引住不少街上行人的目光,其中就包括葉禾。

“路上的大爺行行好,打賞幾個吃飯錢吧,老身的家被歹人洗劫燒毀,俺是走投無路呐……”

聲音不大,但是破鑼般的嗓音卻引起了葉禾的注意,循聲看去,就見街頭走過來一個髒兮兮的叫花子,沿途乞討,隱約看得出有五十來歲,骨瘦如柴,渾身髒汙,一路乞討而來,遭盡了白眼,手中的破碗依然是空的,路上行人看見他無一不是速速躲閃開來,深怕被他身上的汙物弄髒。

一個幾歲大的野孩子調皮,撿起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就往那叫花子背後砸去,隻聽見一聲痛呼,那叫花子便要麵朝地的重重摔下去,葉禾連忙一個俯身抬手將他扶起,隨即嚴厲的瞪了那頑皮的野孩子一眼,那孩子縮了縮脖子,拔腿跑了。

“老人家,你背上被砸出血了,我這兒有點傷藥,你拿去擦吧。”葉禾說著往腰間摸去,拿出一個小瓦瓶,這是八爺給她的,說是可以止血化瘀去疤等,讓她隨身帶著,一日三次的抹在小腿上,以免凍瘡留下疤痕。

然而那叫花子卻不肯接,撲通跪在地上磕起頭來,哀聲說道:“姑娘您心腸好,好人有好報。可老身現在最缺的不是傷藥,您要是可憐老身,就打賞點兒吃飯錢吧。”

葉禾為難了,不是不肯給,她身上沒錢啊。然而她不給,老人家就磕頭磕個不停。

焦急中,隱約聞到一股清淡的水墨味道,葉禾轉過頭,便見八爺下了馬車,杵著拐杖走了過來。葉禾攤手,作了個無奈的表情。

八爺輕輕一笑,問站在身邊的丫頭道:“蘭溪,今日帶了多少錢在身上?”

蘭溪從腰間拿出荷包,點了點數,回道:“爺,總共有十幾兩銀子。”

“留下夠我們吃午飯的錢,其餘的就都給他吧。”

晴河頓時焦急的大叫:“這怎麽行?十幾兩可夠我們府上半個月……”

八爺看了她一眼,晴河立即焉了下去,乖乖站在一邊不敢再言語。

不遠處的刑雷暗暗驚訝,主子怎麽自從救了那位姑娘,仿佛就變成了活菩薩?

葉禾定定的望著八爺,目光有些癡,心裏有些喜悅,眼前的男子雖然身有殘疾,雖既無權勢又無財富,此時在她看來卻是最完美的存在。

蘭溪拿出一些碎銀,將其他的錢都交給八爺,晴河的臉上盡是不舍,卻也無可奈何。

然而,當八爺將錢袋遞給叫花子,那叫花子滿是感激的抬起頭來伸手接過,凍得裂開的嘴唇張開,似乎正要道謝,然而目光不經意落在八爺的拐杖上,原本感激的神情立即變得扭曲起來,瘋了般的嘶吼一聲便狠狠撲了上去。

“保護八爺!”

忽如其來的變化讓刑雷等人措手不及,飛步上前,然而卻來不及護住八爺,眨眼間叫花子就已將八爺撲倒,他顯然不會武,手腳也餓得無力,隻是憑著本能一口死死的咬在八爺肩上,頓時鮮血流淌,八爺微微皺了皺,卻沒有叫出聲音來。葉禾沒料到這陡然急轉的事故,心下暴怒,頓時飛身而起,一腳側踢在叫花子的腹部,那人便慘叫一聲跌倒在地,布衣大漢正正跑來,將叫花子按在地上押了起來。蘭溪晴河已經嚇傻,這會兒才回過神來,一邊大聲叫著八爺,一邊手忙腳亂的將地上的青衫公子扶了起來。

叫花子滿嘴鮮血,卻死死的瞪著八爺恨聲道:“我終於找到你了,你這個殺人如麻的魔鬼!你帶人攻擊我們蠻疆寨,活埋了我們寨裏幾百人,你讓人放火燒毀我們寨的房子,霸占了我們的煤礦!你不得好死!死了也定要下十八層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