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動員

第39章 動員

話一出口,黑皮與我便都愣住了。

“黑皮”這個外號是我私下裏給他起的,當著麵還從來沒有叫過,沒想到在心裏叫習慣了,一張嘴竟然沒刹住閘,於是我當場石化,尷尬地看著他。

“你叫我什麽?”

黑皮眼中盡是吃驚,一對小眼瞪得溜圓。想必他不喜歡別人給他起外號吧?不然何必這麽大反應。

我依舊愣在原地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怎麽知道我外號?是不是那個小白臉告訴你的?”

這話聽得我一愣,險些笑出來,這外號還能被人猜出來呢?估計另一個起外號的人也是個人才了。

“不不不,是我自己猜的。”

我微笑著答道。

“放屁,”黑皮不屑,似乎並不在意,“你找我有事嗎?”

“啊,那個,沒什麽事,就是看你自己在帳篷外想跟你聊兩句。”

“哦,我想事情呢。”

黑皮漫不經心地回道。

接著,兩人無話,各自看著黃昏沙漠中的最後一抹餘暉。

“那個,”我看著地麵,來回搓手,“我挺好奇的哈,你們來這兒,到底什麽目的呢。”

黑皮眉梢一挑,

“嗯?怎麽?”

“嗯……我是說,你們到這兒肯定不是來旅遊,你說考古吧?他也不像。還有那個大牛,我記得你和汪起風原來和他有點事情吧……”

話還沒說完,黑皮一臉不耐煩,忽然揚起手道:

“好了你不用說了,請問這跟你有什麽關係嗎?我隻告訴你咱們要做的事情互不相幹,隻是單純的合作關係罷了。”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朝自己帳篷走去,徒留我一人半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這個毛佰,說話未免也太衝了,對人忽冷忽熱,奇怪得很。

不過話說回來,還是怪我自來熟,以為跟人說兩句話就很熟了,不管什麽都是拿過來打聽。

“唉,自找的唄。”我無奈給自己兩拳,苦笑著自嘲道。

再看黑皮,走到自己帳篷前,猶豫著,來回踱了兩步,忽又邁步到各人帳前,匆匆地敲。

“哎哎,打擾大家了,你們現在有事兒嗎?趁著天還不冷,咱出來開個動員大會。”

眾人聞言紛紛走出帳篷外圍坐在一起。

“聽我說——大家聽我說,”黑皮掐著喉嚨清清嗓子,裝模作樣地道,“咱們呐,好不容易,曆盡千辛萬苦,才走到這一步,馬上,明天,咱們就能到達目的地了!

這是個激動人心的時刻,不過,這前麵的困哪肯定也少不了。所以,大家要有個心理準備,要時刻準備著,麵臨巨大的挑戰……”

黑皮話還沒說完,賀連橋就已經不耐煩了:“你把我們叫出來就這點事嗎?還有沒有點正事?別讓大家在外麵凍著了。不如回去好好休息,明天還要累呢。”

黑皮一個勁地擺手示意賀連橋住嘴,

“不是,我剛這不就一引子嘛,我真正想說的是,問問大家是不是意誌堅定,是不是都鬥誌昂揚,遇到困難不給大家拖後腿。

在座的各位,都是想去河伊女國一探究竟的吧?”

眾人不語,互相望著點點頭。

我特地留意了一眼彭齊生,隻見他臉色難堪,緊緊抿著嘴,埋下頭不敢說話。

想來這小子是要打退堂鼓。

果不出我所料,他抬起頭,吞吞吐吐地道:

“不,我不,怎麽想……我隻想回去。”

彭齊生的舉動,既在情理之中,又出在意料之外。

黑皮不了解這個人,自是吃了一驚,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我說你小子,既然害怕,那你當初幹嘛來呢?你早不說晚不說,現在來砸我場子?”

彭齊生低下頭不敢對答,轉而望向其他人,並沒人願意為他說話。

黑皮摩挲著下巴,左右打量他:

“這樣,你要是不願意再往前走呢,就自己回去吧。食物和水我們給你一人份的量,怎麽樣?”

彭齊生還在猶豫,好一會兒,弱弱地問:

“能先把我送回去一段嗎……我不認識路——”

“嘿——我怎麽那麽喜歡你,你認不認道管我什麽事,問你們領頭的去。”

黑皮說完,又補了句:

“行了,大家沒事的都回去休息吧。”

彭齊生前後搜尋陳教授的身影,卻找不到,賀連橋走過來對他道:

“陳教授身體和狀態都不太好,你別麻煩他老人家了,他不可能送你回去的,我也不認識路,”賀連橋轉身要走,又扭過來拍拍彭齊生的肩膀,“小彭,還是算了吧,跟大家一起走,這萬裏長城都走了一大半了,怎麽能說放棄就放棄呢?”

彭齊生不理他,甩開賀連橋的手,賭氣走到離帳篷遠遠的地方坐下。

我本也想直接回帳篷,可看他孤零零在外,有點於心不忍,幹脆走過去坐他旁邊,想安慰安慰他。

彭齊生正把頭埋在胳膊裏哭呢,見我來了,強忍住哭聲,反手抹了兩把淚,帶著濃重的鼻音問道:

“你來幹嘛?”

“我來陪陪你。”

“那還不如帶我回去——”

我無語,幹笑兩聲以示回答。

“那你既然不喜歡冒險,那為什麽來呢?”

彭齊生沒有即刻回到我,淚眼婆娑地看我一眼,

“你別跟別人說。”

“嗯。”

“我是為了賺學分來的,才不是為了什麽考古界的大發現,”彭齊生又用胳膊擦了把淚,接著道,

“我這就大四了,學分攢不夠,不讓畢業,我就是想跟著出來搞搞活動,掙個幾分好畢業,誰知道弄不好就把命搭在這兒啊——我還沒活夠呢——我還沒搞過對象呢,我還想賺錢,我爸媽還等著我這個獨生子養老呢——”

本以為這就安慰好了,誰知道他自言自語,越說情緒越激動,竟克製不住放聲大哭。

但我頗有感觸,人不是天生就很慫的,有些人隻是考慮得太多而已——

“沒事,你別哭了,跟我們一起走吧,我保護你,保你的安全。”

“你有什麽本事!憑什麽保護我!”

彭齊生突然站起來,帶著哭腔朝我咆哮道。

我一時呆住,無話可說。

彭齊生就這樣哭嚎著一路跑一路跌,回帳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