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告別
第26章 告別
顧明熙正用吸塵器給地毯除塵，擱置在茶幾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被這個鈴聲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跑去拿起了手機。
這是他給季蕊單獨設置的來電鈴聲，所以，鈴聲一響起，他就知道是她的電話。
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季蕊的頭像和名字，晶瑩的水眸微露喜色，淡色唇畔染起清淺笑意，連喊人的聲音也清亮了不少。
“姐姐。”
季蕊夾起飯團兔子的耳朵，遲遲地沒放進嘴裏，她問著電話那頭的人，“你怎麽把我的便當弄成了這樣?”
她的語氣略顯嚴肅，顧明熙以為她不喜歡他做的便當，原本雀躍的情緒瞬間低落下來，音量也跟著壓低了不少，“我、我以為你看了會高興……你要是不喜歡，我下次就不這樣做了……”
聽著他有些發悶的聲音，季蕊一愣，察覺自己似乎讓他誤會了什麽，連忙把態度糾正過來，“不是，我是很喜歡的，就是……”
“嗯？”
“就是……你弄的這麽漂亮可愛，我都不忍心吃了……”她盯著被筷子夾著的飯團兔子耳朵，無力地解釋著。
原來是太喜歡了！
顧明熙的表情頓時一鬆，語調重新變得輕快起來，“你喜歡就好，我明天繼續給你做！”
季蕊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麽，最後，她還是將到嘴的話咽了下去，選擇了保持沉默。
掛了電話後，她低著頭默默地繼續吃便當。
便當應該是他一早起來準備的，菜的口感很新鮮可口，拋開這個造型不說，季蕊還是十分滿意的。
不，這個造型其實她也沒什麽不滿的，就是……跟她平常維持的個人形象不太搭。
她好歹也是個企業老總，要是給客戶看到她的便當長這副模樣，會不會對她個人能力產生質疑？
暖洋洋的陽光透過玻璃落在她的身上，季蕊不由抬起頭看了一眼窗外，外邊的陽光正明媚，是個近段時間來比較難得的好天氣。
她低下頭看著盒子裏正排排對著自己微笑的兔子們，無奈地搖頭笑了起來。
季蕊下班回到家時，顧明熙正在廚房忙碌著，聽到玄關傳來開門的聲音，立即洗淨了手從裏邊走出來。
看到門口出現的俏麗人影，他的的嘴角頓時彎起淺淺的笑。
“你回來了。”
“嗯。”
季蕊應了他一聲，剛想打開鞋櫃找拖鞋，顧明熙快走幾步上前，在她之前推開了櫃門，從裏麵拿出她的拖鞋擺放在她的腳下，然後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便當盒。
他抱著便當剛想轉身拿進廚房，季蕊看著他的背影，想了想，還是叫住了他。
迎著他困惑的眼神，她猶豫了一會，才問：“你……幫我準備這個便當，要花很多時間吧？”
其實她想直接告訴他，以後請給她正常款的便當，但她中午給他打電話時，聽他的語氣似乎還挺想繼續給她準備這樣的便當。季蕊擔心說得太直白會打擊到他的積極性，思來想去，還是籌謀著先委婉地開個頭，再徐徐地說明自己的想法。
她以為顧明熙會直接回答說是呀可花了他不少的時間，可他卻笑著搖了搖頭：“沒有，我就是隨便弄弄，不費什麽時間。”
季蕊頓時被噎住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見她看著自己沒說話，顧明熙的俊臉浮現一抹害羞的粉色，他低頭盯著自己的鞋頭，輕輕地開口道，“我以前在外賣店上過一段時間班，當時就專門做這種午餐飯盒。這種便當很受客人的歡迎，尤其是女孩子，特別地喜歡。”
他停頓了一會，又補充了一句：“我想，你應該也會喜歡的。”
季蕊正想說點什麽，廚房裏傳來開水煮沸時的嗡鳴聲，顧明熙連忙跑去關火。
看著廚房裏忙碌的背影，她既感到好笑，又覺得有些微的無力。
算了，就這樣吧，他高興就好。
季蕊回屋裏換了家居服出來時，他已經把菜擺齊了。
今天依舊是四菜一湯，有紅燒魚，肉末燒豆腐，辣子雞，蒜蓉粉絲娃娃菜，並著一個三鮮湯。
季蕊一看到餐桌上的魚，眼裏馬上泛起了亮光。她除了白切雞，最喜歡的就是魚了。
她吃飯有個習慣，會把最喜歡的先吃完，再慢慢吃不太喜歡吃的。魚和雞肉是她每次最先掃完的菜，喜歡吃偏鹹點的，不太吃得了辣，但是又不能一點辣都沒有。
顧明熙觀察了幾次她用餐的習慣，便慢慢有了結論，燒的菜都會盡量依著她的喜好來。
季蕊夾了一塊魚肉放到嘴裏，眼睛便微微眯了起來，迅速解決嘴裏的魚肉，隨即又夾了第二塊。
顧明熙用幹淨的筷子將魚肉和刺分出來，撥到她的方向方便她夾。
她一邊咀嚼著魚肉，一邊奇怪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察覺到她疑惑的眼神，顧明熙一麵低頭仔細挑刺，一麵下意識地解釋，“姐姐每次吃到好吃的東西，沒咬幾口就吞下去了，我先把把刺挑出來，這樣你就不會被刺到了。”
季蕊愣了一下，頓時停止了咀嚼的動作，顧明熙說的，確實是她的一個老毛病。
以前在家吃飯的時候，她也不知被父母說教了多少次，但總也改不了這個毛病。畢業後出來參加工作，為了節省時間，她也總是速戰速決的，一頓飯下來十分鍾都不用。
唯一能讓她放緩進食速度的，就是東西實在不合她胃口，比如她做的菜。
顧明熙挑完了刺，終於滿意地放下了公筷，一抬頭，就看到季蕊正看著自己發愣。
“姐姐？”顧明熙輕輕地喚了她一聲。
季蕊回過神，她緩緩地收回了目光，垂下眸子，看著麵前白淨無刺的魚肉。
半響，她笑了起來，“除了我爸之外，還是第一次有人會為我挑魚刺。”
顧明熙微微一怔，像是想到了什麽，也一時沒了聲音。
季蕊記得大學時，有次她跟蘇林在學校外麵的小餐館吃魚，她吃得太快了，不幸被魚刺卡住了喉嚨，不管吞了多少菜喝了多少醋都沒用，無奈之下隻好去了醫院，搗鼓了半天才將刺取了出來。
蘇林當時無奈焦慮的表情還曆曆在目，後麵他就很少帶她去吃魚了，即時真的要吃，他也會盯著她不許吃得太快。
遙想當年舊事，季蕊的臉上閃過一絲怔忪，是顧明熙從沒見過的落寞。
他不由放下了筷子，問：“怎麽了？”
迎上他關切的目光，季蕊搖了搖頭，笑笑，“……沒什麽，吃飯吧。”
吃過晚飯，顧明熙自覺地收拾碗筷。自打他開始做飯後，廚房和家務事基本都歸他管了。
季蕊剛開還始顧念著他身上還有傷不讓他做，但是他的態度十分堅持，加上他的廚藝簡直完虐她一萬倍，她也就隨他了。
將廚房打掃幹淨後，顧明熙泡了茶，端著杯子走到客廳。
季蕊正在看著財經新聞，他將茶放到她麵前的茶幾上，然後在她隔壁的單人位沙發坐下。
季蕊端起杯子，一股清淡的茶香撲入她的鼻尖，讓人心情舒服。
她在家很少喝茶，這茶葉還是很久以前一個客戶送的，一直擱置在茶葉罐裏沒喝過。顧明熙在這裏住了幾天，倒是翻出了許多被她遺忘許久的東西。
隱隱地感覺到旁邊的人有話想說，季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問道，“有事嗎？”
顧明熙安靜了一會，然後鄭重地跟她坦白了自己的決定，“我打算過兩天就搬出去。”
這是他昨晚想好的結果。
他們素味平生，她卻多次不計回報地幫了他，他真的很感激。欠她的，也許他用一輩子都還不清。
而她畢竟是個女孩，他一個男的住這兒終究不方便，給她添的麻煩夠多了，他不能允許自己再這麽厚臉皮地住下去。
而且，他也怕自己住得越久，就越舍不得離開這裏。
季蕊有些意外，雖然想過他總有一天是要離開這裏的，隻是沒想到他會這麽快提出辭行。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看著他清澈透亮的眼睛，不確定地問：“你是認真的嗎？”
“是的。”他堅定地點點頭。
季蕊其實心中還有很多疑問，但直覺告訴她，即使她開口問了，顧明熙也不會回答她的。
他們萍水相逢，她既不是聖母，也不是維和部隊的成員，也許真的不該多管他的閑事。
她隻是有些不忍心，他無父無母，貌似還沒有什麽朋友，偏偏又是這種容易吃虧的性格。他這樣的人獨自在這個繁華卻紛雜的城市裏生活，確實不易。
不過，每個離家在外地工作的人，又有幾人是輕鬆的呢？就如當初的她，也是吃著苦趟著水走過來的。
季蕊暗暗地歎了口氣，問：“那你找到新住處了嗎？不會還打算要住回原來的房子吧？”
顧明熙搖了搖頭，“不，我和房東說好了，他給我換了個地方，不在之前那片地方了。”
聽到他這麽一說，季蕊不但沒有安下心來，反而更加地擔心起來。想到之前見到的狼藉情景，她的秀眉不由蹙起。
她擔心之前的那些人會不會重新找他麻煩。
但顧明熙仍是不願多說的樣子，季蕊也不好再說什麽了，隻好道：“如果有什麽事情，可以隨時聯係我。”
他笑了，笑容純真如孩童一般。
“嗯，謝謝你。”
其實他還想說點別的，可是話到嘴邊，卻忽然什麽都不想說了。
此刻的他，隻想靜靜享受最後她在一起的寧靜時光。
他想，離開了這裏，他大概會永遠都記得這段時光吧。
即使很短暫，卻溫暖足夠他回味很久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