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昏睡

第十九章 昏睡

極度恐懼之後,楊元斌的承受能力提高了許多,在親眼目睹了兩次鬼異事件後,他反而可以坦然地麵對陰森麵孔的何月:“何月,是你嗎?真的是你嗎?”語調如往昔般溫柔。

何月在離他十幾步的床腳坐下,顯得有些精疲力竭,但麵對曾經的愛人,她依舊堅持與楊元斌説話:“是我,但也不是我。”停頓了一下,繼續説:“元斌,對不起,我現在才明白,以前一心想把你帶入我的世界,其實是很自私的,如果不是青兒阻止,恐怕我們兩個都會跌入深淵,超生無望。”

楊元斌聽青兒解釋過何月的行為,所以並不吃驚,他不解的是何月的突然出現,遂問道:“記得在墳場時你被青兒驅趕了,現在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何月回答:“青兒隻是將我的魂魄遣送到無人的荒郊,並沒有打入地獄,所以我暫時還是自由之魂,其實這次來,本是想見你最後一麵,然後回冥府認罪,再續輪回,結果卻看到了……”何月似乎不想説下去,停住了嘴。

片刻的沉寂後,何月又發出低沉的語聲:“那個女孩很愛你,不亞於我對你的愛,也許更甚,所以和我一樣,在死後,靈魂因極愛而扭曲,元斌,她現在已經遁入魔道,變成惡鬼,不再是以前的愛人,而且遲早會再來找你,這種情形下,隻有青兒才能幫你。”

楊元斌極度無奈地歎道:“我很想見青兒,但她卻完全不知蹤跡,一聲不響地就從我的世界消失了,也許再也見不到。”

瞥見東方微微發白,楊元斌連忙轉開話題追問何月的一些情況。何月見時間所剩不多,便在身體還未恢複的情況下,斷斷續續地説出了她的死後經曆。

幾年前,車禍事故造成意外死亡後,何月的靈魂並沒有得到安寢,而是被困在一個陰暗空寂的空間,嚐盡了孤獨與恐寂。不知經曆了多少個無助的日夜後,有一日被某種神秘的力量釋放,從囚禁中獲得自由,化作一個孤魂野鬼四處遊蕩。

在愛的渴望中,何月想到了仍在生的男友楊元斌,在極度的空虛裏,她漸漸產生了將楊元斌拉到她的世界的念頭,於是以鬼魂的形式潛伏在楊元斌的身邊,伺機取走他的陽命,好與他地下重逢、鴛夢重溫。

但事與願違,無論是在公寓臥室,還是在街邊宵點,何月每次快要得成之時,鬼仙青兒總會在千鈞一發之刻阻止她,並警告她不許再施惡行、違反地律,但青兒的多次手下留情卻並未令何月清醒,而是繼續等待時機實現她與楊元斌再結情緣的美夢。

意識到何月的執迷不悟,青兒邀楊元斌來到何月所在的墳場,讓他們在不被允許的情況下見了一麵,並以冷酷、決絕的行為讓何月認識到她無論用什麽辦法都不可能與楊元斌再生瓜葛,他們之間的鴻溝終究無法逾越。

青兒再次的手下留情,令何月有了進入六道循環的機會,但在永離之前,她想再見楊元斌最後一麵,沒曾想竟碰上李豔的瘋狂索命,最後還挽救了楊元斌的性命。

無法預料命運的軌跡會如何發展,隻是在冥冥之中一步一步向前邁進,眼下咫尺的距離,曾經那麽相愛的一對人兒,卻一陰一陽相隔在兩個不同的世界,最終的結局將是彼此形同陌路。

隨著夜色的褪去,旭日的升起,何月的身形在楊元斌麵前開始變得模糊,楊元斌吃驚而無力地輕喚道:“何月,何月……你怎麽了”

何月抬起頭做著最後的凝視,努力説道:“我不可能像青兒那樣,她是鬼仙,有好幾百年的修為,可以在陽光下顯形,而我們一般的鬼魂卻不能在天日下現身,所以你待會會看不到我的,但你能聽到我的聲音。”話音剛落,何月果真在楊元斌麵前消失了。

楊元斌轉動著眼珠在空蕩的房間裏搜索著,口中依然喚道:“何月,何月,你説話呀!”

過了一會兒,房間的上空傳來何月的回應:“元斌,我要走了,這是我們最後的見麵,如果可以,我想永遠記住你。”

楊元斌翹首望著聲音發出的地方,已經是熱淚盈眶,視線完全模糊,他索性閉上眼,向無形中的何月發出最後的告白:“何月,如果可以,我也想永遠記住你,我永遠愛你。”

空中再次傳來何月帶著哭泣的聲音:“元斌,記住我,永遠愛我!”悲涼的話語回蕩在窄小的空間,縈繞良久後,在一抹陽光的照射下,從人間蒸發。

由於體力不支,加上精神處於崩潰邊緣,楊元斌終於支撐不住,身體從牆壁上滑下,倒在陽光照射到的一塊地麵上,昏厥過去。

末夏的一抹陽光地照射在雪白的牆壁上,映照出楊元斌極度蒼白的麵色,劉岩看著已在病床上昏睡三天三夜的好友,急得坐立不安,在床前來回踱著步子,想著醫生所説的話,楊元斌現處於極度虛弱狀態中,不確定他的昏睡情況會持續到什麽時候,但如果不盡早醒來的話,恐怕會轉變成植物人。就在剛才,劉岩接到楊元斌的母親打來的電話,在電話那頭著急地説,幾日裏聯係不上楊元斌,很是著急,所以就找到他詢問楊元斌是否出了什麽事。劉岩怕伯母擔心,於是撒了個善意的謊言,聲稱楊元斌一切安好,還升級加薪了,並解釋之所以聯係不上楊元斌,是因為他的手機壞了,暫時還沒買新手機。

楊元斌母親的追查是蒙混過去了,但劉岩的心情卻更加沉重了,他對著病床上紋絲不動的楊元斌哀求道:“好兄弟,你看在我替你説謊的份上,就睜開眼睛吧,你這樣都要把人急死了,醒醒吧,就當是可憐可憐我。”

楊元斌完全沒有反應,沉澱在他的黑暗裏,淡淡的哀愁寫在臉上。

這時,劉岩的女友張小芳提著保溫盒走了進來,見麵便問:“醒了嗎?”

劉岩搖搖頭,沮喪地説道:“還沒呢,真不知這家夥想睡到什麽時候。”説著,鼻子一酸,兩滴淚順著臉頰滑了下來。

張小芳是個性情潑辣,為人爽直的活潑女孩,是劉岩的克星,平時有野蠻女友之稱,但關鍵時刻也很懂得溫柔體貼。她見劉岩觸景傷情,忙轉移話題,邊打開飯盒邊催促道:“你看,今天我給你滶了甲魚湯,快趁熱喝了它。”

劉岩接過湯,抹著淚説道:“唉,真丟人,被你看見這樣,以後又會當成説事的了。”

張小芳白了劉岩一眼:“你説什麽呢,我是那種人嗎?你大男子有情有義的,我怎會拿這説事,雖説是男兒有淚不輕撣,但那也不是絕對的,我就喜歡你這樣的真性情。”

劉岩被女友一番誇獎,頓時眉頭上揚,心花怒放,忙按照張小芳的指示,三下五除二,將滿滿一盒湯喝得精光。

張小芳陪著劉岩坐了一會後,拎著空盒離開了,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叫劉岩晚上守著時候,不要太勞累,能睡就多睡睡。

劉岩幸福地回味著張小芳的關懷,這個時候他感覺女友的囉嗦變得可愛而又溫暖起來,不由感慨地對著楊元斌説道:“你這個家夥到底沒我命好,像你這麽專一的男人,到最後卻是落到這種地步,你説我該説你什麽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