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索命

第十八章 索命

睜開眼,楊元斌摸著痛得快要炸開的腦袋,左右觀望,發現自己竟躺在一張病床上,他猛地翻身坐起,口中低喃了二聲:“李豔,李豔。”

猛地覺醒,楊元斌下了病床,向著病房外衝去,結果被門外的護士小姐拚命攔住:“先生,你手上流血了。”楊元斌這才意識到手上的輸液針管在剛才下床的時候給掙脫了,手上的小孔正一點點滲著血。

看到鮮紅的血,楊元斌暫時安靜了下來,表麵沒事似的,心底卻像被刀割了一般,悲痛難抑。

被護士小姐重新趕回病床上後,楊元斌整個人陷入了黑暗的深淵,回想起人們當時的議論,那些聲音仿佛針尖般刺痛著他的每一處神經。

“哎呀!是豔豔呀,她怎麽做出這種事來呀!”

“這麽好的女孩怎麽也會這麽想不開呀!造孽呀!”

“今天上午還好好的,怎麽説死就死了呢?”

“她父母呢,家裏沒人嗎?”

“李堅兩口子前天就出門旅遊去了,好像明天才回來。”

………。

陰沉的午後,楊元斌站在市人民醫院的一棵樹下,臉色比陰霾的天空還要暗淡。不遠的視線裏,太平間的入口處,李豔的母親正傷心欲絕地嚎啕大哭,而李豔的父親則強忍著悲痛攙扶著癱軟無力的妻子,在幾個親戚的勸慰下緩緩向著楊元斌所處的方向前行。

看著李豔父母的失女之痛,楊元斌的內心充滿了強烈的罪惡感,當他們走到他的麵前時,他看到了他們投來的憎惡而仇恨的眼光,是的,是他將他們的女兒送上了黃泉之路,是他,剝奪了這對夫妻的天倫之樂。

雖然李豔的父母並不清楚李豔自殺的前因後果,但他們認定此事與她的男友有關,一定是楊元斌的什麽行為令一向開朗樂觀的李豔絕望到了極點,使她做出這種極端的事情。

在經過楊元斌身邊的同時,李豔的母親向楊元斌吐了一口痰,布滿血絲的眼睛狠狠地盯了他一下,然後,拖著疲軟的身體偎在老伴的懷裏,淒楚地離去。

楊元斌意識到自己這一生再也無法從罪惡的深淵爬出,他將終生生活在對已死去的兩個女人的懷念與罪責中,這樣的十字架他是要背負一生了。

楊元斌最後還是鼓足勇氣走進停屍房看了李豔最後一眼,腦海裏刻錄下了蒼白與冰冷的永久回憶。

楊元斌漫無目的地在醫院附近遊蕩了半天,回到公寓時,已是入夜時分,走進房間,他突然想到了青兒,是啊,這個時候他是多麽需要她的理解與關慰。

來到臥室,才發現青兒竟不在床上,楊元斌的腦袋又是一陣強烈的眩暈,他有些支撐不住地靠上床沿,萬分沮喪地抱頭慟哭起來,他感到命運似乎在不厭其煩地跟他開著一個又一個可悲的玩笑。

門鈴響了,楊元斌以為是青兒,待打開門後,迎上的卻是劉岩帶著怒意的冷麵。

一進入屋內,劉岩憤然問道:“怎麽回事?為什麽會弄成這個樣子?她怎麽會……”有些説不下去,劉岩眼圈濕潤地看著楊元斌。

此時的楊元斌很是脆弱,劉岩的到來無疑是一個極大的寬慰,雖然會受到指責,但至少可以有人聽他的傾訴,可以將滿腔的抑鬱向外發泄。

楊元斌將事情發生的前後始末向劉岩全盤道出,從青兒的出現直到李豔跳樓自殺,都一一坦白,直聽得劉岩由怨懟轉變為驚駭,最後不可置信地説道:“兄弟,我知道你很難受,但也不要編些鬼故事來欺騙自己,欺騙別人。”

楊元斌見劉岩不信自己的話,悲哀地歎了口氣:“不信就算了,即便是信了,又能如何呢?對不起,我好累,我想睡一會兒。”一邊説著,一邊進了臥室,沉沉地倒在床上,仿佛一具沒有了靈魂的軀殼。

劉岩在客廳坐了好一會兒後,最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一蹶不振的楊元斌向單位請了幾天假,沒黑沒夜地蒙頭大睡,蓄積的胡須令他看上去頹廢而滄桑。劉岩天天來,來了後也不多説什麽,放下給他捎帶的食物便安靜地離開,他知道這個時候旁人説什麽都對無用,隻有靠楊元斌自己從泥沼中拔出來。

又是一個悶熱的夏夜,月亮悄悄躲藏起來,天空中看不到一顆星星的身影,世界完全浸泡在黑暗裏。

透著一點昏光的臥室裏,楊元斌靜靜地躺在床上,繼續昏睡著,繼續麻痹著自己。

此時黑暗裏,本是半掩的房門被一隻無形的手緩緩打開,還伴著輕微的聲音,接著室內忽然亮了起來,是那種陰冷的淺藍色色調。楊元斌被一陣寒氣驚醒,懶懶地睜開雙眼,猛然看到室內奇異的光線,他不假思索地喊了一句:“青兒!”

楊元斌下了床,一邊尋找一邊繼續喊道:“是青兒嗎?回答我。”

突然感覺身後有一股氣息貼了過來,楊元斌趕忙回頭,正想説話,卻完全嚇呆了,李豔,滿臉鮮血的李豔正陰笑著站在他的麵前:“很失望嗎?我回來看你來了。”

楊元斌完全看傻了,隻覺全身的毛孔都打開了,從頭涼到底,顫栗不止。

血不斷地從李豔的頭頂向下流淌,順著頭發滑行滴落到地麵上,在寂靜的深夜發出滴答的聲響,聲聲敲打在楊元斌的心上:“李豔,李豔……”

楊元斌帶著哭音的哀叫令渾身血色的李豔露出了獰笑,她張開雙臂喚道:“來呀!和我一起走吧,免得那個青兒又來害你。”

從李豔口中聽到青兒的名字,楊元斌意識清醒了一些,他無神的眼睛露出了往日的鎮定:“李豔,你聽我解釋,青兒不是你説的那樣,她其實是鬼仙,一直在幫我,也一直在撮合我們,你責怪我吧,是我對她動了真情,是我對不起你。”

李豔收回攤開的手,伸出舌頭舔了一口嘴邊的血,瞪著眼睛露出凶相冷笑道:“到現在你還在維護她,當真是喜歡她了,那好呀,那我就讓她竹籃打水一場空。”

突然,血色中的李豔猛撲了過來,雙手瞬間掐住楊元斌的脖子,伸過鮮血淋淋的腦袋,張開烏黑的嘴唇,歇斯底裏地叫道:“我不會讓她得償,我不會讓她得償。”

楊元斌被李豔扼住咽喉,感覺周身仿佛被一層寒氣裹住,竟是動彈不得,緊接著,李豔張大嘴巴,吐出一團寒白的陰氣,向著楊元斌的嘴裏灌注,在毫無防禦能力的情況下,楊元斌任由陰氣進入身體,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如同蠟紙一般,瀕臨絕境。

李豔貪婪地呼出致命的陰氣,瘋狂地掠奪楊元斌身上的生氣,她所要的就是一同毀滅,任何代價都可以付出,甚至包括出賣靈魂。

一隻蒼白的手抓住了李豔腦後的血發,一使勁將李豔脫離了楊元斌,在微弱的喘息中,楊元斌看到,何月正雙掌對準李豔,施展著什麽鬼術,不多會,李豔被迫驅散,但消失之前,卻留下一句:“我絕不甘心,我還會回來的,你等著。”

楊元斌無力地背靠著牆壁,癱坐在地上,驚疑地注視著何月,何月趕走李豔後,明顯有些虛弱,在耗費了一定的能量後,她慘白如紙的臉上泛起一片淺灰色,嘴唇更是烏黑如炭。

楊元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在無知的世界裏像個柔弱的嬰兒,唯恐會隨時遭到擺布。他強烈地渴望見到青兒,想弄明白所有的一切,因為是她把他帶入了這個未知的世界,打開了那扇禁忌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