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斷發

第74章斷發

穆南迪看了我一眼道,你可以留在外麵。隻要不騙我,我擔保你老舅不會有事。

我想也沒想,也跟著老舅鑽了進去。

洞口處下沉了大概一米的距離,裏麵卻很平坦,開向土嶺深處,洞頂大概有一米五高的樣子。

我們三個貓著腰,緩緩前進著,除了腰有點酸以外,倒不顯得局促。

老舅邊走邊道,要算起來,六十年前就有這裏了。但這個土洞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穆南迪愣了一下,問道。六十年前新中國還沒解放呢?哪來人往山內挖這麽深的隧道?難道也是我輩中人?

老舅答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想要的寶貝“軟苓骹”恐怕早就被人取走了。這裏,是當年村裏人為了躲避戰爭,怕日本人前來屠殺,在山中挖出來的避難所。這個山洞,若是存在平原地區,便叫做地道。在這邊的黃土高原上,被發現的,也就隻有這有一處而已。

又走了一段距離,隧道變窄了。再往裏走,裏麵堆滿了越來越多的山棗樹枯枝。

一不小心,我的身上已經被紮了幾下。眼看著不能再往前走了。

穆南迪冷笑一聲道,唐文武,這便是你說的藏寶處?

老舅點了點頭道,剛才我的話才說了一半。你們知道日本人有多麽凶殘?聽說村裏有人收藏了這麽一件能夠續命接骨的寶貝“軟苓骹”,愣是一邊殺人一邊找到了這處村民藏身的山洞。

日本人在這洞中開槍射殺了十幾名村民。最後因為子彈橫飛的厲害,洞頂塌了,和“軟苓骹”一起埋在裏麵。

抗戰勝利以後,村民派出一支隊伍,將鄉親們的屍骨挖了出來,鬼子的可就沒管,任由其封在了黃土之中。

這件事情日後村民諱莫如深,誰也不願主動提起。這隱秘山洞日後隻要有人經過,都會添上些帶刺的山棗枝條,就是為了避免孩童貪玩,誤闖進來。漸漸的,這土洞也就被遺忘了。

我聽得入神:原來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裏,村裏還有這麽一段血淚的曆史,日本鬼子也太過可恨了些。

穆南迪僅憑一雙肉掌撥開麵前的荊棘,一字一頓的道,唐文武,我謝謝你。能夠陪我來到這個地方,我已經知足了。你可以帶著你的外甥在外麵等我。

但是,誰要是阻礙我將“軟苓骹”拿到手,就算那些日本狗雜種變作惡靈重新活過來,我也要憑這這雙手將他們抽筋扒皮。

等我做完了這件事情,再幫你到龍隱寺完成那招魂儀式。

老舅也沒加阻攔,任由穆南迪往棗枝荊棘堆中走去。隻見穆南迪手中不知何時多了那柄發亮洛陽鏟。

老舅一拉我的胳膊道,外甥,咱們到外麵去吧。

我轉身時,背後傳來了沙石飛濺的聲響。有幾枚土塊砸到了我的後腦,生生的疼。

我不敢再作停留,不多時便回到了洞外。

此刻,天上月亮正高懸。今夜的月亮比往常來的都要飽滿些,似乎我們觸手便可以得到。但月光卻顯得慘淡無比,一片昏黃。

老舅背對著洞口,望著月亮出神。

我借著月色撣身上的黃土,邊收拾邊問道,老舅,這穆南迪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何許人也?

老舅輕歎道,是一位故人。曾經,我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我沒有多問,隻是靜靜地等候。

月影橫斜,那輪月亮又向西邊移動了不小的距離。

身後的山洞中終於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伴著那腳步聲的,還有喘息聲音。

老舅似乎早就料到一般,轉過身去。對著洞口朗聲道,南迪,現在你便稱心如意了吧?

一雙沾滿血絲的手掌探出洞口,緊接著那一頭長發也從洞口鑽出。

走到洞外,穆南迪一個踉蹌坐到了地上,不住的擦去臉上的汗水。

老舅接著問道,怎麽累成了這個樣子?是碰上了屍變,還是體力不行了?

穆南迪瞟了老舅一眼,這才答道,都不是。那幾個鬼子的屍體埋得太遠,洛陽鏟都快磨平了才挖到。開始的時候,我把十幾具屍體翻了個遍都沒找到那塊“軟苓骹”,還以為你在騙我。後來看到有一具屍體樣子挺奇怪,就多了個心思。別的屍體都挺慘的,又幹又癟。這具可不一樣,肚子上鼓鼓的,好像一頭肥豬。我把洛陽鏟對著這大肚子就招呼了過去。

老舅問道,然後怎樣?

穆南迪答道,我一鏟下去,先是聞到了一絲香氣,緊接著我看見一塊微微發著黃光的東西。從那屍體腹中將其割下,卻不敢確定是不是“軟苓骹”。

說完,從懷中掏出了那塊死人腹中割下來的怪東西。

我和老舅湊上前一看,發現這東西形狀頗為規則,四四方方。好像一塊熟透的大柿餅。然而顏色卻像是一隻琥珀,橙黃透亮。

在月光的照射下,此物正中間的位置上還有一道圓環形狀的光暈。

老舅看後搖了搖頭道,“軟苓骹”顏色橙黃是不假,但沒聽說過是通體晶瑩的。而且,也不可能有這麽規則的形狀。

穆南迪見老舅也這麽說,顯得有些遺憾。歎道,“軟苓骹”乃土精之魄,相傳隻要撚下少許一團服下,就可以固本培元,續命還陽。可這東西比石頭還硬,又怎麽能給人吃下?

老舅想了想道,話雖如此,但此物應該便是“軟苓骹”不假。如若不然的話,怎會被日本鬼子臨死之前吞進肚內?想必是那鬼子也聽過傳說,打算靠這寶貝求生,慌忙之中才給自己服下的。在這幾十年內,卻不知為何於死人腹中演化成了這般模樣。

穆南迪看了看手中的寶貝,又看了看老舅,忽然一甩手將此物交到老舅手中。

老舅愣了一下,問道:南迪,你這是為何?

穆南迪恨恨的說,唐文武,雖然讓我忘了咱們的恩怨絕不可能。但是,你本事比我大,懂得比我多。這件東西先放在你那裏進行研究,或許更有意義。另外,我也不怕你將此物拐跑,等你弄明白了怎麽回事,我再找你便是。

老舅點了點頭,沒有絲毫客氣的意思。隨即說道,此事已了,該說說招魂儀式了吧?讓你去取的東西是否拿到?

穆南迪笑了笑,答道,偷個小物件而已,你卻讓我去做,真是大炮打蚊子了。那東西此刻已在車上,咱們這就去辦吧。

下嶺的時候,氣氛竟然變得和諧起來。老舅與穆南迪二人有說有笑,似乎剛才劍拔弩張的情形沒有發生過一般,直看得我暗暗稱奇。

這時,方才顯現出四驅越野吉普的威力。掛檔之後輕踩油門,車子便緩緩的開始爬坡。

隨後我加大了油門,接近幾十度角的陡坡,隻用了兩分鍾就攀了上去。

在老舅的指示下,我們迅速穿過菜地,離開村莊,往太原城西南方向駛去。

西南一帶我並不熟悉,這條路也十分陌生。然而,想到老舅與穆南迪的對話,我已經猜到,這是前往龍隱寺的必經之路。

車子又開了半個小時,再次進山,停在一處年久失修的車場上。

老舅招呼大家下車,沿著細磚鋪成的小路向山上走去。步行至一棵幾抱粗細的老樹邊上,方才停下腳步。

轉身說道,南迪,這便是我說的那棵古槐,你就在此處施術吧。

穆南迪點了點頭,將那團紅布包放在地上。

此時我才看出,原來這紅布包是一個厚厚的枕頭。

老舅讓我打著手電,他與穆南迪二人則蹲在地上,在那枕頭上細細摩挲,好像繡花一般。

過了片刻,穆南迪突然道,這裏有兩根斷發,看長短粗細,絕不會是那女人留下的。

老舅點了點頭道,我這裏也找到一根。還需多少?

穆南迪答道,有三根毛發即可招魂。按說從這女人床頭偷來的枕頭上麵,也絕不能有另外男人的頭發。不過,以防萬一,還是應該再找兩根備用。

老舅又是一陣翻看,終於湊齊了五根毛發。

穆南迪將這五根斷發用手指捏在一處,隨即取出一張狹長的蠟黃道符。道符上麵用朱砂畫著一些奇怪的條紋。

隻見穆南迪將這些斷發輕輕的穿在道符之上。

隨後,伸出右手,用半寸長的指甲使勁一刮,麵前老槐樹幹上的一塊樹皮便被刮掉下來。

穆南迪向老舅一伸手道,唐文武,借你的“魚腸”一用。

老舅想也沒想,從腰間拔出了一枚銀色小劍。此劍在月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

穆南迪哼了一聲道,這把劍你倒還記得隨時戴在身上。魚腸劍驅邪避凶,能在招魂之時散去孤魂。我是為了穩妥才向你借的,可沒有別的意思。

老舅點了點頭道,從前便是如此。你且施法吧。

穆南迪不再多言,用老舅的短劍刺穿道符,同時將那塊槐樹皮穿在了劍刃上。

再一發力,短劍便被釘進槐樹的樹幹。道符掛在樹皮上,隨夜風輕輕擺動。

穆南迪示意我們再次退後,雙手齊齊的結印,並口中喃喃做聲,傾吐咒文。

片刻的功夫,槐樹的枝葉開始沙沙作響,仿佛那陰冥中傳來的輕語。

一道藍色的火光自穆南迪的手中飛出,直直的落在樹幹之上,引燃了那蠟黃的道符。

按照常理,樹皮與宣紙都是極其易燃之物。點著之後,會很快的燃燒殆盡。

可是穆南迪造出的這點藍色火苗,卻燒的極慢。好像火光就這樣靜止了一般。

頃刻之間,我聞到了槐樹樹皮燃燒後的特有氣息,是一種很冷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