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民國往事之保定

第23章 民國往事之保定

李錦時回到坑洞馮錦飛也醒了,唯唯諾諾的樣子像自己犯了多大錯。也是,本來這場禍事就是因為他處理戰馬留下的隱患。李錦時從他受傷到最後逃脫都費心費力,最後幾乎是力竭回來,自己就是看個夜都能睡著,覺得特對不住大哥。幸好是昨夜平安過去了,若真因自己睡著了置兄弟三人於險地,或者出現什麽意外那真是百死難恕。

“大哥,我……”

“行了。這不是沒事嗎?再說我也睡著了,那天在尼姑庵看夜我不也睡著了。”

李錦時說出這話是也有點後怕,看來還是自家兄弟心裏不擱事兒,倆人都這樣。也是沒因為這出過事兒。師父曾說任何事都可能疏於思謀而敗於萬一。以前跟著師父逃竄,從來都是自己和老二睡,師父守夜。本以為自己照著做,輪換著來也可以做到,卻不了……。運氣這玩意兒不可能總是罩著兄弟幾個,除非是天老爺生的。也確實是都太累了,從唐山出來戰戰兢兢,兩個來月,一直沒穩當過。

看著李錦時發呆,馮錦飛也跟著發呆,他同樣也考慮到再一再二的問題。這是個思維慣性的問題,馮錦飛擅於謀略,卻慣於聽從。早年間不論師徒三人還是單獨跟師父外出,他雖心裏常有想法卻出於尊敬概不辯駁,多年來真正涉險而因思謀不足者少之又少,即便這次也並未導致後果。這就在他比對思謀和結果時認為,周全與否並不重要。若非責任,也就是說這次若非他需要擔負責任依然不可能去反思自己。師父臨行曾對兄弟三如何逃脫有過交代,可自己還是慣於以前的尊敬,未曾對行程有過思考,多數是見招拆招,這是大哥的套路。

“大哥,我說說你看看行不行。”馮錦飛也覺得這兩月依靠大哥是自己懶惰了。“現在,咱們先趁夜趕路,以小三是否感覺累為標準,他累了咱就休息,以後也這樣。這樣咱倆都可以保存體力,隨時應變。”

“行!三兒,累了就說,必須說。”

“咱到保定之前一律不走官道、不進大城,就是大些的鎮子也避開。寧願多費腳力不再涉險。”

“行,聽你的。再說…”

“從現在起身,到天亮咱們就是省體力,以小三的腳程加上今天白天趕的路應該離天津百裏開外了。天亮後看情況,若追兵無音信還以手藝人走村串巷。另外,行李負重不能再由大哥一個人,三人勻開。以後住宿無論是野外還是借宿村寨都守夜,每夜都三人輪換。小三子時前,隨後咱倆每人兩個時辰,這樣都可以休息。”

哥仨總算是第一次有了行為總則。重新打包了行李,按輕重分別由三人擔負。小三一臉興奮,他早想這樣了,自己越來越能幫上忙了,這樣就是陪著哥哥們逃也高興。

或許是天津駐軍真的敷衍日本人,或許是他們逃竄的手段和速度高於追兵很多,反正他們從那天夜裏開始就一直安安穩穩的。剛開始也抽猛子到官道上試探是否有盤查,玩了幾回沒人搭理也沒意思就老實的執行既定方略了。

從天津到保定不到四百裏哥仨足足走了快一個月,真正的走村串巷跑江湖賣藝了。這個月是他們從唐山以來最嚴謹也最安穩的一個月。當他們到了保定城門時,任誰看都是手藝人了。

保定城南離城門洞不遠,從正大街來估計得拐五六個彎的一處小院,算是個犄角旮旯。院子也是破破爛爛的,單進的院子,就一排主屋,沒廂房,就主屋門邊搭了個廚房,西南牆角圍了個茅坑。院牆低矮,站在茅坑裏撒尿走過的人都能看見,是看見人。原本主屋也是漏洞透天的,院子裏長滿了雜草,是間荒廢的院子。半個月前有三個跑江湖賣藝的修補修補就住進去了。沒人管閑事,至於原主人,這年頭是不是活著真難說。再說這三兄弟挺仁義,叔叔嬸子的叫的勤,給周圍鄰居幹活從不說錢的事兒。還是不是給孩童們買稀罕吃食。誰願意多那個事兒。再說了自家的房子還不知道怎樣占的。所以,哥仨就這樣在保定安定下來了。

遵照商定在保定等關於師父的消息,離近點可以好碰頭。馮錦飛每天打扮的光鮮,趁天沒亮就離開去西大街富人區,用他當初在祥寶齋的功底去混個臉熟。李錦時起床先教授三兒師門藝道,等天大亮再領著趙錦成繼續走村串巷賣手藝,有時也在碼頭攬些活兒,混三教九流。等晚上回來錦時和錦飛輔導三兒認字學文化。法幣還很多,夠他們折騰,別說這樣做也能混個溫飽。

先對於天津保定這地兒不溫不火,雖然曾經是河北省府,可曆次爭端都在北平和天津那塊,幾次大戰都沒有對保定傷害過大。一般北平和天津誰家搶了,那保定就是誰家的,保定沒有單獨的勢力,一直是依附北平和天津。所以哥仨這幾個月也過的不溫不火,偶爾聽說抓共匪,也聽說搬省府過來的。還沒有誰家小妾偷人,誰家兒子不像爹傳的多,幾乎沒什麽有用的消息。倒是馮錦飛淘換了些值錢的玩意兒,用他的話是法幣有地域有壽命,可這些個沒地域還續久。反正花費的是法幣,李錦時也就由著他了,不過還是囑咐他多踅摸些玉,師父愛那個。

大概哥仨在保定待了四個多月了,天已經入冬,雪也下了幾場。內陸河運在冬季不做生意,碼頭的事兒也沒了。走村串巷想有活做也得走很遠,當日不能來回。李錦時就在家裏貓冬,順便監督趙錦成練習些指力、臂力、腿力的基本功。四個月小三也長高了,閃過年也十一歲了。馮錦飛還是早出晚歸的東串西走的,整個西大街都知道有個馮小子眼力勁兒毒,有把刷子,他也不客氣的給人掌眼、拉纖。還時不時給家裏的哥倆帶酒席,說是那個那個酒樓的。日子過得那叫個舒坦,仿佛回到唐山似的。

看著牆櫃裏煤油燈忽閃忽閃的光亮,再看看雙指支撐倒立的小三。李錦時挨著火邊,坐著挑凳,呲溜一口小酒,估摸時間差不多就讓三兒起來了。也給他倒杯酒,大冷天的暖暖身子舒服。然後再把酒溫好,老二該回來了。

“大哥”馮錦飛回來了,挑開破棉門簾進門就叫了一聲,有點哽咽。“大哥,師父……師父他沒了!嗚嗚嗚嗚。”沒具體說明白就哭起來了。

“你說什麽?師父怎麽了?說什麽呢?”李錦時拖拽馮錦飛眼裏血紅血紅的。

“師父讓北平政府給殺了!”說完哆哆嗦嗦拿出張報紙。有手掌大小的黑邊框框,標題寫著“獨行大盜燕子李三李景華今日在北平菜市口被槍決。”下麵的字李錦時沒看,也看不下去。就抓著報紙呆坐在挑凳上,淚就那樣流著。老二小三一個樣蹲地上嗯嗯的哭泣。

沒了,師父沒了!就這樣沒了!李錦時腦子裏使勁兒想師父,就是想不起模樣也想不起教授自己二十年的場景。隻有在唐山離開時說的:保全情義、保全性命、保全家當。伸手摸出天字牌玉佩,摩挲摩挲。他有心去北平大鬧一場,把那些跟師父死有關的弄死幾個算幾個。可看看蹲地上的老二老三……

“玉佩以後當命待!下一輩兒女名字裏帶著玉佩的天地人字,一旦咱們離散最後以玉佩相認。”

哥仨都拿出玉佩在手裏摩挲,一直沒個音。都任由淚流滿麵。

人悲傷到極點不是嚎啕,也不是暈厥,而是明明你清醒卻神魂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