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出籠惡鬼

第五十五章出籠惡鬼

望著虎子身周彌散的陣陣陰風,再看看虎子那赤紅的雙目,李林塘泛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又試探性了叫了幾聲:“虎子……彭虎子!”而虎子對這兩聲呼喚充耳不聞,兩手端平了陰火幻化的苗刀,自喉嚨中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嚎叫,向著付道人就衝了上去!

“你這妖孽,終於實現了原形嗎!”付道士見虎子撲了上來也是不閃躲,提劍在手,咬破了舌尖,一口血噴在劍身上,也是向著虎子刺了過去。

兩把兵刃相交,明明那苗刀是陰氣火焰化形,卻是偏偏將那劍擋了下來。但是付道人隨身佩的這把劍可是一柄軟劍,那劍身一振,便是淋了些血珠在虎子身上。那些細密的血珠濺到了虎子身上,就好似是滾油裏滴進了幾滴水,“砰”得一聲,密密麻麻的炸裂開來,把虎子的衣衫炸得千瘡百孔,將裏麵的皮肉打破了一層,血花跟著飛濺開來。

吃了個小虧,可是虎子卻是渾然未覺,依舊是抽了刀再刺了過來。

苗刀,是由唐儀刀、宋禦刀、明禦林軍刀一代一代演化而來的兵刃,因其刀身修長形似禾苗而得名。全長約為五尺,可做刀劈砍,也可做長槍挑刺,是一種極其重視實戰殺伐的凶器。

這是虎子自幼操持的兵刃,本來就有彭先生日日指點,打下了牢固的根基。而後李林塘這個外家高手,捅破了擋在虎子麵前的那一張窗戶紙。虎子是個聰明人,所謂一法通則百法通,這刀法雖是未知爐火純青的境界,卻也是頗有幾分高手風範了。

要是實打實論起來,單單比拚拳腳兵刃的技巧,這付道人絕對是在彭虎子之上。可是這付道人適才與李林塘相鬥,也是受了不輕的傷在身,施展不出十成的功夫來,一時間竟是奈何不了虎子。

而且越打下來,付道人越心驚。對麵這妖孽完全就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一招一式盡是破綻,可是付道人卻偏偏不敢去攻這破綻。一劍看上去似乎是能直接刺透虎子的胸膛,可是這一劍若是真的刺了下去,付道人的兩條大腿也是要被齊根截斷。

這般不要命的打法著實是罕見。於符道人來說,與其交手的這個妖孽就好似一隻受了重傷的猛獸,想要趁著回光返照的機會與人同歸於盡。可他卻偏偏施展著一套精妙的刀法,像極了一隻炸了刺的刺蝟,想要下手,就得舍出來自己手掌鮮血淋漓。

付道人一心想要除魔衛道,卻不是想舍下命來成全世間。他本是惜命的,怎能舍得下今生去和一個妖魔同歸於盡?

不過鬥過幾手,付道人心裏也明白不能再拖延了。那和尚雖然是雙掌受了傷,卻也是個高手,保不齊什麽時候,他若是插進手來,自己焉有命在?

但更讓他心下驚駭的一點就是,和自己搏鬥的對手竟然是越來越強!刀劍每一次交錯,那刀上的火焰便是燃燒的更加洶湧一分。

兩人往來之間,虎子身上的陰氣也是越發的凝實,似乎是要幻化成形製一般,那陣陣陰風也吹得臨近虎子的付道人遍體生寒。同時,不曉得是之前李林塘那一計重擊所致,還是受這陰風影響,付道人覺得自己呼吸都更加困難了一些。

不能再拖延!付道人心下下了決斷,和虎子硬拚了一手,借著衝擊的力道向後翻飛而去。未及落地,他把軟劍刺入地麵,雙手立在前胸結印,口宣六甲秘祝九字真言:“臨兵鬥者皆列陣前行!”

九字真言一出,付道人麵前淩空現出一道正方形的符篆,上劃分井田九宮,真言九字在其上閃現交錯,向著虎子鎮壓而去。

到了此時,虎子仍是橫衝直撞、不閃不避的樣子。長刀先是拖在身後,再猛然向前一甩,那鬼火脫刀,在前凝結成了一個一人多高的骷髏頭。這骷髏看著不像是常人的骨骼,其上長有獨角,犬牙參互外翻,梨形孔碩大,占去麵骨三成之寬,一雙眼眶裏赤光閃閃,似有哀嚎尖嘯自其中傳出。

這兩邊的法術撞在了一起,正像是共工戰上了祝融,一聲爆鳴轟然而起,隻覺得腳下的地都跟著搖了三搖!本就是黑夜,這地場一時間又是煙塵彌漫,竟是四下都看不清楚了。

付道士隻覺得麵前一股陰氣洶湧而來,不敢怠慢,又取出一張符紙揚飛而起,將劍身上殘存的血抹了一點下來點在那符上,原地立刻就升騰起一頭獅頭、鹿角、虎眼、麋身、龍鱗、牛尾的奇獸的形象來——正是一隻麒麟。

這麒麟的幻象剛剛現形,就見那煙塵分開兩邊,虎子高舉的苗刀上凝結了一隻碩大的鬼手,向著付道人頭頂按下。那麒麟幻象也不是花架式,硬生生扛下了這一下猛攻,而後才破碎消散,那符紙也是自符膽開始燃燒化成了灰燼。麒麟消散了,可是虎子刀上凝結的鬼手卻是又精致了幾分。若說剛才隻是有了個骨骼形狀,那麽現在看來就是健全了筋肉皮膚,看起來惡行惡像,好不駭人!

那鬼手又一次落下,再取一張護身的符咒已經來不及了,付道人那拂塵原也是一柄護身的法器,奈何已做了暗器的用途,如今當真算得被逼到了窮途末路。

“你這妖孽欺人太甚!當真以為貧道收不了你嗎?”付道人怒罵一聲,抬手就在自己眉心天目的位置劃出了個口子,皮膚綻開來,那眉心裏竟是露出了一顆掛著血痕的綠油油的珠子,宛若二郎顯聖真君的豎目一般。付道人本就生了一雙四白眼,此時那瞳孔也是化成了白色,就好像是眼眶裏鑲嵌了兩顆羊脂玉球。

付道人這也是用上壓箱底的搏命功夫。他豎目之中泛起一層瑩光,投射出了一尊九天玄女娘娘像!付道人手上掐訣,高聲喊:“恭請應命女仙,九天玄女娘娘,遵奉天律,部領雷兵,福佑生人,肅清魔魅,神威所到,一應掃除!”

這九天玄女像寶相莊嚴,身披羽衣似玄鳥雙翼,一手拈一支鳳凰翎,另一手托一截桃木枝,其上紅、白、粉各色桃花正是鮮豔。那鬼手未等接觸神像,僅僅是被神光一照,便是骨肉離散,漸漸崩壞開來。

正在這時,異變忽生!付道士耳中聽聞一道沉悶的破空之聲襲來!他既然已經破除那妖邪的法術,自然沒道理硬抗這一道偷襲,於是牽引著九天玄女像急退而去。可退出沒有兩步,付道人就見一條鵝卵粗細黑黝黝的大鐵棍斜刺裏突來,結結實實點在彭虎子腰間!虎子未做防備受此重擊,身子就像是狂風中破敗了的燈籠,順著那力道橫著翻滾了出去,身子直接打穿了一麵土坯的牆,繼而被埋在了磚石泥土之下。

付道人呆愣愣順著那鐵棍來的方向望去,見李林塘還保持著投擲鐵棍的姿勢,右手顫抖已經是很明顯了。眼看這一幕付道士是滿頭的霧水——內訌?戧鍋?狗咬狗?窩裏反?要說是那李林塘擲偏了,付道人第一個不信!這等高手哪怕負傷,這一式施為的力道準頭明顯都是奔著那彭虎子去的,鐵棍直挺挺來去,哪裏會是有偏差的樣子?

李林塘收了手,上前兩步拾起鐵棍,道:“牛鼻子,別以為我是幫你,我這是保命。你自己尋思,要不要跟我並肩子上?醜話說在前麵,這小子現在發了狂了,你我又都是有傷在身,若是不聯手,咱倆的小命都得交代在這兒!”

付道人一時間覺得自己腦子裏全是漿糊。他行走江湖這麽多年,大風大浪見識得多了,稀奇古怪的事情更是經曆過不少,斬除的妖魔怎麽說也得是上百了,可從未見過今天這般的局麵。

按那和尚的說法,那妖孽受這麽一擊,還有留下他們兩人的力氣?尋常人物腰間受了如此重擊,應當是已經髒器破裂一命嗚呼了。那妖邪化身的人形就能沒事?

這一邊李林塘也沒有管那愣在了原地的付道士,而是一把揪起了早已嚇得癱軟地靠在一棵樹上的張黎,不由分說地向其咽喉裏塞了些東西進去。張黎隻覺得那些被塞進自己喉管裏的東西帶著一股土腥味,還幹澀難咽,令人作嘔。

李林塘捂著張黎的嘴將他按在了樹上。他說:“你聽說過苗疆巫蠱之術嗎?”張黎聽聞,瞳孔都散大了幾分,連連點頭。李林塘又說:“我要你現在,跑去戲鼓樓報信,有多快跑多快,找一個彭先生來這裏!要是兩刻鍾之後還見不到彭先生,我塞進你肚子裏的小東西們就會啃噬你的血肉筋骨,在你的身體裏生子繁衍,讓你哀嚎百日,腸穿肚爛而死,你可聽得明白?”

雖然是嘴被捂著,可是張黎還是盡力發出“嗚嗚”的聲音,奮力地點頭。李林塘鬆了手,扭過張黎的身子,照他屁股踢了一腳,險些弄的張黎一個趔跌:“還不快去!”

張黎連頭都不敢回,沒命似的跑遠了。

李林塘又端平了大鐵棍,麵對著埋著虎子的那段殘牆,站到了離付道人一丈遠的地方。

那殘牆的磚石之下,仿佛是裝了一個巨大的漏鬥,漫天的陰晦之氣、月華之光都在向其傾瀉,惹得天光更加黯淡了。到了這時,付道人才相信了李林塘所言非虛。這般妖孽,已是與鬼域的鬼王相差不遠了。

“又是刻身,又是巫蠱之術,你這個和尚到底是什麽來路?”大敵當前,付道人竟還有心思與李林塘閑聊。李林塘打鼻孔裏“哼”了一聲:“我什麽底細還要告知一個想要取我性命的人不成?”

兩人未說幾句,那磚石之下忽而響起一聲怒吼,一個法天象地的惡鬼像,破地而出!