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誰最可憐?

第五十章 誰最可憐?

一個問題若不追究到底,浮在表麵上的就是真相。

可若是真的深究下去,一層一層揭開上麵的偽裝,會越看越膽戰心驚,對這個世界產生絕望。

葉明珠閃念間已經驚濤駭浪,她不敢再想下去,閉上眼,過去的幕幕場景滑過,心裏除了抽痛已經感覺不到別的。不管真相是什麽,她的罪名已經坐實,這五年來的生不如死已經經過,死去的人不會複生,破碎的心無法縫合。她去深究真相,又有什麽用?

五年的痛苦,難道跟莫褚尋無關嗎?

不,不是!不但有關,還是他親手造成的!

是他親手把她推向了地獄。

“是,你不會知道我去了哪裏。”她咧開一個難看的笑容,滾燙的淚珠沿著眼角快速滴落下來,隻眨眼間就被她揮手擦掉。“我去了很多地方,走過很多路,見到很多人,外麵的世界那麽大,比這繁花似錦,紙醉金迷的港城,有趣得多。”

她從未想過,兩人還有這樣坐著安靜聊天的時候。葉明珠知道,今晚的莫褚尋很奇怪,他收斂了戾氣和怨恨,也許是在裝瘋賣傻,也許是真想得知她這幾年的狀況。

他仰頭吞咽了幾口酒,陳年白蘭地,入喉火辣,不大一會酒瓶已經空了大半。

“過得好?一身病一身傷,這就叫好?”他嘲弄的撇撇嘴,眼裏似乎有了些迷醉,“葉明珠,我從沒想過你這麽賤。”

“那你呢?你又知道什麽?”她承認,今晚的自己也不正常了。

本來,像他們這兩個有著刻骨深仇的死對頭,是絕對不可能這樣安靜坐著說話。莫褚尋折磨她羞辱她,欣賞她狗一樣趴在地上搖尾乞憐,而她畏懼他的權勢實力唯唯諾諾,不敢反抗,這才是他們之間最正常的相處。

可現在,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放棄自己原本的打算。

“寧夏變成植物人,你害死了我們的孩子。”他忽然盯著她,眼瞳幽深怨毒,藏在裏麵的是濃到如何都化不開的恨,“葉明珠,我從沒來沒有想過你如此心狠手辣,連一個嬰兒都不肯放過!我現在,真想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打底是黑還是髒的?”

手心倏然握緊。

短短的指甲陷進肉裏極疼,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哽著喉嚨無法言語。

“莫褚尋,如果我說,寧夏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你的,你應該會咒罵我是個騙子吧?”她眼角彎了彎,這個可憐的男人,這麽多年居然還深信不疑寧夏的孩子是他的。

其實,她也是方才閃念間,才豁然想清楚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寧夏從來沒有跟她提過,她懷了莫褚尋的骨肉。五年前她進監獄前,一次無意發現寧夏包包裏的驗孕棒,她當時嚇了一跳,悄悄去找她詢問,結果寧夏直接否認了,還說是看她最近好像食欲不振有害喜的症狀,因為擔心她所以才去醫院買了驗孕棒,那是她特地為好友準備的。

那時,葉明珠怎麽回答的?

她真的天真的以為寧夏是看出了什麽,於是便將自己和莫褚尋那陰差陽錯的一夜和盤托出。那是埋藏在她心裏,全世界隻有葉明珠知道的秘密。她原本想,這個秘密至死都不會對任何人說起,無論是莫褚尋,還是其他人。

寧夏知道後,吃驚程度可想而知。葉明珠注意到,寧夏望著她的目光,變得怪異且複雜。

她把最大的秘密跟好友分享,葉明珠有點害怕,心裏又有點放鬆,好像憋在心口的巨石,終於有人分擔了一樣。她跟寧夏解釋:“夏夏,上次那……真的是意外,我自己都沒有想到。莫褚尋好像也完全不記得了。你說過你不喜歡他,所以我才能厚著臉皮跟你說這些事,請你一定替我保密,千萬不能告訴任何人,好嗎?”

寧夏凝滯的臉色,一刹那綻放如花般的溫柔笑容:“明珠,我當然會替你保密啊。還有恭喜你,終於要當媽媽了。”

她又強調:“你放心,這件事我誰也不會說。”

“謝謝你,夏夏。”葉明珠感激地看著好友。

“不客氣,之前我看你樣子怪怪的還有點擔心,怕你被那些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誘騙了,還好是莫大哥。”她忠心地說:“莫大哥是個好人,他一定能給你幸福的。”

“嗯。”

那時,葉明珠也深信不疑,覺得這委屈都是暫時的,褚尋遲早會想起她為他所做的一切,而且他們還有了愛情結晶,葉明珠和莫褚尋,一定會成為世界上最般配幸福的終生伴侶。

然而,沒過多久,他們就成了深仇大恨的仇人,詛咒彼此墮入地獄死無葬身之地。

世道,談何無常?

他和她,大抵如此。

過往的傷口一旦撕開,血淋淋地再也難以愈合。莫褚尋聞言以為自己聽錯了,猛地箍住她的手,高大挺拔的身軀壓上去,力道重得她無法動彈,陰鬱眼神裏暗潮洶湧。“葉明珠,你是在開玩笑嗎?”

“寧夏在高二時認識了個富二代,那個富二代對她很好,經常約她出去看電影。有一天晚上,寧夏到淩晨兩點多才回來,眼睛又紅又腫,衣服淩亂,我問她發生了什麽,她跟我說,她跟那個富二代分手了。”

她的嗓子沙啞得厲害,喉嚨裏好像梗了根骨刺,她不以為意,一字一頓地說:“一個女孩半夜三更那副樣子回來,莫褚尋,你相信他們隻是隨便出去看個電影嗎?”

她在說什麽?

酒勁上來,莫褚尋眼前似乎有道人影搖晃過,他聽得清楚,這個無恥惡毒的女人,居然到這個時候還在詆毀他的寧夏。

手上的動作,疼得她骨頭都要裂開。

“葉明珠,看來你是死不悔改,到現在,你還是這麽惡毒。”他不該同情她的,不該在見到她酮體上遍布血痕時起了絲絲憐憫之心,不該在發現她還保存著曾經風華的時候,心裏湧起一絲欣慰……

千不該萬不該,他就不該對這個女人掉以輕心。

用力一扯,她便落入他懷中,身上本就穿得鬆垮的衣服,順著臂彎落下。她驚呼一聲被他按倒在沙發上,身體頓時一重,頭頂罩上烏雲,微一凝視,入眼盡是無盡的黑。

狂風暴雨,轉瞬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