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一室溫柔

第五十章 一室溫柔

“你就是荊氏?”貞夫人又問了一遍,似是有些不太相信。

“是。”葉子儀垂眸,回答得不卑不亢。

“你既身為女子,就該好好看顧你的夫主,著男裝,惹事非,還衝撞了皇族,你夫主不屑於管教你,本夫人可不能容你如此,從今日起,你再不許出這公子府半步,直到懂得循規蹈矩為止,可聽見了?”貞夫人沉著臉,言語間皆是對葉子儀的不滿。

不許出公子府半步?葉子儀不由瞟向公子成,他們,是要軟禁她嗎?

“看你夫主做什麽!”貞夫人媚眼一瞪,冷笑道。“阿成姑息你,我可不姑息你!再若犯錯,定將你關入地牢!讓你好好長長記性!”

“是,荊姬記住了。”看著公子成坐得端直的背影,葉子儀垂眸伏地,很是規矩地向著貞夫人伏拜了下去。

“荊姬,你既是跟從了你的夫主,當以夫主為重,你荊氏一門早已敗落,阿成肯納你為貴妾,是他敬著荊老太公的英勇,你是荊氏的後人,自當知曉《荊公密要》的下落,如今你拒不獻出密要,是何居心?”貞夫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聽得葉子儀心中一陣窩火。

“稟夫人,荊姬自小在外長大,回到故裏時,父親早已過世,母親臨終之時,並不曾提過《荊公密要》一事,此事荊姬尚且無從知曉。”葉子儀的聲音透著驚恐,貞夫人聽了,看也不看她,隻把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放在了幾上。

“好了,阿成,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宮裏去了,處置她的事,便交由你吧。”厭惡地盯了葉子儀一眼,貞夫人站起身來理了理裙裾,蓮步款款地下了地台。

“是。”公子成隨在貞夫人身後起身,扶著她的手臂出了幕帳。

葉子儀一直伏在地上,直到殿內的人都走淨了,她才慢慢直起身子,麵無表情地看向那黑底金紋的幕帳。

還真是無恥啊,軟禁了她,還想讓她雙手把《荊公密要》送給他們?真是好笑!

葉子儀腦子飛快地轉動著,一雙黑亮清澈的眸子中,精光點點,瞬時間少了清婉懦弱的模樣,更多了些鋒芒睿智。

過了不長時候,公子成又回到寢殿中,見葉子儀還跪在地上,他淡淡地道。“起來吧。”

走了幾步沒聽到身後的動靜,公子成不由停住,他轉身見葉子儀還跪伏在地上,負手道。“你喬裝一事,暫不追究,起身回話。”

“妾並非為著此事,隻是鬥膽有一請求,還望公子應承。”葉子儀的聲音很平靜,似乎對公子成識破她身份的事全然不在意,竟是半句沒提。

“說。”公子成看著眼前這纖柔的鵝黃身影,突然覺得心跳得有點兒快,這個他曾經恨極了,一直想要好好收拾的小丫頭,如今他隻想擁入懷中,好好收藏,這種感覺來得突然,也來得陌生,從沒有一個女子如她這般能觸動他心神,一時間,他有些茫然,看著她恍惚起來。

“荊姬請公子為妾找禁足之處時,能發一道禁令,圈禁妾的處所,無公子之令,旁人不得進入,不得探視。”明知道不會有多少用處,葉子儀還是想求上一求,現在她的身份是荊姬,不管幾時可以離去,她隻想討個清靜。

“隻這一件麽?”公子成的聲音透著柔和,算是答應了。

“公子……能不能把聽鬆閣賜給妾居住?”葉子儀慢慢抬起頭來,一雙濕漉漉的眼兒帶著祈求地望著公子成,真真是讓人想不答應都難。

“可。”公子成對上她的眼睛,深深地望著她,那雙黑亮的瞳子中如含明星,直讓他有種快要沉淪的錯覺。

慢慢地走到葉子儀麵前,公子成蹲在她麵前與她平視,他仔細地看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望著她那因迷惑而微微歪向一邊的小腦袋,他不由淡淡一笑。

這一笑直如烏雲破月,花綻初開,隻是短短一瞬,卻是有蠱惑人心的魅力,葉子儀眨了眨眼,有點兒懷疑是自己的錯覺,公子成笑了?幹嘛看著她笑?還笑得這麽好看?哼,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

慢慢伸出手去,撫著她柔滑的發,公子成的聲音帶著一絲罕有的溫柔。“剛才可是燙到了?”

什麽?

葉子儀微微睜大了眼,往後縮了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這還是公子成吧?怎麽變得如此溫柔了?還想耍什麽花樣?

“等等。”公子成說罷,起身走向長幾,從那長幾後的一堆書簡中挪出個小木櫃來。

溫暖的光線中,公子成高大的身影蜷在那暗棕色的小木櫃前,有點兒不太協調,他不斷地翻找著什麽,直弄得那裏頭一陣叮叮當當的脆響。

葉子儀靜靜地看著他,忽然發覺,前些日子偶爾會有的對公子成的那些心動渴望,現在都不複存在了,便是他那麽對著她笑,她也不覺得有半分歡喜,她的心是木然的,竟是木然得沒有感覺了。

不一會兒,公子成拿著一隻黑色的細陶瓶走回葉子儀身邊,大手一撈,摟著她的細腰把她從地上撈了起來,他拉著她走到鶴燈下,扒開那一頭青絲,輕觸了觸她被燙得發紅的頭皮。

“噝……”頭上被燙的地方已經紅了一片,葉子儀疼得一縮,公子成卻拉著她的胳膊往身前一帶,輕輕圈住了她,一邊圈著她,他一邊打開了手中的瓶子。

隨著那瓷瓶的塞子打開,一股淡淡的藥香便飄散了開來,葉子儀閉了閉眼,忍不住暗暗歎息。

何必呢?這一身的傷,如果不是他,她又怎麽會有?為她塗藥,是想要她感恩嗎?她可不是那樣的傻女子嗬。

倒出一點瓶裏的藥油,公子成小心地在葉子儀發間紅腫處塗抹著,每每見到她縮肩後退,他都會將她摟得更近一分,如此幾個來回,葉子儀的鼻子都給他埋進胸口了。

擦好了藥油,公子成把那瓶子遞給殿中的婢女,依舊緊緊地摟著葉子儀不放,好一會兒才低聲道。“不要記恨姑母。“

“嗯。”葉子儀悶在他胸前,哼出了個音來,算是答話。

有什麽好記恨的,反正還不就是這樣?她要忍,她得忍,她什麽權利都沒有,隻能任人宰割,他也隻能像這樣給她的傷口上弄些藥粉藥油,便算是天大的恩德了,不是嗎?

“荊姬……”感覺到葉子儀身體的僵硬,公子成歎息著閉了閉眼。

在姑母麵前,他不能太過維護她,那樣,隻會讓姑母更厭憎她,禁足便禁吧,於她也算是好事,至於十九……他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燈火映在這一玄一黃的身影上,被玄衣包裹的鵝黃衣衫那麽鮮亮,與那玄色半點不曾相融,黃與黑,如此的涇渭分明。

任由公子成抱著,葉子儀腰背挺直,她木著一張臉,茫然地側過頭,看著對麵的鶴燈微微發愣。

城裏的路線,經過了見公子成之前那一個月的調研市場,她已經比較熟悉了,接下來要做的,是怎麽避過公子成的眼睛,順利地出城去,看他現在對她的態度,可能一時半刻不會厭煩她,要不然,還是冷著他吧,慢慢他覺得無趣了,她也許就有機會了。

“去榻上躺著。”公子成撫了撫她腦後的長發,低靡的嗓音如同情話。

“公子,我的傷還未痊愈,還不能……”葉子儀低著頭僵直地站著,緊緊地抿著雙唇,她的傷還沒怎麽好,他竟然想……都說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還真是古今通用的真理。

“嗤……”公子成輕笑了聲,扶著她的雙肩道。“我知。”

“那、那我先睡了,荊姬告退。”葉子儀說著,屈了屈身就要往外走,腳步匆匆地走到幕帳前,她忽然省起,外頭天已經黑了,聽鬆閣又沒有被褥取暖的物件兒,她去了怎麽過夜啊?

抓著幕帳的小手兒緊了緊,葉子儀忽然發現,自己今晚貌似隻能繼續和公子成同處一室了。

公子成一直在看著葉子儀,眼中隱隱帶著笑意,見她站在幕帳前一副進退兩難的模樣,不由走上前去,貼近她的背站住。

“你要去何處?”公子成的大手摟上葉子儀的纖腰,溫熱的掌心貼在她腰腹上,葉子儀不由渾身一僵。

“既然要禁荊姬的足,煩請公子將那聽鬆閣收拾出來,荊姬也好領罰。”葉子儀拽緊了幕帳,直攥得指節都有些發白。

“夫主。”微微低下頭下,公子成下巴抵在葉子儀發間,溫聲道。“叫夫主。”

“可是,我與公子並未行禮,叫夫主未免……”葉子儀實在不喜夫主這稱呼,哪裏肯開口?

“不是行過周公之禮了麽?”公子成輕輕蹭了蹭她柔滑的發,黑玉般清冷的眸子中帶著一絲笑意。

“那、那是……”那可不是什麽值得回憶的過往,對他來說許是美妙,可對葉子儀來說,根本是一場惡夢!

“叫夫主。”公子成說著,把她往懷內緊了緊,兩人緊緊貼在一處,體溫透過衣衫相互交融,葉子儀不由臉上微紅。

“公子……還想要荊姬作貴妾麽?”葉子儀有點兒不明白,她得罪了十九公主,又不受他姑母貞夫人待見,其實把她關起來慢慢審問也沒什麽,為什麽一定要納她做貴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