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仙 隴首雲飛(十二)

一連幾場歌舞過去,劉弗陵仍然麵無顏色,隻悶悶的喝著茶水。卻在這時,殿外來人通報。魯王孫劉晙從大苑歸來。弗陵聞言,霍的起身,“快招。”

霍光和上官桀相對而視,不由得心頭一驚。不多時,隻聞的殿外腳步聲響起。一個身披鎧甲的青年俯身進殿。隨著他的步伐,一股寒風也被帶了進來,似乎還有著長途跋涉的疲憊。然而,在他抬起眉眼的一瞬間,凜冽的目光,仍舊讓眾人眼前一亮。

好蒼勁的年輕人。周嫣有些出神的望著他,她總覺得陛下太美了些,甚至比女人還美,在這樣的男人身邊,她總是有壓力。而眼前這個男子,卻有著她少女時代對男性的全部想象。

“好,一路可還順利?”劉弗陵走下來,伸手將他扶起。

劉晙的臉色已不如剛來長安時白皙,皮膚已顯得粗糙,然而,剛挺的眉眼卻更加有男子的軒昂之氣。

“陛下,臣不辱王命。”

劉弗陵終於露出一抹笑意。轉身回到案旁坐定,指了指那空著的座位。

“這是你的。”

劉晙忙俯身謝恩。

“陛下,為何老臣們並不知道晙去了大宛?”霍光有些不悅,冷冷的問道。

劉弗陵微笑道:“當年晙受命去燕國的事,大司馬可還記得?”

霍光沒有說話,隻待陛下接著說下去。

“當年是大司馬命他去燕國運送糧食和草藥,後來朕便直接千裏傳書,命他從燕出發去大宛。此事,朕許是忘記告訴大司馬了。”說著,他淡淡的笑著。

霍光不語,冷哼一聲。

“為何去大宛?”上官桀卻開口道。

“左將軍真是健忘,兩年前,朕的汗血寶馬害病全數死掉。”劉弗陵已有些不悅,目光迅速冷卻下去。

上官桀還要說什麽,卻被霍光製止。

“原來是為了汗血馬,應該的。”上官燕笑著道。

上官桀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陛下,不要再說朝政了,我們都是女人,今日又是家宴,還是繼續欣賞歌舞吧。”上官燕尷尬的笑著。

劉弗陵轉眼看了看她,點了點頭。眼光裏,竟有些詫異。

“聽說,大司馬有個很好的樂師,今日也來了。”鄂邑笑著說道。

霍光點點頭。

眾人展眼望去,果然見一男子從殿外走了進來。

隻見他麵施薄粉,眉畫石臬,雙目明亮,一雙嘴唇圓嘟嘟的,上麵竟還染了朱紅胭脂,樣子甚是靈巧可愛。令人一歎的是,他的鬢角竟然斜插著一朵盛放的紅杜鵑。

“呦,這是誰家的孩子,這樣的靈秀俊俏。”鄂邑拍手笑著。

那小子甚是乖覺,見長公主這麽誇他,忙跪地道:“小人黃少原,是寶箏姑娘的徒弟。”他一開口,眾人皆驚歎道:“好清亮的嗓音。”

霍光見狀,忙笑道:“這孩子自小無父無母,卻音質異常的好,所以,送給寶箏調教。陛下怕是將宮中的歌舞都看的膩了,臣覺得,黃少原的歌聲到是值得一聽的。”

劉弗陵點了點頭。展顏笑道:“朕的確沒見過來自民間的歌舞表演,你且唱吧。”說著,將杯裏的茶一飲而盡。

這時,外麵衣袂飄舞,白衣,眉心閃爍著一枚銀色的彎月。

“這女子好美”上官燕當下便脫口而出。

“讓本宮猜猜。”這時,鄂邑緩緩起身,唇邊的笑意更深。

那女子隻管靜靜的站著,抱著懷裏的古琴,也不答話。

鄂邑來到她的身側,上下打量著。

“名貫長安,寶箏姑娘。”

“長公主是如何知道的?”上官燕說道。

“自然是猜的,她不是黃少原的師傅嗎,跟著徒弟而來,又是大司馬的——”周嫣的話還沒說完,鄂邑便冷哼著說道“你們知道什麽,要不是命運弄人,怕她早在天漢年間就入宮了。”

寶箏微笑著,眉間的銀月閃著幽暗的光。

“我說的是不是啊,寶箏姑娘。”鄂邑靠過去,犀利的眸子,如針一般。

劉弗陵眼光閃動,這女子傲然獨立,竟似不染凡塵的仙子。若按長公主所言,她在天漢年間便該入宮,那年歲也該不小了,可為何在她的臉上,一點看不到歲月的痕跡,甚至連輾轉風塵多年的輕佻也沒有。

她隻是那麽站著,保持著剛進來時的姿態。劉弗陵並沒因為她沒有見駕而責怪,反而,這女子的氣度和韻致,有著讓人不忍染指的幹淨。

“為何不說話。”周嫣微露嗔意,斜眼瞥向寶箏。

“哼。”鄂邑從鼻子裏冷哼著。“聽說,自從天漢二年,你哥哥出事後,你就不再說話了?”她覷著眼,上下打量著麵前的女子。

霍光輕咳一聲,緩緩起身。

“長公主還記得那些陳年舊事,隻怕,他人卻未必願意提起。”

鄂邑掩著口鼻,笑出聲來。

“大司馬還真是多情啊!不過,父親不知道的事情,未必我也不知道。隻是,時過境遷,我也不想舊事重提,大司馬盡管坐好,看戲吧。”說著,她轉身而去,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怪笑著看著霍光。

長煙隻覺的長公主的話句句皆有所指,這大漢的宮廷裏,到底有多少秘密,而長公主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女人。她禁不住倒吸了幾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