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官帽兒

第71章官帽兒

各家為了此次祭祖煞費苦心,光是燒雞臘肉之類的,便有好幾種。更有甚者,昨夜連夜趕工,做出了刻著“壽字”紅燒肉丸,並用保溫桶帶了過來。

一擰開保溫桶蓋,肉香撲鼻而來。卻知道這些肥美的食物是孝敬給先祖的,又哪裏有我們這些後輩小鬼的份?隻能眼饞而已。

三爺的墳頭非常壯觀,僅墓碑就有三米多高,上麵密密麻麻的刻著小楷,記錄著三爺的生平往事,以及對子孫後代的希冀教誨。

墳上有數棵歪脖柳樹,此刻按說早該吐綠發芽。然而這些山柳樹卻仍然光禿無比,黑亮黑亮,與周圍地裏麵的莊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穆南迪輕歎一口氣道,眾位張家的朋友,這些柳樹如今連枝椏都難以發出。可以見得,此處墳塚的地氣都已經幹涸了。

從二表叔手中取過哪些烤的黑黃的“棗蛋”,像往常一樣。從墳包的這一頭,向上使勁的滾了過去。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些祭品隻輕輕一揚,便會貼著墳堆表麵高高躍起滾落到了墳後,隨即落在周圍的地麵上。之後任由鳥獸叼食,化歸自然。

可是,今天的“棗蛋”似乎格外的懶惰。竟然慢慢悠悠的,盡數停留在了墳包之上。

這一幕看的大家目瞪口呆。

穆南迪沒發一言,隻是將備用的一隻燒雞取出,掰下雞翅遠遠的丟到田間。

片刻功夫,兩隻野狗聞香而至,爭搶起來。

穆南迪運指如飛,燒雞瞬間變成了無數雞片,落在了這兩隻野狗的前進方向上。

野狗平日隻能吃些村中的藏羹剩飯,見到這肥的流油的燒雞又豈能放過?跟著便一片片的將燒雞吃進肚中,並循著香味來到墳前。

穆南迪見這兩隻畜生已經靠經,手臂一擺,將剩下的半隻燒雞置於墳頭的半坡之上,然後示意眾人退後一些距離,靜觀其變。

此刻墳頭上已經遍布“棗蛋”,還有那噴香流油的燒雞。

本以為兩隻野狗會一擁而上,享受這難得的美味。

誰知兩隻野狗繞著圈的圍住墳頭,不住的狂吠,卻始終沒有登上墳包的意思。

似乎是終於做好了準備,其中一隻體格稍大的野狗猛的竄上了墳包。才剛剛向著那半隻燒雞挪動兩步,卻突然悲鳴一聲,扭頭奔去。

緊跟著,下麵那隻也夾著尾巴溜走了。

大夥不知穆南迪葫蘆裏麵賣的是什麽藥,紛紛質疑,說他此種行為是對祖上的三爺大有不敬。

穆南迪沉著解釋道,這便是我給張家眾位朋友做出的第二個解釋。你們知道為何這座土墳會主動“收下”祭祀用的糕點?又為何讓野狗不敢靠近麽?

指著那座曆經數百年的墳塚,一字一頓的說道:墳上麵有東西,此刻正掛在枯木之間。你們誰看見了?

眾人聞言渾身一激靈,紛紛退後,暗道這先生說的邪乎。

穆南迪見無人應答,接著道:不錯,那無影無形的東西,咱們常人是看不見的。但剛才那些畜生的眼睛生的於人類不同,卻能瞧得一清二楚。它們既然看見,便會害怕,自然不敢靠近了,哪怕前麵有再多的美味等著它們。

一伸雙手,老舅從旁邊遞給他一隻奇怪的手杖。

這隻手杖粗細不均,頂端有著一處弧形的凸起。凸起處掛著一麵銅鑼模樣的事物,可以朝各個方向轉動。

穆南迪輕輕揮動這支手杖,並用形似銅鑼的一端置於地麵之上,雙手緊握另一端的把手處。

隻見他腳踩七星,用整齊緩和的腳步在墳前兜起了圈子。看他的樣子,似乎在用這奇怪的手杖犁地一般。

我不解望向老舅,卻看見老舅滿眼的興奮。

一把將我拉到身邊,輕聲道:外甥。穆南迪現在手中之物,便是洛陽鏟了。

我問道:穆先生用這洛陽鏟要做些什麽?

老舅答道:自然是探墓了。等到他的腳步一停,你就能看見洛陽鏟的妙用。

隻見穆南迪的動作極為緩慢,呼吸也近乎停止了。

我突然間覺得,他是想將那洛陽鏟上傳來的每一絲異動都感受清楚。

穆南迪一圈一圈的在墳前移動,最終接近了墳包的底部。將洛陽鏟形似銅鑼的那端,輕輕的在黃土上掃過。

最終,站在墳前右側一點的位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穆南迪向著父親這位一家之長問道:張先生,我已經再次勘察,此處有可以落鏟的位置。

父親點了點頭,說道:這裏就靠您了。是否需要我們幫些什麽忙?

穆南迪想也沒想答道:請唐兄在旁輔佐即可。

老舅上前幾步,與穆南迪一同握住洛陽鏟,示意周圍的眾人勿要靠近。

不知他們二人是如何操作,鏟子鑼狀的一端突然直立起來,徑直的向著剛才確定的方位插入地下。

那柄奇異的洛陽鏟不知怎會發出哢哢的聲響,眼看著柄上那些凸起的節點不斷下沉,似乎整個鏟身都在深入地下。可露在外麵的部分,依然是將近兩米的長度。

細細一看,原來這洛陽鏟竟然是可以伸縮的。此刻深入地下的部分,已經至少有數尺的長度了。

穆南迪輕輕的提醒老舅,示意可以停手了。

隨後,他自己輕輕的轉動洛陽鏟,一圈又一圈。

這一動作持續了大概幾分鍾之後,穆南迪重新點了點頭,在在老舅的幫助下,將洛陽鏟從地下緩緩的收回。

此刻幾十名家中親屬鴉雀無聲,都眼睛不眨的望著穆大師。

洛陽鏟探入地底的一端終於破土而出。

此刻,這洛陽鏟的模樣又有了變化。那銅鑼一般的圓環形狀,變作一朵收起的花苞模樣,裏麵緊緊的包著些東西。

老舅連忙在地上鋪好一張潔淨的襯布。

穆南迪在洛陽鏟的尾端輕輕按了幾下,“花苞”另一端便緩緩的張開,原來看似完整的一塊金屬,盡然是層疊的螺旋結構。

倒出裏麵一方幹枯的泥土,正落在襯布的中央。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這又是在賣弄什麽玄虛。

穆南迪大聲道:眾位張家的朋友,這塊泥土便是從緊貼三爺棺蓋的地方啟出來的。

聽到此言,議論之聲更盛。

接著便解釋道:眾位可能並不知道,陰宅的結構風水與我們尋常居住的陽宅截然不同。我們生時居住講究南北通透,講究采光。越是空氣流通好的房子,越有利於身心健康。可是身死之後的陰宅卻並非如此,一旦入葬,便要確保地下越是密封越好。

風水上佳的穴眼難求,得之可保後世安康。不僅古時候的帝王君主將此事看得極重,就是尋常百姓,也要為此頗費一番苦心。

想幾百年前,那位手段極高的生水先生為三爺選了一處寶地,本該是保佑之後張家世代昌盛。

卻不料由於氣候的變遷,近些年來雨水多了起來,將東邊黃土高坡衝刷的矮了幾層。整體地勢向東北邊下陷,導致地下產生一條裂痕。裂痕正好通過了這處墳址,將三爺的墓室破壞殆盡。

緊接著,又指著墳堆道:風水一行有句俗話。想要人丁興旺,定要盯著墳上。但凡是墳頭長滿艾草樹木,年年常綠常新,這家的風水一定是旺族之相。而三爺的墳址雖然趕上後代盡孝,連年不斷香火,並且常修常新。但已在近年落得個寸草不生的境地。這些,便是標誌這旺族的風水散了。

不僅如此,眾位再看這三爺棺蓋上取出的泥土,是否幾無水分,幹涸異常?

大家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二表叔突然問道,這並不合情理啊?這裏連綿都是田地,四季均有灌溉。雖說咱們黃土坡的田間不易存貯水分,可也不至於幹成這樣子吧?

穆南迪點了點頭道,您且聽我細細道來。據我所知,三爺入葬的時候是有明確要求的。不求升官發財,但求人丁興旺。這句組訓現在還刻在墓碑上麵。

當年那位風水先生為了滿足三爺的遺願,將那些嗜陰之蟲“地蚨王”熬成一鍋汁水,塗抹於棺木之上,其實另有深意。

這些“地蚨”雖然喜食陰沉泥土,體內的成分卻正好相反,是庇蔭之物。

從風水上講,人丁與財運難以兩全。便是因為這陰宅中的陰氣往往會受到墓室的影響。

若墓室中陰濕之氣越重,則子孫後代越會財運無憂。想要鎖住財運,便要鎖住這股濕氣不讓其上行。但若是這樣的話,墳上的植被生長便打了折扣。

可是,三爺特別強調這個旺族之說。便是需要將這股濕氣更多的送到地表之上,方才能讓後代開枝散葉,多子多孫。

於是當年那位風水先生便就地取材,讓“地蚨王漿”遍布棺材表麵,將陰濕之氣盡量的多驅往地麵處。

可事到如今,墓室的根基已經被毀了,陰氣早已散去十之七八。加上這“地蚨王漿”的負麵功效,等於張家的祖墳,變成了落魄絕戶的風水。

說道這裏,也不由得眾人不折服。大家紛紛表示,一定要請穆先生指點迷津,重新選擇一處墳址。好將祖宗的靈柩搬遷以後,恢複以往的興旺。

穆南迪點了點頭道,此事籌劃已久,我已經詳細觀察過此間的地貌,選出一處非常適合的墳址墓穴。

說完一指不遠處道,大可不必舍近求遠,那邊的土嶺中間,便是一處絕佳的穴眼。

說完便於父親一起帶隊,率領大家浩浩蕩蕩的向那座土嶺行去。

走到路程一半的時候,穆南迪讓大家稍作停留,仔細觀察那座土嶺的形狀。

此時此刻,夕陽即將落下,將那座土嶺照的異常雄偉。

我揉揉眼睛,似乎覺得土嶺從這角度看去的樣子非常眼熟,好像曾經見過一般。

穆南迪微微一笑解釋道:此座土嶺從風水的角度上講,是一所陰間官宅。

官宅?大家聽得饒有興趣起來。

接著道,你們看。這座土嶺微微有些陡峭,梯田層次格外分明。而中部往上,隻有前方存在山梁,後部則如刀削一般,整齊劃一。便是一個真真切切的官帽形狀。這個,我們風水學上可以稱之為官帽兒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