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半崖夜話之一路向南

第18章 半崖夜話之一路向南

崖高晨早。陳天戈一如既往,每日都順翠羽穀走一圈,沿路在不同環境練習不同的拳腳,燕子三抄水用於趕路,八步趕蟬用於抓鳥。回程時想起早餐的著落就繞道去了觀裏。至於那倆妞醒來會不會哭就不關他的事了,反正這裏是真正的喊破嗓子也沒人來,還隻能就在半崖哭。想想把倆妞扔半崖十天半月就覺得是個不錯的主意,到時候什麽補水呀、防嗮呀、潤膚潔麵呀估計都顧不上,不知道會不會擺一個望夫之類的pose,或者蜷縮在一起相互捉虱子玩。真有心等十天再來看一對麵容枯槁、衣衫襤褸、渾身惡臭的女人。想想都打擺子,不是冷意浸身,是興奮的發抖。

早餐得通過元空,認識自己有幾個?別讓人轟出來敗興。想不到觀裏的食堂居然還有外賣業務,看著一摞餐盒整齊的樣子就知道業務熟練。細問才知道,這群王八蛋每天的剩飯都裝盒,換便裝賣給遊客。他們也不擔心真武大帝那天突然睜開眼伸手把他們捏死。回憶自己曾經吃過的盒飯……還好隻是剩下吃不完的,不是吃到半拉的,還好隻是官麵派來的,不是原來觀裏的,也因為想到這兩個還好陳天戈愉快的接過來,美滋滋的走了。臨走還不忘惡心元空兩句。

足睡初醒的女人那副慵懶最具風情。可惜給陳天戈的時間太短,女人可不認可這時候的魅力,催促著去水潭洗涮。陳天戈隻好一個個提溜下去,反正不是抱下去,這動作介於抱和提溜之間,但從感覺上分辨陳天戈覺得用提溜比較好。人的興奮多出於新奇,一旦程式化就很難觸及興奮點。就如陳天戈,同樣攬過兩個女人的腰,今天就是走程序,沒了感覺。或許是麻煩惹的,也或許白天黑夜的區別。總則感覺能淡出水來。

青石板成了餐桌,不再是陳天戈打坐的地方了。作為主人陳天戈很主動的邀請客人參觀山穀,每一處稍有特異的地方都得說出個餄絡撥的來,還不停的把自己的想法作為提醒告訴他,用眼神、表情、情緒、語言甚至動作逼迫他順著這個提醒勾勒出一個形象或者一個故事。陳天戈終於明白全國的景點會有那麽多傳說的原因了,純粹是第一批遊者的臆想。

“中午可以吃青雀嗎?”

“唉……盡量給你倆打兩隻吧。僅此一次了。所謂平淡才能持久,回味方是永恒。”

不知是他人講述的鋪墊還是自我心裏的暗示,總覺得這兩天的陳天戈越發智慧了,越來越可以定義成睿智的大叔。前倆月他是江湖的,這兩天他是殿堂的,人居然可以如此活著。

中午還是烤了兩隻青雀,對於逮青雀快速騰躍的八步趕蟬這倆妞明顯不再有興趣,跟陳天戈感覺抱著她倆上半崖一樣。她倆覺得那就是抱,否則不會馮立萱每次都一臉甜蜜,而鄭文慧則滿臉通紅。

再清涼的山穀晌午也是燥熱的,午餐是元空拿過來的,還是那個青石板,還是這幾個人,還是那樣扯淡扯到傍晚。說是扯淡自然沒有特定主題,多數是倆妞雙眼閃著星星讓元空把神話跟道家連起來,然後再被元空潑盆水,如此反複。有女人在本就不是可以坐禪論道的時機。元空再一次留著遺憾走了,陳天戈也走了,趁天亮把晚餐弄來是正事兒。考慮到晚上睡前講故事的差事,就軟磨硬泡把師伯的珍藏:紅泥小火爐拿來了,省的喝固體酒精燒開的水。沒有猴魁,就把亂七八糟的茶收拾了些。至於倆妞可以躺在青石板上想著仙家的親吻。

人活著多是在重複。當夜幕降臨時,陳天戈又重複了昨天的位置講述不重複的過去。

1934年春夏之交的唐山。

通向東城門的大街走過來仨小夥兒,也不能這樣說,有一個算是孩童。中間那個上身灰白的薄棉襖,汙濁的斑點色澤不同,看著有年頭了,下身也如此,腳踝處用草藤係著,腳下提拉一雙破爛的布鞋,都能看到黑乎乎的腳趾頭了。肩膀上扛著板凳,兩邊挑著家夥什和被褥,一看就是跑江湖手藝人。右邊這個一身長衫,戴氈帽,兩隻眼睛滴溜溜亂轉。左邊那個孩童滿臉泥巴沒洗,手裏拿一串糖葫蘆就那樣沾著泥往嘴裏塞。身上倒還是長衫,補丁比原來的布料還多。三人朝著城門走去,看著有點急匆匆的。正是準備逃竄的李錦時兄弟仨。

“哎呦,這不是祥寶齋的馮小子嗎?後半晌了還出城?”

“別提了,攤上這爛事兒。前段這憨貨給南河李老財家做工,沒合適嘍。今日個逮著了讓給送去。不就是李老財家那破瓶子鬧得,掌櫃的心焦那個瓶子就想讓李老財承個情。你說這李老財也是,剪子刀子他家在乎個這?難為個苦命人幹啥?”

“呦。那快點吧,拖累個孩子,這腳程今個晚上回不來了。”接了馮錦飛遞過來的法幣,有一遝嘞!馮錦飛真不在乎這堆破紙,用師父的話,這檔口就是金銀有用。

沒走南門是擔心在城裏時間久,要真出什麽事就給關裏麵了。再說李錦時和馮錦飛聽從師父安排,七八年安分守己很少出城,城外的村也就知道小三的老家,也知道那村裏李老財,雖叫南河村卻在東城門外往南二十裏的樣子。已是後晌,兵荒馬亂的年代這時候城外的路人很少,哥仨在小三指引下還真往南河村方向走。

偏僻小道,看日頭已落山。李錦時脫掉外麵的夾襖,也把小三打理一下。這孩子,開始以為是爹娘沒了說話少,這都快三年了,還這樣。估計是個悶葫蘆。馮錦飛也脫掉長衫,哥仨一水的短打,紮腰,綁腿,瞅準了方向撒丫子跑起來。

趙錦成是咬牙硬扛,他的腳已經木了,可看著兩個哥哥的著急樣就沒吭聲。畢竟他原來底子薄,這才學了兩年拳腳。可他不敢鬆懈,怕哥哥們丟下他。娘丟下他跑了,爹找娘也丟下他死了,他真怕剛有的好哥哥也丟下他。大哥對他嚴厲,拳腳是真心掏心窩的教,二哥每天回來都給他帶點吃食,他不怕疼,就怕沒人管他。

開始倆傻蛋沒注意,還是李錦時稍微有點經驗。看著不太好,就脫下小三的鞋,腳磨起泡又破了,血乎淋茬的。

“你怎麽不言語?”

“我怕哥哥丟下我”趙錦成眼圈紅紅的,估計是疼得。

“不會!哥哥絕不會丟下你,不會丟下你倆任何一個。”

“二哥也不會。記住,兄弟仨誰也不能少。”

從起刀磨剪的家夥什裏摸摸索索掏出點師父用剩下的生肌玉紅膏,胡亂塗了兩腳,又掏出一條白粗布裹好。胡亂吃了些幹糧,灌了幾口涼白開。把挑凳給了老二,背起小三繼續跑。

趙錦成開始還抽泣,後來抽著抽著就睡了。

已經是深夜了,方向是沒錯,可地方卻不知道是那兒,四周都是黑個隆冬的。這也是哥仨盡鑽山溝樹林僻靜地方了,否則憑他倆腳程這跑了得有百把十裏,不至於碰不到一個村寨。

李錦時把小三放下,讓他倆先坐著等一會兒。看準好像是個高坡的地兒,站上麵學了一聲狼嚎。遠處隱隱約約有狗叫。“大概有七八裏應該有個村子。”師父當初帶著他亂竄時教會了很多江湖經驗,這點判斷還是有。

也就半個小時,李錦時背著趙錦成,馮錦飛扛著挑凳,盡量減少響動。終於在村口一破廟裏歇下了。說是廟,其實就三麵牆搭個頂,裏麵的塑像躺地上該有很久了。這年月,人都有餓死的,誰還有心供拜個泥像。好歹是個歇腳的地方。

人類從有巢氏以來就習慣了居有所,那怕哥仨並不怕睡野外,也覺得這裏是個睡覺的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